江州城的郊外
春暖花开的季节,到处弥漫着百花的清香,早起的鸟儿立在枝头,一边轻唱着晨歌,一边好奇地注视着那立在山巅的女子,那女子此刻正随意的站着在顶上,注视着天边。
此刻的天边画上一抹淡淡的青灰色,渐渐地幻化出蓝青、红紫,晕染成一片霞,转瞬,红光乍起,朝阳初升。
无忧嘴角含笑,又是新的一天,无忧山的晨雾在金光中燃烧,像极了那日她放火烧木索桥的颜色。
无忧想起那日的光景,似乎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其实也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
无忧极喜爱这片山岭,因为站到无忧山上就可以看到城里的相府,每日她都会来这无忧山,朝着相府的方向张望,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只要朝着相府的方向望去,她的心就踏实了,她是个恋家的人。
那日她从宫傲天眼皮子下面离开,并没有一直朝南方去,而是取道回了江州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她一直很相信:所以这一年多来,不管宫傲天的人将南方翻了一个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周神医和他的孙女早就来到了江州城,买下产业,开了医馆,名字叫做人和堂,与张仁和的仁和堂只有一字之差,当时无忧瞧着周神医取这名字的时候,的确被一口水呛住,随即心思一动:前世她曾记得有一仁和堂研制出鼠疫的药方,会不会是她想错了,那仁和堂,或许就是此人和堂。
无忧动了心思,也就准了这名字,而她索性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周人和,无忧记得前世研制出鼠疫药方的那人叫张仁和?张和周其实也很相近,或许她能改变前世的痕迹,却又不会太过显眼,只是对不起了张仁和,盗了他的名
。
无忧的周人和是挂在周神医的名下,对外宣称是祖孙的关系,周神医当得起她的一声爷爷,这一年多来尽心尽力的指导她的医术,二人虽然没有行拜师礼,可是早已有师徒之情。
近一年来人和堂已经声名远播,人人都知道人和堂除了有位老神医,还有位小神医,两位神医医术冠绝天下,只是为人神秘:从不出诊,寻常病症也不出手,皆有医馆的坐堂大夫出手,若是有人求诊,也要按照他们的规矩来,会被带到一秘密暗室,由他们二人会诊,直到完全痊愈才会出来,不过出来后的病人决口不提两位神医之事,只是只字片语间,有人泄露神医是祖孙二人,只碍于多年前得罪了人,所以才躲到天子脚下以求庇护。
当然,有人认为这二人故弄玄虚,是为了赚个名头,更有人认为,这二人担心医术外泄,故而谨慎为之。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人和堂的名声是打出去了,江州城里的人都知道人和堂里的大小神医,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就是寻常大夫也比别人家高看几分,所以略有薄名的大夫都以来人和堂坐堂为荣:既赚了名声,有赚了银子——人和堂的大小东家出手可大方了,每年所得可比其他医馆多上两倍。
说故意,无忧倒也有几分存心,小隐于林,大隐于市,她搞出这么多名堂,一是遮掩自己的身份:人心都在这里,若是一个人极力想要避开什么人,她不会在他眼皮子下面高调,所以无忧反其道行之,一开始,无忧也有几分忐忑,可是时间证明她是对的,宫家和苏家派出大队人马,踏遍本朝各地,却没有人想到她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的开了医馆,还开了江州城最富有盛名的绣楼——玉锦楼,连皇宫里的贵人们都来量身定做衣衫,当然式样很新很美,价格也不便宜,无忧很诚恳的说,她是实实在在的奸商,这一年多来,她赚的银子都让自己脸红,太多了,太黑了,可是世人就认这个理,一样的药,打了她人和堂的招牌,就比外面贵许多,病人还挤破头争着买,而玉锦楼的绣品,绣衣就更离谱,价格高的让无忧夜里睡觉都心惊,可偏偏每一季都卖到脱货,那银子数的手酸,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无忧山。
很不好意思的说,这一片都被她买下来了,她在山上建了别院,整日带着两位娇妻游荡——那两位娇妻自然就是云黛和杜鹃了。
而无忧搞出这么多名堂的第二个目的,就跟世人猜测的一样:造势。
周神医在江州城中没有旧识,没有根基,而无忧空有诸多关系,却啥也不能用,更不敢用,所以她要造势,让众人将目光聚集过来
。
无忧成功了,现在的她自食其力,身家丰厚,早已经超过她当日所预想的那般,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不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还少一个契机,一个可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契机,不过无忧知道,这个契机很快就会到了——鼠疫。
无忧盘算着在这场鼠疫中救下苦难民众的同时,给自己也争取点好处:例如求点什么恩典?宫家那亲事总要有个了结。
无忧冷冷一笑,宫傲天的痴情被天下人津津乐道,谁都知道苏家大小姐离家一年有余,宫家的少爷却还痴心等候。
痴心?
