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死一失

安心扫了一眼,轻轻一笑,将信纸点燃,烧毁。

“世子妃,安郡王的暗卫还等着传达您的吩咐。”心宿见安心坐在软榻上,并没有提笔回信的架势,不由轻声提醒道。

“你告诉他,凡事顺心而为,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安心瞥了心宿一眼,淡淡道。

心宿点点头,领命而去。

安心看着心宿悄然飘飞的身影消失,对着桌面上燃烧后的灰烬轻吐一口气,顿时黑灰漫天飞舞,微微一吹,将弥漫的灰尘吹向窗外,不留一丝痕迹。

“怎么办?睡不着呢。”安心双目无神的喃喃自语,四仰八叉的躺倒在软榻上,呆呆的盯着房顶,任由思绪无边际的游离。

“小主,平小王爷有异动。”橙影来到院子内,见内室点着烛火,就知安心没睡,立即飘身进来禀告。

“以后关于凌雨泽和凌染墨的事不用来汇报了。”安心目光依旧定在远处不动,神色淡漠的道,“将父亲出京这一路上的安排打点周到就行了。”既然她已决定不出手,又何必打听那么多,她很了解自己,心软的毛病是致命的弱点,万一关键时刻,她小不忍,乱了大谋,破坏了全局的走向,就不可转圜了。

橙影一怔,随即道,“是,小主。”顿了一下,继续道,“林门主传来消息,说请小主等她一日,她明日会返回京城。”

“嗯,那父亲就后天离开吧。”安心点点头,林九音作为武林三门之一的门主,入了朝堂,明面上老皇帝看样子接受了她,实则暗地里一定会去查访她的身份,她的确该做好防御措施。

“遵命,小主。”橙影恭敬道,身影一闪,眨眼间便退了下去。

安心闭上眼眸,老皇帝内定凌亦痕为储君十年之久,玉王府和乐王府更是不遗余力的为其保驾护航,将军府死忠于东凌皇室,一心为老皇帝分忧,她再不忍心,也不可能与爹爹和玉华杠上。

顺其自然,皇室操戈刀光剑影,每代如此,她实在不必搀和其中。

玉王府和乐王府的使命是护储君登基顺利,但若是凌亦痕一意孤行,她亦是不会手软。

风云际会,变幻莫测,谁也把握不准下一秒会发生何种的变故,安心睁开眼,看向窗外的天色,夜色无垠,一片漆黑,不见半点繁星闪烁,黑压压的气息滚滚而至,明日估计要下雨了吧。

安心起身从书架上翻出一本玉华经常阅读的古书,虚握在手中,脱了绣鞋,懒洋洋的靠在榻上,以手支颌,学着玉华看书时漫不经心的神色,细细品读。

这是一本人物杂记,历数江湖几百年内风靡一时的武林人士,安心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没想到玉华还喜欢看这个,他身居高位,总的来说,刀口舔血的生活应该跟他搭不上边,他看的书却大部分都是此种类型。

安心对朝堂尔虞我诈,小肚鸡肠的算计不感兴趣,这本书记载的内容刚好符合她的口味,本只想简单的看几眼却不知不觉就入了神,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脑内传来不适的信号,安心才放下书卷,捏了捏眉心,和衣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会。

因为心里存了事儿睡的并不太安稳,噩梦连连,不过三个时辰就醒了过来,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苦笑摇头,她向来睡觉极沉,很少出现这种浅度睡眠的情况,看了一眼天色,果然下雨了,小雨淅沥沥,轻声拍打着砖瓦,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窗子不知何时已被关上,凉气并没有飘进内室。

后背沁出了热汗,贴着寝衣,黏糊糊的十分难受,安心唤来思锦准备热水,褪了罗裙开始沐浴。

将身子埋在热水里,雾沉沉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安心扶着额头,感受到脑内一波波的阵痛,想着莫非是昨晚睡觉没盖被子,所以受凉了?

