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蓝?”唐楚君一时没想起是哪一个。
时安夏点点头,“对,她叫木蓝,年纪不大,是大伯母房里的丫头。”
那是个忠心的。能为时安心受那么大折磨,还要带着满身的伤回来为小姐翻案。
这样的丫环着实不多。时安夏倒不是想夺大伯母所爱。
木蓝在大伯母手里并未受重用,如今也还只是个二等丫头。
想来是那种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的存在。
时安夏想着正好趁此机会寻个由头,在别的方面补偿大伯父一家。
唐楚君笑道,“那我赶明儿就去找你大伯母要过来。不过,我以为你会要严妈妈。”
“都要。不过您得先问问严妈妈愿不愿意过来,她可是侯府的家生子。”时安夏确实希望有个年纪大些的嬷嬷坐镇。
唐楚君倒不担心这个,“我离开侯府的时候,严妈妈哭得不行,还想跟我去福双路的宅子。我没允她。你要是把她调这边来,她肯定是愿意的。”
“那敢情好。”时安夏心里盘算着。
却听阿娘道,“不必为我太费心。我只要这辈子还能再见一面女儿,就知足了。别的……”
“这是哪里话!”唐楚君打断她,“姐姐,你身子且得养好,咱们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可别灰心丧气,好好治病安养,该享福的时候要享福。你好好的,咱们夏儿这辈子才能过得幸福如意。”
姚氏一生都在亲情淡薄中度过,第一次遇到像唐楚君这么热情单纯的贵女,一时说不出的惊诧,也说不出的温暖。
她娘家是肃州姚家,世代行商。
母亲一辈子就一个愿望,生儿子。
除了长姐因为是长女稍微受宠外,后边生下的女儿们,全都被嫌弃。
而她是母亲最后的希望,结果生出来还是个女儿。
可想而知,母亲有多厌烦她。
姚笙在姚家常受苛待冷遇,有时过得还不如长姐的贴身丫环。
姚笙懂事得早,一心想嫁人脱离姚家。
叶姚两家早年就认识,但叶家已呈颓势。
姚家为了维护住两家淡薄的情谊,就准备随便选个女儿嫁过去。
结果是叶崇江自己看中了貌美的姚笙。
姚笙见叶崇江长得一表人才,也就点了头。
初时,她年少看不懂人心,以为自己嫁对了人,着实过了一段甜蜜日子。
在她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后,叶崇江竟给她喝了一碗堕胎药。
最早的时候,她以为是自己没保住孩子,对丈夫还心怀愧意。
谁知转天叶崇江就领了个小姑娘回来,说是让她当亲生女儿养着。
她起初是感激的,琢磨丈夫怜恤自己流了胎,才领了个小姑娘回来安她的心。
小姑娘长得实在太可爱,跟玉人儿一般。她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当时丈夫也的确是这么说的,“你每天给她穿着红色衣服,她能护佑叶家以后的孩子。”
当时姚笙满心欢喜,根本没听出这话里竟然隐藏着多么可怕的阴谋。
她将对肚子里孩子的思念,全部倾注到红衣小姑娘小叶子身上。她把一个女子所能倾尽的母爱,一股脑都给了玉一般的小姑娘。
可以说,她除了没生小叶子,其余跟生母是一样的。
就在姚笙忙着养女儿时,得知丈夫背着她纳了好几个妾。
她找丈夫质问。丈夫跟她解释,说自己是叶家继承人,必须要多多开枝散叶。
而她……已无法生育。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姚笙心神俱碎。
然而丈夫没有来安慰她,而是在别的女子房里欢好。只有那玉人儿一般的小姑娘替她擦眼泪,“阿娘,别哭哦,给你吃糖糖。多吃糖,心里就甜。”
她抱着小姑娘哭了一场,伤痛欲绝认命了。
可在姚笙认命后,却无意间得知自己的胎儿是被丈夫下堕胎药才流掉,身子也是流胎的时候亏损的。
她恨叶崇江,从此不再让他踏入自己屋中半步。
后宅妾室的孩子一个一个出生,而她与丈夫形同陌路。
有一次,姚笙给小叶子换了别种颜色的衣服。
久未露面的叶崇江当晚就来找她算账,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还说要把小叶子带走给别人养。
姚笙慌了,小叶子也哭得伤心。
叶崇江指着她恶狠狠道,“你若是再给小叶子换别种颜色的衣裳,你就别想养着她了。”
姚笙不敢忤逆,怕人抢走女儿,捂着脸屈辱做了保证。
叶崇江这才满意地扬长而去。
想到丈夫冷漠的嘴脸,她寒心极了。她甚至想过,也许小叶子是丈夫与别的女子生下的孩子,故意放在她跟前养。
为了让小叶子名正言顺成为嫡长女,大小姐,才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尤其姚笙发现叶家所有人,都对小叶子有着一种天然畏惧。这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小叶子一定是叶崇江在外生下的女儿。
她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心如死灰,却已经无法对小叶子收回母爱。
就算如此,孩子又有什么错呢?尤其小叶子那么依赖她,一口一个“阿娘”,把她心都喊化了。
姚笙再次认了命,却也生了个心眼。
为什么叶崇江不让女儿换别种颜色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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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终于有一日,她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那时候,小叶子已在她膝下养了整整六年。
那一年,整个叶家像是要进行什么大事,所有人都行色匆匆,面色诡异,又带着兴奋。
甚至有人说,“要改运了!马上就等来改运的时机了!”
“温养了六年的鬼胚,终于成型了。”
“以前老子押大开小,押小开大,真的背运得很。以后有镇宅鬼保佑着,定能把把押中,哈哈哈哈……”
整个叶家进入了一种欢庆疯狂的倒计时。
一个个看着穿着红色衣裳的小叶子,目光中都充满了渴盼,讨好,敬畏以及癫狂……
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姚笙冰凉的手,“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阿娘,阿娘,你醒醒!”
是唐楚君温柔又急促的声音响在耳边,是小叶子惊惶又痛楚的呼唤钻进耳鼓……姚笙才发现自己又陷入了日夜梳理的往事黑洞中。
黑洞中,有一束光照进来。
她看见光了。
是女儿!
是她的小叶子!
她的女儿小叶子来接她出黑洞了……姚笙的眼泪,从满是血丝的眼眶里簌簌落下,“小叶子,阿娘不是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