无忧的笑意更浓了,只是那笑冷的刺骨,若是没有宫家的那些通房丫头,没有青楼里的那些红颜知己,无忧还真的要感动一番了。
世人都在感动宫家少爷对苏家大小姐的痴情,身边的通房丫头,青楼的红颜知己身上都能寻到苏家大小姐的影子:她该感动这样的痴情吗?是不是应该顺了他的意,乖乖儿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帮着他完成这痴情的戏码,来个完美的结局。
那男人还真是可笑,一方面挂着痴情的面孔,一方面每日醉卧美人膝,他可真是打着好算盘,是不是只要他空下宫家少夫人的位置,她苏无忧就该感动的热泪盈眶?用一个虚名来换她的掏心掏肺不成?
可惜呀,他的如意算盘注定是打不响了,她不是那些单纯可爱的小丫头,若是没有经历过前世的凄凉揪心的悲惨,或许她会和天下的女人一样,为了那么一个虚名心甘情愿的绑死自己的一生,可惜她不是,在经过那些痛,那些悔,那些恨,再经历过着一年多的自由自在的日子之后,宫家前世如死水般的日子,已经丝毫没有吸引力了,不说是宫家少夫人的位置,就是将整个宫家都送给她,也换不得她一丝甘心。
我命掌握在我的手上,无忧断不会再寄人篱下,将自己的幸福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中。
看着眼前这满山的美景,这安宁,平静的生活都是通过自己的双手劳动所得,这些能够给她男人所不能给是安全感。
或许,这才是她苏无忧该过的日子。
无忧的嘴角淡笑,有了这些,有了她的人和堂,有了她的玉锦楼,或许很快就会和母亲,无虑,无悔团圆了
。
她站了一会,发现了新的乐趣,瞧着樟树上暗绿色的叶子闪着亮光,生机勃勃,就如同她现在的心情。
朝阳渐渐散发出热量,阳光烘烘一晒后,泥土冒起的湿气氤氲弥漫了大半个山谷,随着太阳渐渐升高,山上的雾气尽皆散去。
无忧的身影就那样落尽了远处寻来的云黛眼底,云黛有点着迷的看着无忧,她的小姐真美:宽宽的袍子罩住了婀娜的身形,长发未绾直垂到腰际,立在翠绿之中,飘逸潇洒、巧笑嫣然。
一年多来小姐真的变了不少,脸型长开了,下巴削尖,晒黑了些却越发显得健康有生气。
但小姐的那双眼睛没变,似泉水清洌,晶莹剔透,一颦一笑风情毕露,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只是能看到小姐这一面的只有她和杜鹃二人。
无忧很少外出,即使外出亦是男装示人,这般清丽的模样,怕是没人有眼福了。
“相公,就知道你一早定然又来这里看相府了,你呀,再看下去,都成了望家石了。”云黛和杜鹃为了掩人耳目和无忧以夫妻相称,只是无人的时候,她们这样的称呼中多了几分戏谑。
“相公我成了望家石,娘子你不就成了望夫崖了。”无忧调笑着。
“小姐,你就捉弄我吧!”云黛一个回合下来,就举手投降了:小姐的嘴皮子,这一年多来突飞猛进,看来所谓奸商能将一根稻草说成金条,她是信了,瞧瞧她家小姐,大好美女现在是油盐不进。
摇摇头,正色:“小姐,周老爷子来了。”云黛将手中的罩衫套在无忧的身上,然后帮着无忧穿好袍子,总不能这副模样见客吧!
“这么早就到了?”无忧眉头皱了皱,心中暗道:“难道是南方的鼠疫爆发了?”前世对鼠疫爆发的时间,她记得不是太清楚了,倒是因为好奇,留心了鼠疫的用药,看来前世这份留心,又要让她今生大显身手了。
或许,这就是日后她摆脱宫家亲事,贵妃懿旨的资本
。
无忧被云黛的巧手,整理上一番,摇身一变又成了俊美儿郎,这山顶,是无忧主仆三人的地盘,别人根本不能上来,即使亲如周神医也不能。
而别院的人也都知道这别院的后山是禁地,除了两位夫人,少爷从不让人进去,曾经有下人私下里好奇,偷偷上来,只是第二日就被卖了,众人心生惧意,要知道别院的月例可是很高的,主子对人也很和善,除了无忧这个主子,其他两位夫人云黛和杜鹃能不和善吗?她们可都是吃过做下人的苦,自然宽厚几分,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将别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而渐渐地别院的下人们也不再对后山好奇了,无忧经常会抽时间让下人到后山整理花木,道路,下人们来来回回那么几趟下来,已经发现后山也就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没啥大不了的,他家主子贪图的不过是那份宁静。
这就是无忧高明的地方,若是一直遮着掩着,或许下人们会越加的好奇,说不得哪一天她的秘密就暴露在阳光下了,就像那次那个心生好奇的仆人偷着上山一般,好在那一日,是被云黛发现了,才没有被那下人瞧出她的破绽,为了打消下人的好奇心,无忧干脆将这后山神秘的面纱揭开,果然下人们也失去了兴趣,都以为她要的不过是片刻的宁静。
谁都知道,主子爱清静,主子的卧室除了两位夫人同样不喜欢让人进,而两位夫人也极爱侍候主子,一般不假人之手,有些心怀不轨的丫头总是千方百计的想引起主子的注意,最后都会落得被卖的下场,主子极爱两位夫人,主子和两位夫人的感情极好,所有的下人都有了这样的认知,所以别院里的下人现在都很老实,不管男女。
无忧和云黛下了山,周神医就迎了上来:“人和,南方的鼠疫已经大面积爆发了,今日一早官家来人和堂招募大夫赶去南方救治,你看我们人和堂谁去为好?”