闭了气将脑袋也沉入水底,暖意融融的热水洗涤着每一寸的肌肤,极为舒适,安心将身子清洗完毕,换了里衣,未罩罗裙,以内力熨干了头发,光着脚踩在地上铺着的真丝羊绒地毯上,用了一些早膳,看了一眼小几上的密函,并不打算处理。

开始修炼接近一月未曾理会的玄力,盘膝坐下,安心气沉丹田,仔细体会着身体内的每一分变化,调动乳金色的光芒试着融化单一的玄力和三重锁的真气。

一日修行时间眨眼即过,进展虽然缓慢,但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若三个月不间断的加紧时间融合,安心有把握将丹田里的三股力量合一。

雨声渐大,早上起来还是细细密密的小雨,如今刚入夜,雨点就密集起来,嘈杂的雨声混合着呼啸的风声,安心越加烦躁,心情怎么也静不下来。

也不觉得饿,点上灯火,照亮了昏黑的内室,重新拿起昨日翻阅的书籍,继续品读。

“世子妃,世子的信。”心宿的身影现身在珠帘外,微微探头,看着正静静翻书的安心,轻声道。

“嗯。”安心抬头,看了一眼在门口而立的心宿,笑道,“你怎么不进来?”

“属下身上有寒气,世子妃似有发热的征兆,还是不进来的好。”心宿略带担忧的看着安心,想着要是世子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

“我没有那么娇贵。”安心笑着摇摇头,前世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伤,但每次都能险险的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今世也有两次在阎王爷那徘徊,最后还是活下来了,小小的发热,还算不了什么。

“世子看到您这副模样,定会将属下扒掉一层皮。”心宿见安心脸色略显苍白,眉眼是掩不住的倦怠,顿时一叹,从怀中取出厚厚的一叠信纸,手腕用力,信纸直直的飞向安心。

安心随手抓住,稍带讶异的盯着手中有半指厚的信纸,惊奇的道,“这得有二三十张吧,玉华很闲么?”

心宿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情,也许是世子太想念世子妃了,才会忍不住的一写再写。

安心挥了挥手,心宿心领神会,施了一礼,告退离去。

安心欢喜的打开信纸,目光刚浏览上第一行内容,小脸就黒了,不是你侬我侬的想念,也不是软软绵绵的清情话,而是极尽所能的训斥。

无非就是指责她和乐正夕聊天的时间太久了,最可恨的是还是她吹箫给乐正夕听,最后更是哀戚的埋怨她至今都没给他吹上一曲,反而让乐正夕先占了便宜。

二十八的信纸,有二十张全是围绕着对她和乐正夕谈天说地的不满之情,安心瞪着信纸,一件寥寥几句就能概括的小事,他居然用了这么多笔墨,最让安心无语的是,他训话的词句偏偏没有重复的,长篇大论的哀怨,教训,尽显他的郁气和闷闷不乐。

安心翻了一个白眼,少了一个情敌,他该兴奋才对,剩下的几张信纸安心终于看到了满意的话语,玉华简单的叙说了一些他赶路的情形和对她的不舍爱意,字迹也不似前面二十张所写的力透纸背,渐渐柔软了下来,点点滴滴的情意跃然于纸上。

安心捧着信纸,嘴角扯了扯,越扯越大,无声的大笑,眼眶酸涩,一颗心也如矗立在大海中的礁石,被感动的风暴阵阵席卷,心口的压抑顿时消散殆尽。

打开窗子,特属于雨中的清凉和舒爽扑面而来,看着从房檐下滴落成线的雨水,安心深吸一口气,心肺充斥着怡然之气。

“世子妃,您还是关上窗子吧,要不加件衣服,您这样,很容易加重风寒。”心宿的声音传入安心耳内。

“我没你家世子那么弱不禁风。”安心咧开嘴,笑意盈盈。

“属下虽没有禀报世子您受凉的情况,但以世子的能力,说不定现下已经知道了,世子妃如果还继续吹冷风,怕是世子会不开心呢。”心宿看着一身白色寝衣,身子消瘦的安心,心顿时七上八落的,咬咬牙,拿出杀手锏。

