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问,“大夫,甜料抹了多久呀?”
郑大夫捻了一下衣物,剪下一角,放到水中,观察了一下,“可以确定是昨天早上之前。”
陆氏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噢。”宫无倾跳了起来,“昨早婶母才送衣服给无倾,一定是婶母放的。”
宫白氏用力拄了一下拐,脸上是愠怒,“陆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夫人,老夫人,三婶母是无罪的呀,她虽然不怎么跟三小姐亲近,可也是因为云渺轩事情繁多,心底还是关心三小姐的,是断断不会害她的。”
如锦赶紧跪下,脸上落下了泪。
宫白氏冷着脸,“陆氏,只要你能够解释清楚,衣物上的甜料是从哪儿来的。”
陆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一定要拿出过得去的理由,不然对长房嫡女使坏,这个罪名可是不小的。
“我……容我想一下,也许是不小心沾到。”
看到她一副便秘的样子,宫无倾不仅想笑。
宫姝上前一步,莞声道,“姝儿记得,前些天三婶母的院子里头曾晒过蜜饯,新做好的衣物需要洗晾,会不会晾晒的时候掉到蜜饯上了。
陆氏恍然大悟,“是啊,我倒是忘了,晒三小姐衣物的时候,确实掉到了蜜饯上,所以才会引来老鼠,我是不知情导致疏忽,可,三小姐也不应该因此报复我……”
她认定就是宫无倾做的,就连赫连玺,都在她手中吃亏,何况是她一介女流?
宫无倾瞥了一眼宫姝,她依旧保持着我见犹怜的微笑,仿佛一朵洁白淡雅的白莲。
她太天真了,区区这种事可以扳倒她吗?
宫无倾可怜了一下宫姝的智商。
老夫人听了陆氏的话不悦道,“你口口声声三小姐害你,可有证据?”
如锦说,“大概是三小姐发现三夫人送去的衣物吸引了老鼠,觉得是三夫人有心害她,所以才千方百计把衣物连着老鼠送回来,以此吓唬三夫人。”
沈妈妈吓得赶紧道,“话可不能这样说,三小姐除了外出,就是待在院子里,方才也快要睡着了,我和妙可小丫头都是亲眼目睹的,又哪来的机会送这些衣物过来呢,况且三小姐院子唯一会武功的漪容还躺在床上,若是其他人送的,一定会有风吹草动。”
宫无倾一直在看着破碎的布条,忽然问,“上面的甜料均匀不呀?”
郑大夫已经准备打算给陆氏看手臂,听了宫无倾的询问,心想真是人小鬼大,毕竟府门这些事,作为大夫他还是越少干涉越好,但既然三小姐开口,便答道,“很是均匀,每一个针脚衣角都有渗透,而且极难洗掉,应该是在纺线时便开始抹甜料,此后每道工序,都有加料。”
众人不由得诧异,织布工艺一共七十二道,在第三道就开始涂甜料,是不是有其它什么用心呢?
宫姝脸色微微一变,知道她救不了自己的表姨母了,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一步。
宫白氏盯着陆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是的,又是沾蜜饯,又是在织造过程中涂甜料,简
直自相矛盾。
陆氏浑身发冷,硬着头皮道,“也许是绣娘们为了给衣服添香,所以才用了甜料,三小姐也闻到了,这些衣服上有奇香不是吗?可见绣娘们是费了好一番心思,可谁又能想到,竟吸引了老鼠呢?”
宫白氏吩咐,“把云渺轩的绣娘都叫来,凌常,你也去。”
陆氏心一下子悬空,尖叫,“老夫人,难道不是先查究竟是什么人把老鼠放到儿媳的床上吗?”
宫白氏冷哼,“你不是说是三小姐吗?”
“我……只是一时气急,迷糊了脑袋。”
陆氏低头,她不像陈氏那样能装,窘迫和害怕都在脸上都显露无疑。
只是,已经有人去请云渺轩的绣娘,事迹马上就暴露,她脑子在飞快运转,该如何是好呢?冒险向如锦使了一个眼色,如锦一咬牙,跟了上去。
“站住。”
宫白氏喝住,“你去做什么?”
“奴婢去如厕。”
如锦低声道。
宫白氏指了另一名身边服侍的丫头,“你跟着去吧。”
如锦的脸一下子白了,脚一下子没了力气,慢慢向门外挪。
陆氏双眼蓄起了泪,“老夫人,您是不信任我了吗?”
宫白氏道,“只不过是要查清事实,看看是不是有人要谋害长房嫡女,你着急什么?”