鼠疫,众人唯恐避之不及,谁会愿意去?所以周神医才来找无忧拿个主意,周神医倒是想去,现在他那孙女已经成了亲,小夫妻二人过的和和美美,可是他这身子骨可受不了这长途跋涉的颠簸,他刚刚表示这点意思,他的孙女就眼泪汪汪,而他那小重孙也跟着眼泪哗啦啦了,那可是他的眼珠子,所以周神医不敌败下阵来,现在眼巴巴的来找无忧。
当然了,周神医会来找无忧还有一种盲目信任,他已经将无忧神化,总觉着他这半路认出来的孙子天资聪慧,无人能及,什么疑难杂症都能解决,这话或许夸张,但是周神医对无忧就是能生出这么样的信心,他甚至有种感觉,这场鼠疫最终就平息在无忧的手里
。
周神医看着眼前越发俊美的无忧,心中常感自己晚年有福,认了这么个乖孙,那年无忧保了他周全,定下计谋,送他和小孙女离开,原本他们是要回南方老家,却在军营之事后,知道那老家是回不去了,所以和无忧商量一番后来了江州城,当然这当中无忧起了很大的作用,后来无忧回到江州城找他,只说家败了,其他的一句没有多说,周神医暗地里估摸着应该是受军营之事影响,心中对无忧更觉抱歉,以至于无忧后面提到挂在他的名下,他一口答应,啥也没多想:无忧当时再次感叹,狂热分子的世界真的很简单。
无忧看着周神医满眼期盼的看着她,就差没明说:就你啦!就你去南方吧!
看来她小神医的名号不但是进了众人的心,就是老神医也被她蛊惑了。
“医馆里没人愿意去?”即使无忧早就下定决心要去南方了,只是也不能一下子就答应吧!有机会逗逗老人开心,还是有必要的。
“我想去!”周神医立马表明自己的立场。
“不行,长途跋涉的,你这把老骨头怎么能行?”无忧当即反对,果然瞧着周神医满眼满脸幸福感动的样子:真是个简单,容易知足的老人。
无忧倒是打心里心疼周神医,这老人虽说脾气有点古怪,但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无忧叹了一口气:“官家招募,自然不能没人去,既然除了你没人愿意去,那么就我这个少东家亲自去吧!”医馆的五五分账,但无忧一直尊敬周神医,再说挂在他的名下,所以一直以少东家自持。
“好,那我就去回复官家。”周神医听了满意的答案,也不多留,无忧留他用了早餐再走,他都不乐意,看来是赶不及去给官家回话了,无忧更明白这人是怕她反悔吧!
将这事说给一起用餐的云黛,杜鹃听,二人也没啥大反应,只是用了餐之后,二人都回房收拾去了,准备跟着她一起南行。
无忧郁闷了,她的神医形象是不是太深入人心了,怎么这三人没一人担心她的安危呀,那可是鼠疫,他们对她是不是太信任了?尤其是云黛,杜鹃,怎么着也要劝劝呀,可看看她们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就要跟着去,也不管她们会不会有危险,要知道她们现在都是周家的夫人,养尊处优,怎么也不知道替自己想想,偏要跟着她去那鼠疫泛滥的南方
。
无忧郁闷了半天,云黛,杜鹃瞧着也没人劝解,这一年多来,她们倒是惯着无忧,日子过得轻松了,不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地了,小姐的孩子脾气倒也渐长了,她们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她家小姐心眼多,爱琢磨,她们还真的担心小姐再那样被苏家,宫家作下去,只怕这身子骨吃不消,现在这样真的很好,有时候云黛,杜鹃想,若是能将夫人,五小姐,六少爷接来,她们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一辈子不嫁人,守着小姐,至少这样自由不受束缚的小姐,她们看着心里开心。鼠疫爆发于南方的一个小镇——南苑镇,离江州城大概四天的路程,南苑镇历史悠久,小镇的面积虽说不太,可是人口密集,却有三万多人,算得上是南方人口最多的小镇,这里原本交通发达,贸易繁荣,可自从鼠疫传开之后,每天都有不少人死亡,小镇的上空时刻传来一种老鼠腐尸的味道,而弥散在空气中的还有焚烧尸体的焦臭味。
无忧此次去南苑镇,只带了杜鹃,留下了云黛看家,还有照顾玉锦楼的生意,当时留下云黛时,那丫头急的落泪,但无忧最后的一句话就让那丫头止了泪,心甘情愿的留了下来:云黛,帮我守着玉锦楼,这是你家主子日后自由的本钱。
云黛不哭了,她知道无忧这话的重量,小姐将日后的自由交代她的手上,的确比和小姐去疫区重要的多:云黛不认为无忧在骗她,玉锦楼日进斗金,有了这样的铺子日后苏老爷再想作小姐时,他会掂量着办了。
无忧此举是有深意,云黛心细,留下照看生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苏夫人和无虑,无悔最近回了苏家,苏老爷的寿辰快到了,作为夫人和子女的怎么能不回去,尤其是苏夫人,即使头上有太后的懿旨,但太后的懿旨上面还有三从四德,天理伦常在压着呀。
无忧总觉得心里不安,虽然苏家有五夫人在挡着,可不知道怎么的,这一次她就觉得不安,所以她留下了云黛,云黛很善于和人打交道,总有法子探得别人不知道的消息,她让云黛留下来,留心苏家那边的消息。