安心撇了撇嘴,老实的关上窗户,闷闷的坐在榻上,短吁长叹。

思锦刚挑开珠帘,就见安心神情沮丧的不住叹气,不由怔了一瞬,健步如飞的走到她面前,行礼道,“小姐,您怎么了。”

“无聊啊。”安心茸拉着脑袋,哀声道,“有什么能供人娱乐的八卦,说出来给我解解闷吧。”

思锦听过八卦这个词的解释,立即明悟,想了想,清了清嗓子道,“今日的确发生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小姐可要听听?”

“嗯,说来听听。”闻言,安心气闷的心情消散了许多,来了点兴趣,端坐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丞相夫人今日给丞相一名怀孕的宠妾强行灌下红花,导致那名宠妾堕胎,丞相夫人并未请太医诊治,使得她流血过多,一尸两命,双双命丧黄泉,丞相下朝回府得知后,大为震怒,将丞相夫人关进祠堂,随即上书奏请了皇上的恩准,给了丞相夫人一纸休书,丞相夫人一时想不通,上吊自尽,幸好被送饭的婢女发现,及时的救了下来。”思锦整理了一番前因后果,手舞足蹈的描述道。

凌半双?安心眯着眼睛,凌染墨的亲姑姑,武王爷的妹妹,老皇帝的手段还真是雷厉风行。

凌半双也是一个弃子,十年前,正值青春年华的她被赐给年近不惑的云丞相做续弦,如今,她作为一个拉拢权臣的棋子,已经发挥了最大的作用,武王府即将作乱,凌半双为武王爷的嫡亲妹妹,自然不能再留下了。

皇室中的公主,哪有几个心思单纯的?思锦从坊间听来的传言破绽百出,一国公主下嫁给臣子,不管云丞相乐不乐意,都必须好生对待凌半双,凌半双又岂会糊涂到吃一名妾室的醋?

再者,后院的争斗虽说不计其数,但再糊涂的人,也不会愚蠢到明目张胆的下手灌药,留下给人抓小辫子的机会。

稍有脑子的人都看的明明白白,这是陷害,而且是当今皇上的陷害,但众口铄金,既成事实,容不得凌半双抵赖。

而云丞相,想必早在事发之前就与老皇帝互通过想法,他同意了老皇帝的举动,从头到尾在冷眼旁观。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黑暗,杀人不见血,计谋草率又如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掌控着一国生杀大权的君王?

“如今丞相夫人结果如何?”安心面无表情的问道。

“丞相说十年夫妻,情意割舍不去,他也不好做的太过绝情,说等丞相夫人休息好,过几日就送去庵堂,青灯常伴佛祖。”思锦道。

安心静默了一会,摆摆手让思锦退下,早知道就不听了,平白的给自己增添烦恼,也是,就眼下的局势,任何的动静,都是关于老皇帝打压平王府和武王府的。

第二日,林九音赶到京城,进了郡主府与安心说了一会子话,又火急火燎的去了将军府,与安连城商议出京的事宜。

安心去见过千羽一面,几日的朝夕相对,千羽气度闲雅,举手投足的韵味已经能将安连城模仿的惟妙惟肖,只要不是太熟悉安连城的人,绝对分辨不出真假。

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立刻,安心将所有的准备工作提上了日程,趁着夜色的掩盖,让千羽给安连城和林九音简单的易了容,连夜出了京城,往灵山而去。