陆氏咬牙,“我也要知道,是谁要害我。”
宫白氏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眼神带着某种慑人的压力,陆氏不敢再说话。
郑大夫已经替陆氏消炎,并开了药方,“三夫人,外用每天包扎一次,包前用消毒水清洗伤口,内服每日两次,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请做好隔离。”
无非是求一个心理安慰罢了,这些措施不过是为了预防发炎和增强身体免疫力,若病毒已经侵入,离染上也不远了,到时还得费好大一番周折。
“如果三夫人出现发烧症状,请立即叫在下。”郑大夫道。
此刻,所有看陆氏的眼神,像一个瘟神,宫白氏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害人害己,莫过如此。
她这个看着痴傻,却有一片玲珑心的孙女,岂是好惹的?
宫姝向老夫人福了福,“祖母,姝儿头有些晕,又感到困乏,先回去睡了。”
宫无倾摇了摇宫白氏的手臂,“无倾不要大姐走嘛,要大姐赔我玩儿。”
宫白氏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姝儿,你就等过些时候再回去吧,免得到了外面,明明是清白之身,有些事反而说不清楚。”
宫姝看了宫无倾一眼,眼底有一丝冷芒,“多谢祖母提点,是姝儿疏忽了。”
很快,五位绣娘进入屋子,拜见老夫人和两位在场的夫人。
宫白氏道,“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为什么要在三小姐的衣物上涂甜料?”
陆氏拼命向绣娘们使眼色,可宫白氏坐在朝南的窗户处,她又是躺在床上,绣娘们背对着她,根本看不到她的暗示。
一名绣娘从善如流地答,“禀老夫人,这是三夫人特意吩咐的,说
是要为三小姐的衣物添香,我们都用上了最好的甜料呢。”
一名绣娘捂嘴笑,“这种甜料极为珍贵难得,清香常年不散,比香料要好许多,用在衣物中更是会提升衣物的价值,只是平时要把衣物放在极为密封的地方,不然容易吸引老鼠和蟑螂。”
宫无倾拍着手,欢快地道,“果然吸引了老鼠了呢。”
方才她是在书房看书,垂鬟分肖髻还未解开,此刻随着一举一动凤鬟也动,垂下脸颊的发丝也舞,灵动美丽极了,吸引了一屋子人的眼光,宫姝看得直咬牙。
绣娘发惊,“哎呀,是我说晚了……”
“陆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宫白氏一拍扶手,打断了绣娘的话。
绣娘们吓了一大跳,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其实,刚才进来时看到院子一片狼藉,还有两只血溅当场的老鼠,她们就感到事情不妙。
陆氏又抹起了泪,“老夫人,我也不过是想为三小姐赶制几身上好的衣服而已,刚才之所以说了慌,是因为怕老夫人以为我有心害三小姐,这样的罪名,我哪里担得起啊。”
“欲盖弥彰。”
宫白氏冷笑,“从明天起,你就搬到别院去,好好反省,也算是隔离。”
府门的别院,在一定程度上等于皇宫的冷宫,陆氏再尖酸刻薄,也不由得感到脚底发寒,披头散发坐立起来,大叫,“难道有人把老鼠扔到我床上,咬伤了我你就不管了吗?真是偏心,传出去可没有人会服气。”
宫白氏沉着脸,“自食恶果,许是天意,若不是你被咬,恐怕你的算计就不会暴露,被咬的就是三小姐,何苦怪到别人身上?”
不过,她在寻思,究竟是谁把老鼠和衣物放到陆氏床上的呢?要悄无声息,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得有一身顶好的武艺才行。
云长月?
陆氏觉得天塌了一半,“老夫人,求求您,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宫白氏依旧冷声道,“我最见不得这些晻喒的事,谁要是再不知收敛, 扰乱府门风气,祸害人性命,定不轻饶。都散了吧。”
陆氏瘫软在床上,双目发愣。
丫头婆子们默默地打理一地凌乱,有的还收拾明天要带走的东西,一个人跨进屋子,陆氏看到宫迁,眼睛一亮,“老爷,你可要为我作主啊。”
宫迁是个资质平平的庸才,曾经的靖国公府为了不显露声势,只让他当了个工部侍郎,也近一步压抑了他,所以他脸上经常是不高兴的神色。
方才他歇在三姨娘那一头,正折腾得欢,这边的喧嚣丝毫影响不了他,完事后才匆匆赶来,听说了事情的经过,顿时火冒三丈。
他一巴掌打在陆氏的脸上,“没脑子的东西,你还有脸哭,明儿个赶快给我搬到别院去。”
宫无倾坐在书桌旁,手中的书册却看不下去,她想起了宫白氏带着忧心问的那一句话,“无倾,还没有来月事呀?”
她才忽然想到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是的,她快要步入十五岁,行及笈之礼,却还没有来月事,这太不正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