无忧,杜鹃和几位老大夫来到南苑镇的时候,天已经近黑,只见南苑镇的周围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官兵们人人手里拿着弓箭,还有一些官兵高举着火把,那火把在夜晚如一条望不到边际的长龙,而长龙的下面更有冰冷厚重的盾牌将小镇堵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缝隙。
发生瘟疫,这样的戒备是常事,车里的众人也没有在意,可是当马车临近小镇入口的时候,立刻有人上来粗声粗气道:“南苑镇戒严,不许任何人出入
。”
无忧吃惊的撩开车帘向外望去,发现南苑镇的入口戒备更严,三步一哨站着身穿凉冷的银色铠甲的士兵,全副武装,手握火把,他们个个如临大敌,表情肃穆。
无忧听得他们的车夫回答道:“我们是来自江州城的大夫,你们谁当差,让他上前来搭话。”
有人“嗤嗤”笑了两声,道:“又有人来送死了,这前前后后都来了不下百号人了,却没见一个人活着出来的,沽名钓誉之辈。”语气中皆是对大夫的不屑。
无忧自然知道这鼠疫不是什么寻常病症,但是听到已经死了百号的大夫,心头还是一颤,难怪和她同来的大夫都是年岁古稀,怕是这趟也都抱着必死之心吧!
无忧按下心头的恐慌,向那说话之人瞧去,说话的人此刻正站在他们的马车旁,身材高大,穿着一件黑色的铠甲,面相彪悍,眉宇间透着一股冷冷地寒气,让人看了心头发颤。
无忧索性掀了帘子,踏出马车,一跃落地,然后伸手扶着杜鹃下来,无忧听到有人小声嘀咕:“同命鸳鸯!这小两口倒也恩爱。”
杜鹃闻言面上一红,在火把的映衬下显得娇媚可人,那站在马车旁边的人瞧了一眼,倒有些不自在了。
那人上前一步,声音较刚才温和:“公子亦是大夫?”不能怪那人好奇,自从进了镇子的人有去无回之后,来的大夫皆是年迈之辈,面上皆是死气沉沉,明显就是各家医馆敷衍了事,没有将这南苑镇的几万民众放在心上,倒是见了无忧年少,又带着夫人前来,一看就是一心为了鼠疫而来,他们这些当兵的最敬重的就是这样的人,口气自然好了不少。
“在下人和堂周人和!”无忧希望她这名字够响亮,或许能多点便宜行事。
果然那人一听,面色更是恭敬,和那车里的几位老大夫当初的反应一般:“原来是小神医。”他虽然身在军营,却也知道人和堂里有两位神医,尤其是小神医出手不凡,从无失手,只是寻常病症难得出诊,此次人和堂小神医亲自来疫区,倒是让人心生敬佩。
只是可恨狗官无道,为了顶上的乌沙,一心隐瞒,到了现在已经是无法控制了,只怕即使小神医来了,也救不了这南苑镇的人了
。
就在无忧和这军士说话之时,南苑镇里的无数百姓聚集到了小镇的出口,疯狂的往外冲,嘶喊着,哭叫着,声声震耳欲聋。
那人也就无暇再和无忧搭话,立刻转身组织江氏防守,显然这支驻守南苑镇的军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防守如铁桶,所以不管那些百姓如何冲击,盾牌一直纹丝不动,就像是嵌入地里一般。
但是百姓们已经被死亡的恐惧压的喘不过气来,依然不管不顾的向外冲着,防守的士兵这时开始向冲在最前面的百姓射箭,只是这样更加的让百姓疯狂,冲击力也更为猛烈。
无忧看着一具具倒下去的身体,惊呆了,她从来没有想到会看见本朝的士兵射杀本朝的百姓,她随手拉过一名士兵闻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下令射杀百姓的?”“
那名士兵显然也被眼前的情况吓住,脸色有些发白,声音微颤,”是七皇子下令的,如今镇里感染鼠疫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些人试图逃跑,还好被七皇子抓了回来,七皇子已经下令,今夜烧镇,务必要让鼠疫绝于此地“
”什么“无忧惊得叫出声来:”烧镇?“
无忧只觉得眼前一黑,人也颤颤悠悠地好象要倒下去似的,她原本就在奇怪,即使需要照明也不需要人手一份火把,原来是为了今夜烧镇做准备的。
杜鹃在一旁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无忧,她听见无忧嘴里音若游丝似地喊了一声”不要“。
一阵箭响过后,箭手的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箭手地身前是带着震天哭叫奔散的人群。
无忧稳住身子,定了定神,瞧着火把前面的尸体成堆,有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趴在死人堆里翻掀这尸体,口中发现凄厉的叫喊声:”孩子……孩子……你在哪里呀……孩子……我的孩子……“
刚刚那人似有不忍,高高举起的手,久久未曾落下,却想到七皇子的命令,手终是落下,那堆箭手”唰唰唰“地纷纷从自己身后的箭壶中抽出箭来拉满了弓,空气中再次响起了刺耳地”嗖嗖嗖“……
无忧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不,不,那些人都是平民百姓……
这一次,四周都变成了一片死寂