安心看着平安出城的马车,松了一口气,暗笑自己关心则乱,老皇帝如今所有的心思都在对抗平王府和武王府上,已经没空去理会她这个闲杂人等了。

老皇帝也深信,有玉华和娘亲,她不会做出危害东凌的事儿,自然不会花过多的时间去关注她。

刚回到府里,等候多时的心宿老规矩的掏出了玉华传来的信件,与之同时的还有一则消息。

玄凌答应与西楚的九公主联姻,玄族主发出昭告,找寻玄璃的踪迹,如有人发现他的身影,必有重赏。

安心一点也不吃惊,玄族的这两则消息看似没有任何关联,其实联系颇大,玄凌肯应承与九公主结亲,定是从玄族那得到了什么许诺,才会肯牺牲自己的婚姻大事。

而后一则消息,就很容易猜想出族主到底许下的是什么承诺了,无非就是玄凌一旦同意婚事,玄族的事务他将不再接手,这也是为何族主会大动干戈的遍地找寻玄璃的原因。

玄族千年基业,总要有人来继承将它发扬光大。

“大婚之日定在何时?”安心问道。

“下月初二。”心宿道。

安心挑了挑眉,下月初二?与东凌和南云的联姻日选在同一个时辰,这也是间接的划分了天下的形势,两两对立,二分局势。

“下月初二,不知道会多好玩呢。”安心声音中蕴藏了一丝意味深长。

“世子妃可要参加平小王爷和八公主的婚礼?”心宿看着安心,轻声问道。

“不去,对外传我身染寒热,不能出行。”安心想也不想的就道,顿了半响,“这场婚事可成可不成,就看老皇帝的意思了,但总之不会太顺利,又闹腾又不喜庆,两个结婚的人估计都不怎么欣喜,我去凑那份热闹干嘛,有什么消息你说给我听就是了。”

“世子也是这么说的,说世子妃不会去贺喜,特意吩咐属下将婚礼的流程丝毫不漏的禀报给世子妃,也当看戏了。”心宿笑了笑,若有所悟的道,“世子还真是了解世子妃呢。”

“心有灵犀。”安心得意洋洋的一笑,“如果玉华还在京城,他也是不会去的,作壁上观,幸灾乐祸的看戏就成。”

心宿抿唇一笑,拱了拱手,退下。

“小姐,云轻太子拜访。”思锦走进来,禀告道。

安心看着夜色沉沉的天幕,飘飘洒洒的雨丝连绵不断,她还真不想出门,想了想,道,“将云轻太子请进华安居吧。”

“要是玉世子知道了…。”思锦小心的看了一眼安心,瑟缩着道。

“你是我的丫头,还是玉华的丫头。”安心佯怒道,“天塌下来,有小姐我替你顶着,你操的哪门子心。”

思锦一颤,福身告退,认命的去将云轻请来华安居。

很快,云轻就到了,站在门外等身上的凉气消散,才缓步走了进来,见安心神色温软娴静,一双眸子平静无波的看着他。

云轻勾唇一笑,清秀的容颜悠然深远,说不出的贵气流转,单论容貌,他不算特别出色,但自有一种令人凝神静气的感觉轻缓流淌。

“云轻太子找我可是问关于令妹的事儿?”安心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

“郡主还真是直接。”云轻优雅的一撩衣摆,坐在安心对面的椅上,笑容温雅和气,人如其名,浮云轻流,淡泊平和。

“想必云轻太子知道了下月初二玄族与九公主的联姻。”安心不置可否,她的确不是爱打哑谜的性子,开门见山的谈论,才是她的方式。

云轻点点头,温暖的笑容下隐了一丝担忧,“既然平小王爷和八皇妹的婚姻已定,就不容有失。”

“你这话跟我说可没用。”安心嗤笑,眼内浮现出一抹讽刺,“云轻太子来东凌也有几天了,相信对如今东凌的情况也有了一些了解,我也不打算藏着掖着惹人心烦,明人不说暗话,我问你一个问题。”

“郡主请问。”云轻道。

“你可会助平王府谋夺东凌江山。”安心问的爽快。

“不会。”云轻没有一丝的犹豫,答的同样爽快。

闻言,安心看着云轻坚定的面色,轻笑出声,“云轻太子的这个答案与你刚才所说的话似乎相悖啊。”

