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正殿中听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不过,她从来没有跪这么久,却囿于身份,一动不动,姿态端庄大方,膝盖开始疼痛,笑意更加冷寒。
皇帝愤然道,“竟然有这等事,去那边看看。”
说着抬脚便走,丝毫不避讳地伸手揽住言妃的肩头,道,“这件事朕一定要查一个清楚,暂时委屈你了。”
言妃摇头,“妾身从来待人和善,哪怕打杂的丫头也不会亏待了去,不知是谁这般歹毒,要加害妾身,况且妾身怀了身孕,实在是令人发指。”
皇帝目光一亮,“卿如,你有了身孕?”
言妃点头,“本来妾身想晚一些告诉皇上,可有些人就已经等不及,臣妾只好道出真相,以求皇上多加眷顾,保得母子平安。”
皇帝心中又喜又怒,这时,公公在后头喊,“皇上,皇后还在……”
皇帝这才想起皇后还在跪着,道,“让皇后也到月园池潭。”
等到了池潭,池潭旁已经围了一些太监和婢女,那个谋害言卿如的嬷嬷被打捞了出来,深秋夜凉,她已经是脸色发青,只有眼睛还大大地睁着,本来就有些发福的腹部鼓起,想来是喝了不少的水。
言卿如去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来,又将湿发好好擦了一顿,都松松挽起,不加点缀,施施然走来别有一番风情,皇帝将她扶到怀中,“爱妃,小心呀。”
皇后也被人搀扶着来到,只是皇帝看也不看她一眼,将她晾在一旁,转而对言卿如大表怜惜,她面上保持着端稳得体,眼底却微微发寒,嘴角流露出一抹森然的冷笑。
言卿如望着皇帝,大眼楚楚可怜,含着一丝委屈,“臣妾五天前被诊断出有喜,自是小心翼翼,路也挑宽敞的走,哪里想到今夜就被人暗算?”
皇帝带着愠怒看向检查嬷嬷的太监,“查出是谁的人了吗?”
太监宫女们都是一脸迷茫,说实话这个嬷嬷他们都没有见过,这时候,更多的人听到动静到来,都无法给出答案,皇帝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言卿如忽然想起了什么,吓了一跳,“皇上,这个婆子面糙皮厚,就算是宫中打杂的嬷嬷,也要比她皮肤白嫩,所以臣妾猜测,会不会是有人收买了宫外的人,这样就可以查不出蛛丝马迹,又容易打发了去,甚至还可以干干净净地处理掉,那个人的用心,可见险恶。”
皇后看了言卿如一眼,带着一丝嘲讽,“言妃的分析有一定道理,只是宫中森严,一个外头的婆子,又如何能够轻而易举地在皇宫走动?”
言卿如道,“一般人做不到这一点,可如果那个人有不低的权势地位,就不难办到。”
皇帝冷冷道,“把妃嫔小主们都召来,认一认这个人。”
不一会儿,其它的妃嫔们都相继来到,她们以为皇帝召见别有用意,都好
生打扮了一番,一时莺莺燕燕,仿佛乱花入眼,十分壮观,然而,等她们看到池潭边躺着的死人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不敢上前。
皇帝指着死人,“都来辨认一下这个人,是你们谁的?”
妃嫔们都小心翼翼地围了上来,让她们的婢女检查了一番,都摇头,说没有见过这个老妇人,皇帝道,“皇后,你也来看看吧。”
皇后微笑道,“这个婆子,臣妾也面生。”
一个胆大的宫女在婆子身上搜了一下,从她的袖子中掏出一只碧玺石的佛珠手串来,对着月光一看,那手串以龙凤呈祥为浮底,每一颗上雕着一个坐莲的佛陀,是以最上好的金丝楠木琢成,十分珍贵,上面还有当朝最有声望的宝相主持的开光印,一串价值连城。
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皇帝也冷笑一声,看向她,“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初嫁的时候,没有那么多令人难以揣摩的心思,单纯美好得仿佛一朵初绽的梨花,皇帝也是喜欢得紧,一时盛宠无人能及,竟将当时自己最喜欢的碧玺石佛珠手串送给了她,没想到,她却拿来收买外头的婆子来害言妃,一来内心歹毒,二来也足见不将皇帝的恩情放在眼中,有负圣情。
皇后跪了下来,“皇上,臣妾向来用心伺君侧,一直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不敢有半点懈怠和疏忽,更是铭记圣恩,念念不敢望,十五年前,皇上赏赐了臣妾这一串佛珠,臣妾便视若珍宝,从来不拿出来轻易示人,唯恐亵渎了圣恩,自是更不可能送给一个外头的婆子,况且臣妾与言妃没有过节,又怎么会加害于她?”