。
”你这浑蛋!“无忧听到杜鹃忿愤地喊嚣着,巴掌清脆的声音打破死亡般的静寂的夜空,如晴天披晴天霹雳般地击在了众人的心中。
无忧惊悚地睁开眼睛,瞧见杜鹃已经站在那人的面前,而刚刚那巴掌显然就是杜鹃所为。
挨了杜鹃一巴掌那人,此刻正板着脸,眉宇间隐隐散发出一阵让人心寒的杀气:士可杀不可辱,无忧知道这些将士宁愿砍下他们的头颅,也不愿意受这一巴掌。
或许因为王大爷和王小爷都是军人之故,无忧反而能理解这些将士,他们此刻何曾好过,只是军令如山,他们不敢不从呀!
每一个人身在世间,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想要解救这南苑镇的百姓,唯有找到下令之人七皇子。
只是为今之计先要平息了杜鹃引起的麻烦。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实务者为俊杰,无忧突然间就冷静了下来
”啪啪“无忧一连甩了杜鹃两个巴掌,然后高声道:”这位将军,我这内子一向顽劣,刚刚冒犯了将军,我在这里替将军教训了内子,望将军高抬贵手,就不要和内子计较。“无忧长叹一声:”不瞒将军,我和内子成亲已有一年有余,至今未有所出,所以内子……“
无忧不再往下说,不过众人都心里明白:难怪周夫人那般激动,原来事出有因。
那人听了无忧的话,脸色好了一点,何况无忧声音沉静,语气真挚,如在静夜中闻到了盛开的茉莉花香般让人感觉到宁心。
再瞧一眼杜鹃,见到双眸含泪,紧咬下唇,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血腥中醒过来:罢了,罢了,这位周夫人菩萨心肠,自己何必跟她再计较。
那人挥了挥手:”军令如山,杨幂不敢不从,周夫人不能理解,也是情有可原,这一巴掌,杨幂也就不计较了!“
无忧心下一喜,觉得这杨幂此人甚是可用,他似乎也不赞同烧镇,所以语气更加真挚:”杨将军大人大量,我们夫妻二人不胜感激
。“话锋一掉,悄声道:”杨将军,不知道将军可愿意为南苑镇的百姓尽一份心?“
”我知道。“无忧直视着七皇子:”可是我还是要这样做,请殿下给民女五天的时间,五天后殿下就知道无忧定能控制这一切。“
”不行,多一天,就多一份危险。“七皇子断然拒绝无忧的五日所求:”防患于未然,这个干系即使本宫贵为皇子也不能担当,即使你手持圣物,本宫也不敢冒这个险,他日父皇责怪,本宫也愿意承担。“
”是不能担当还是不愿意担当?“无忧猛的站了起来,逼视着七皇子,她一张脸被火光映的通红,双目因为愤怒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人命对于殿下来说到底算什么?无忧恳请殿下看看……“
无忧伸手指着那些被困在镇中的百姓:”这些人不是殿下的敌人,他们都是殿下的子民,殿下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连一丝生的机会都不屑于给他们,这些人中有很多还没有染上鼠疫,无忧虽然一介女流,可是愿为这些百姓尽一份心力,无忧可以使他们不再染上鼠疫,即使染上鼠疫的,无忧也可以尽绵薄之力,为他们救治。殿下,他们明明有生的希望,您何苦一定要他们死?而其中还有孩子,殿下没有看到吗?这些孩子日后会是我们天朝的希望,天朝的明天,他们中或许会有文可安邦的良材,或许还会有像杨幂将军这样的英勇杀敌的将军,殿下为什么不让无忧试试?如果殿下担心鼠疫会扩散出去,那么无忧可以用自身的性命担保,只要隔离消毒做得好,是不会将鼠疫传染出去“
她看着他,面孔在火焰下微微发光,”大家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殿下身为皇子,自然知道皇帝信佛。佛曰:众生平等。没有人可以随意牺牲他人的性命,没有人可以剥夺他人生存的希望,所以无忧想问问殿下,为什么明明有办法使大家活下来,殿下却不愿意尝试?殿下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冷血无情,专横残忍,他们都是人,和殿下,和无忧一样有血有肉的人。无忧恳请殿下看清楚,这些是人是人,不是什么猪马牛羊。殿下,无忧素闻殿下心地醇厚,今天怎么就变得这般铁石心肠,怎么可以眼也不眨地下如此冷血的命令?“
说到最后一句话,无忧已经是泪流满面,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闭上眼拼命抑制着眼中的泪。
而南苑镇被困的百姓此时也都跪了下来,磕头哭着求饶,”殿下,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殿下,求求您了,您就让小神医试试吧
!殿下,我们都不想死啊“
一声声,凄惨悲哀,断人心肠,一些士兵都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弓箭。
七皇子的脸上闪过挣扎,半响之后,他看着无忧,冷冷地开口:”三天,我只能给你三天的时间。“
无忧听到这话,惊喜的叫了起来:”三天里,若是殿下能给我所需要的一切,无忧亦可成事!“
无忧原本想要的就是三天,但是她知道不管她说几天,七皇子都不可能一口答应,所以她故意多报了两天,说成五天:不能多说,如果时间太长,七皇子自然没有耐心等下去,也不能为了求成,而少说,一个疾病的形成后,想要控制它,没有三天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七皇子的声音犹如寒冰,”三天后,若是你没有做到,本宫照样放火烧镇,到时你也不能出来,你可想清楚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七殿下可要遵守诺言,莫要中途反悔!“无忧转身对着将士们说道:”“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小弟可要给无忧做主,你们可都是三日赌局的见证者,若是殿下不遵守赌约,就请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小弟帮着无忧说说,让天下人为无忧讨一份公道。”
将士中有人嘀咕了一声:这不是赤果果的威胁吗?这话说了,七殿下怎么着也要撑到最后呀!这小女子心眼还真多。
七皇子冷哼一声,嘴角却不自知的弯起一道弧度,倒真有几分阳光晴朗的味道,他挥手示意将士们收了弓箭,然后朗声道:“这位小神医苏小姐为你们求的三天的时间,本宫许了。”
百姓们一阵欢呼,生的希望让他们激动地流下眼泪,众人拥抱着抱头痛哭,劫后重生的感觉唯有眼泪才能洗刷。
可是七皇子的语气忽然地冷下来,“可是如果三天之内,还有人不死心想要试图逃跑,那么就别再怪本宫冷血无情,本宫会立即放火烧镇”说完,他看向无忧。
无忧知道,这人再等她表态,她微微一笑:“殿下绝对不会后悔今夜的决定。”
无忧接过七皇子手中的宝刀,然后转身,吩咐杜鹃需要准备的东西,她率先进了疫区,三军将士不自觉为她让开了一条道,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如美丽的蝴蝶,飘散的长发如震动的翅膀,绝美的无与伦比,他们痴痴地看着,直到无忧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也不能回神
。
多年之后,这副美丽的画面一直牢刻在将士们的心中,而苏无忧这个名字也牢刻在他们的心中,这个名字从此就是美丽,善良,勇敢,智慧的化身。
娶妻要娶苏无忧,这时天下将士的奢想。
无忧进了疫区,先是划分区域,她将小镇划分为三个区域,完全没有症状的百姓集中在一个区域,轻微症状者集中在一个区域,感染严重者集中在一个区域,每个时辰轮番巡视,不停的调节,没有症状的者以预防为主,轻微症状者用药,而感染严重者双倍用药,同时她安排健康百姓开始用石灰消毒,同时注意清理病鼠,专门焚烧,一天一夜的时间在无忧的马不停蹄的繁忙中很快就过去了,但值得欣慰的是,连续用药三次后,病患的情况得到缓解,而且因为开始预防,隔离,感染者明显减少。
鼠疫的可怕并不是它本身的可怕,而是因为人们心理的恐惧,人们畏惧鼠疫,怕传染,一般对待鼠疫的态度是听之任之,所以鼠疫的死亡率非常高,基本上十个人发病一般只能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但是这次南苑镇的鼠疫,因为无忧后期处理的很好,不管从治疗,还是预防,隔离,所以十个人当中活下来了七个,而且痊愈后基本上都没有人复发,这在历史上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死里逃生的百姓们,看着无忧的目光都充满感激,充满崇敬,而年少的儿郎没事总在无忧身边转悠,帮忙着做这做那,可别想错了这些淳朴的百姓,他们只是心生倾慕,单纯的倾慕,就如同每次看到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连一份亵渎都没有。若是说百姓们将无忧神明也不为过。
很久以后,当这些儿郎跟他们的子孙辈说起这段往事时,那时的痛苦绝望已经没留下多少记忆,唯有“女神医”的音容笑貌,仍然深刻在他们的记忆中。
百姓们总是说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比女神医更美丽,更善良的女子了。
一个人容貌的美丽或许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失去,可一个人心灵的美丽却不会因为时间而损去分毫,即使很多年之后,无忧已经白发苍苍,再偶遇南苑镇的百姓时,他们开口说的依旧是:女神医,您还是这般的美丽善良。
三天后,鼠疫的病情得到缓解,在得到七皇子的首肯后,无忧将完全没有症状的百姓安置在镇外的一片空旷地上,搭建帐篷,并不和外面的将士接触,而轻微感染者基本痊愈,无忧却不将他们安排出镇,而是安排在当初没有病症的区域,同时又将病症缓解的人转移到了轻微区域,让每一个人都看到了希望
。