言妃却轻轻一哼,“没有过节是不错,可皇后娘娘扪心自问,心中没有一丝怨气吗?”
她看向皇帝,道,“皇上不知,皇后娘娘以云渺轩上贡的布料有问题的名义,将宫三小姐召到凤阳宫问话,可还没有提到布料,只说了凌王的一些事,宫小姐说她配不上凌王,娘娘却认定,她是蔑视凌王,就吩咐人打了宫小姐的脸一百下,幸亏臣妾及时出现,不然只怕宫小姐凶多吉少。皇上,娘娘的理由实在太牵强,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有刻意扭曲的成分,叫人不能信服啊。”
她这样一说,明白一些的人自然会想到,宫无倾与赫连玺失势有关,皇后作为赫连玺的亲生母亲,内心必定对宫无倾恨之入骨,采取这样的手段报复,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言妃冷笑一声,“结果那一批布料不过是尚衣局的人失误,与宫小姐无半点干系,皇后娘娘未查明真相,就严惩臣女,可怜宫小姐受了一顿枉打,脸都烂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尽娘娘以天泽域的珍珠作为补偿,可这件事就可以就此算了吗?宫家赫赫战功,如果追究起来,娘娘又如何交代?”
皇后却不慌不忙,“皇上,这件事臣妾已经向您禀明过,臣妾
确实有失误,可已经慰藉了宫三小姐,算不上亏待了她。”
皇帝却冷哼道,“可是,你并没有告诉朕,你打了宫无倾足足一百个巴掌,也没有告诉朕,你打宫无倾主要是因为凌王,不然为何打她会在布料的真相查明之前,分明是你以布料为借口,因凌王失势,以报私仇。”皇后闻言眼中掠过一抹惊恐,正要开口,皇帝又道,“这件事暂且不提,你收买外人谋害言妃,已经留下了物证,要如何争辩?”
皇后痛心疾首道,“皇上送给臣妾的手串臣妾还锁在抽屉里,一定是有人弄来了一模一样的手串,放在这婆子的袖子里,污蔑臣妾,为了证明清白,臣妾这就回凤阳宫,取出手串,呈于皇上面前。”
皇帝道,“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否则,皇后的东西,谁能轻易取走?你起来吧。”
一群妃嫔,宫女和太监跟着皇后,走向凤阳宫,皇后神色平静,依然是雍容得体,尊贵逼人,只是眼底强压着不安,她隐约感到,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那么,幕后的推手究竟会是谁呢?宫无倾是一个懂得把握局势的人,她不可能一开始就咄咄反击,定然是另有他人……
但那个人已经去往凌风国,不可能这么快回来,难道他听说宫无倾有危险,便立刻撒下那件事回来了吗?既然如此,那更好!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子,弃大事于不顾,他很快会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凤阳宫就在眼前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只见庄严华丽的宫殿中心,腾起了一道冲天大火,飞快肆虐和吞噬,向四面八方的位置蔓延。
皇后看到此情此景,身子不经意晃了一下,她知道,如果救不下这场火,她的罪名就坐定了,大喊道,“快去救火啊,快点。”
宫女太监们提着水桶,到附近的池潭打水,远远地泼向凤阳宫,然而,火势越来越大,这些水不啻于杯水车薪,完全无济于事,很快,整座凤阳宫便陷入了一片火海。
皇宫重地,谁这样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王宫放火,皇帝神色冷肃,火光照亮了大片园林,人们看清了凤阳宫附近的景象,不由得都吓得脸色惨白,只见无数具尸体躺在地上,死相惨不忍睹,入眼是遍地鲜血,甚至还有没有凝固的在流动,原来池塘边出事的时候,这儿无声无息地进行了一场生死之战。
对方百余杀手拖住皇后的精良护卫,让一个人可以顺利地在凤阳宫内放起大火,最后除了那个生死未卜的人,一百二十名杀手都葬身在了凤阳宫外。
言妃望着眼前的景象,眼睛有些酸涩,三小姐,如果你知道云公子对你做的牺牲,一定会有一点感动吧?
这一百二十名杀手,是无相人从十三岁开始辛苦培养出来的势力,是他夺取一切东西的支柱和精髓力量,却在一朝覆灭,可是,这个决心,他下得那样干脆果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