至于死去的人,无忧也及时烧毁他们的尸体,同时将他们的用具也毁掉了,实在不能毁去的东西,也进行了严格的消毒。
一场震惊朝野的鼠疫,就这么在一双纤纤玉手之下无声无息地平复下来。
到第三天,无忧出了包围圈,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瞧着消瘦的无忧,杜鹃当场什么话不说,既没有落泪,也没有欢呼,只是不声不响的煮了一桌子无忧喜爱的饭菜,无忧狼吞虎咽了一番,她在包围圈里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吃好饭,洗漱了一番,无忧就被唤去了七皇子的临时指挥所。
无忧一路忐忑不安,这人找他干嘛?无忧对七皇子是从心里觉得害怕,她可没忘记这人的心有多狠,斩钉截铁眼也不眨地下令结束数万无辜百姓的性命。
无忧只要想到七皇子的冷酷无情,她就浑身的发凉。
七皇子的临时指挥所是有一幢民宅改建的,院子里围住的都是七皇子的贴身亲兵,无忧请了人通报,自己被士兵瞧得不好意思:当兵的人果然都比较豪爽,目光火辣,无忧即使也算是见过世面,却也被瞧得粉面霞飞:都是杜鹃惹的祸,偏给她着女装。
正在窘困之时,通报的士兵让她进去,还很殷勤的领着她进去,一路上即使极力忍住,却还是偷瞄了她几眼,无忧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进大厅,便见七皇子一身月牙白的常服,更显得阳光明朗,坐在一张木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除下盔甲的他少了些硬邦邦的感觉,不过或许是他的鼻子太过高挺,或许是他的眼睛过于狭长,或许因为他的脸型太过俊美,或许无忧那夜的记忆太过深刻,所以即使是这么平静的时刻也会给她阴冷之感,让她不自觉地紧张,浑身不自在。
七皇子见到无忧到来也不说话,只是抬头望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拨弄他手指上的翠绿指环,不过就那随意的一眼,让无忧浑身一颤,他阴鸷的目光如有实质,刺得无忧心中发毛
。
她咬着唇,低着头,也不出一声,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这人看起来可不是好相处的主,何况自己那夜的话可不算恭敬,他要是想秋后算账的话,自己还真的讨不到好处。
无忧也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个人不打女人,否则,自己还真的只能求菩萨保佑了……
无忧的背上渗出冷汗,想了想又悄悄儿地的瞄了门口一眼,还好不算太远:嗯,这样他要是动手,自己也可以跑到院子里,就不信,他堂堂一个皇子难不成还能再大庭广众之下打女人?再说了,自己可以脸贵妃娘娘的懿旨都敢抗的人,难不成皇子的娘不怕,她还怕皇子不成。
这样想来,心情镇定不少,至少表面上镇定不少。
七皇子虽然一直在玩弄手上的玉扳指,可是眼睛的余光却一直注视着无忧,她的一举一动都未能逃过七皇子的眼睛,瞧着她一直轻颤,却又力持镇定着,巴掌大的脸上,这一瞬间表情复杂,却异常生动,七皇子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她可真漂亮!不单是容貌上的漂亮,比她美得也不是没见过,只是都少了她这份灵动。
七皇子不说话,无忧几次开口都没有发出声音,主人不开口,她自然也不好开口,大厅里一片安静。
无忧立在那里低着头,七皇子仍然玩弄着手指的玉扳指。
无忧心中忍不住想,他叫她来,不会就是为了让她罚站吧!
好累,她已经三天都没合眼了,无忧打了一个哈气,眼皮子渐渐地发沉:好想睡!
这时,七皇子忽然站起身来,向着无忧走来。
无忧听着他沉重的脚步声向自己靠近,瞌睡虫跑的光光,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说不怕是假的,真不明白,那时哪来的勇气指着他骂的?
呜呜,她当时怎么就脑壳坏了,骂皇子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可即使心惊胆战,无忧仍然逼着自己稳稳地立在这里,力持镇定,无忧偷偷再次瞄了眼大门,心中有了底气,只是想到若是自己等一下真的跑了,会不会让这七皇子气的发疯
。
(本段修改,因为亲爱的果子狸的提醒,尘觉得很好!)
无忧也只能干想想,她可以断定七皇子气疯的下场就是她脑袋落地,自我安慰了一下:怎么说,她也是治疗鼠疫的功臣,她不至于对她怎么样?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他冷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响起:“你那时的气势到哪里去?”
一股浓烈的男人气息弥漫在无忧周围,无忧打了一个寒颤,这人就连这种气息都透出一种冷冽,让人寒到心底。
无忧的心突突乱跳,这人干什么靠这么近?
无忧极力低着头,过了很久,才勉强开口:“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民女当时不是急糊涂了吗?”尽管费尽全力,却仍然压制不住声音中的微颤,听在耳里别是一番味道,有点女儿家的娇气。
七皇子眉头挑了挑,眼角柔和了一丝,却答非所问:“除了父皇母后之外,天下从来没有人敢让本宫闭嘴,苏小姐,你说本宫该怎么惩罚你?”
无忧的身子又轻颤起来,高度的紧张,让本来筋疲力尽的无忧有些头晕目眩。
七皇子的头低了下来,那浓烈的雄性气息更加浓郁:“刚刚,本宫想到一个非常好玩的惩罚,苏小姐有没有兴趣听本宫说说?”低沉的声音里透出一种掩饰不住的愉悦。
无忧额头冒出了冷汗:这人不知道想出什么变态的惩罚?瞧他乐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本宫决定亲自求父皇赐婚,让你成为本宫的侧妃,你说这个惩罚好不好?”他轻笑了起来,觉得这个主意真不错。
她怔怔地,整个人石化了,哪怕是南苑镇随便一个男人向她求亲她都不会觉得奇怪,可是竟然是七皇子这个只见过一次面,而且那一次是她当众辱骂他,威胁他。
这个人竟然向她求亲?
太诡异了!
无忧脸色一白,心中慢慢涌现出一股怒气,她猛的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七皇子:“不好,我才不要做你的妾
。”
这人真是卑鄙,竟然想出这样的一个歹毒的主意来折磨她:有什么比娶一个女人再慢慢折磨来的歹毒呢?最可恨的是这人娶她做妾还一副施恩的口气,她连天下少年首富的正妻都不想做,难不成会肖想他小妾的位置。
越想越气,说完,又狠狠地瞪着他一眼,怒视着他,“殿下,这是你惩罚我的手段?身为男人,有这种想法未免过于卑鄙”将她娶回去,再慢慢地折磨?她觉得,这种事情他完全做得出,皇家人都是变态,从那个皇宫里出来的人就更变态。
无忧一把就推开他,转身就离开。
七皇子傻眼了,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着这种情况:女人见他都跟蜜蜂见到花,整天缠着不放,多少贵族之女想要嫁他,就是一个侧妃之位多少人打破头,可是今日他主动提起,这女人竟然一脸嫌弃的模样。
说什么?妾?他的侧妃是妾?
好吧,就算是妾,只怕也是天下间尊贵的妾吧!
七皇子不知所措了,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从来没想过这天下间会有女子拒绝他,所以只能傻傻地看着无忧离去,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无忧怒气冲冲的背影出了门去,他才回过味来:他被拒绝了,他这个皇子被一个商贾之女,被一个民女给拒绝了?
七皇子怔了一会,然后放声大笑,太有趣了,这个苏无忧实在太有趣了,他越来越感兴趣了。
无忧说的没错,皇宫里出来的人都很变态,寻常男子被人拒绝只会觉得恼怒异常,可是看看这七皇子,不但不觉的恼怒,难堪,反而兴致勃勃,真是挺变态的。
无忧听着身后传来的笑声,眉头抽了抽,脸色在七皇子的笑声中越来越黑,越来越沉:神经病,这人脑子有病!无忧心中暗暗诽谤。
倏然,七皇子笑声一止,他跨出门来,脸色亦沉了下去:“苏无忧,本宫劝你最好想想本宫的提议,毕竟违抗贵妃娘娘的懿旨可不是小事,而本宫完全有能力帮你解决这桩麻烦。”
“不敢劳动七殿下大驾,无忧自会解决
。”无忧气的发抖,这次不是怕,是气,气这些人只会用这样的办法对付她。
恨,恨自己为何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他们何至于这样对她?
无忧知道七皇子会提出这样的一个建议,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有一手好医术,有利可图,想要将她收为己用:有什么比自己的女人还能更让女子心甘情愿为他所用呢?
难不成就为了这么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她就该叩头谢恩吗?
这些人真的将女人物化的彻底,谁也没有尊重她意思,七皇子的话里话外,都是她一副高攀的模样。
高攀?
莫说今天他只是一个皇子,就是他坐上了皇位,她也不稀罕做他的妾,她现在活得好着呢?干嘛作践自己,做人家的妾,和一大帮子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不,不……绝不!
无忧知道自己的思想不合时宜,甚至是大逆不道,可是她不是那个养在深闺的丫头了,这一年多来,她做自己的主人,有了自己的想法,过了自己一直盼望着的自由生活,她的心野了,那一座院落容不下她的一颗心了。
无忧几乎一路跑着回到杜鹃的那里,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很旺,很旺,而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
到了门口,无忧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双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隐隐约约的,她听见杜鹃惊慌的叫声。
一直压抑着的某些情绪趁着她最脆弱的时候翻江倒海地将她吞没,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涌了上来;“不要,不要……”
至于不要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是不要回到大宅院里过那种你争我斗的日子,还是不要成为宫傲天的妻子,或是不要做七皇子的侧妃,或是……
她不清楚,脑子里一片混乱,想要用力的思考,努力想要想清楚她不要是什么,可是很快,她就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无止无尽,无知无觉,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