“当时皇上预备给八皇妹和玉世子赐婚时,我是乐意见到的,但玉世子拒婚不娶,我便不打算强人所难,但那时我并不了解东凌是什么情形,现下倒真的悔之晚矣。”云轻苦笑道。

“不过需要一个纽带而已,八公主没起到作用,换一个人选就是,云轻太子不是还未成亲吗?东凌优秀的女子如过江之鲫,云轻太子干脆挑选一人,即使不能为太子妃,侧妃也很好。”安心斟了一杯茶,慢吞吞的端起,以内力推送,茶盏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轻飘飘的落在云轻旁边的桌面上。

一国的皇后自然不能由异国女子担任,就像老皇帝不会让凌亦痕娶八公主为小王妃一样,东凌的女子就算被送往南云,也断断做不了南云的太子妃。

“云轻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云轻压下心口蔓延的痛楚,面上却云淡风轻的道。

“云轻太子不是有一胞弟吗?”安心言笑晏晏的提出一个建议,“云轻太子看不上东凌的女子,也许十皇子很向往呢?”

“郡主这是在为难云轻。”云轻摇摇头道,“十弟未满弱冠,大婚为时尚早。”

“你不就是因为觉得为难才来求助我吗?”安心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我给的建议你又不采纳,你到底想要如何?”

“在玄族之事还未完美解决前,保留平王府,且大婚能得以顺利进行。”云轻沉思了半响,眼神幽幽的道。

“你当我无所不能啊?”安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平王府存活的时日最多不过两个月,玄族的事平息还不知道要多久,你觉得我有这个本事左右皇上外公的决定?你太高看我了。”

“但是两国联姻势在必行。”云轻也知眼前的难题实在难以解决,叹气道,“总不能八皇妹刚进平王府就要守寡吧?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父皇不会愿意看到如此情景。”

“倒也没有守寡那么严重。”安心凝神思索,不急不慢的道,“凌雨泽可以保住一命,在玄族闹出的动乱还没落幕前,估计会被圈禁。”

“两者没什么区别。”云轻神色颇为苦恼,这两日,他在行宫闭门不出,就是想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八皇妹日日对着他一副幽怨,暗藏恨意的脸色,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闺阁女子只懂得为自己婚姻着想,不能理解全局的重要性,若八皇妹能有安心一半的眼界,他也就不会如此两难抉择了。

心思一动,若安心能嫁与他为太子妃,那他必定极为愿意,这个念头刚冒出心头,就被他掐灭,宁小王爷就是他的前车之鉴,越是执着越是将她推的更远,他不想。

最起码现在她是不抗拒和他聊天叙话的,若是他说出了这份情意,就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安心敏感的察觉到他波动的心绪,皱了皱眉,以为他在为八公主和凌雨泽的婚事犯难,不由轻声安慰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南云和东凌已经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缺少的只是联系双方的一个中枢,你的意见便是南云上下的意见,你若实在不忍,便态度强硬些,暂时保住平王府也不算什么难事。”

“我收到消息,皇上似乎想破坏大婚。”云轻平复了起伏不定的情绪,面色重新恢复平静如水,温润道。

“嗯?”安心一惊,她怎么没收到,转念一想,就恍然大悟,她似乎下过命令,关于凌雨泽和凌染墨的信息她都不再想知道。

“你也说过,联姻势在必行,老皇帝为何想破坏大婚?”安心眼底略带一丝疑惑,猜测道,“难道是想换人大婚?只要一日未曾拜堂,八公主自然不算平小王妃。”

“我也如此猜想。”云轻点头道。

“君无戏言。”安心双目凉寒的吐出四个字,停顿了片刻,想到了什么,又继续道,“他就如此狠心?甘心抛弃帝王一言九鼎的名声,也要铲除平王府?”

“如果平小王爷在大婚之日染上重疾,不能举行婚礼,那就不算戏言。”云轻眸内闪过一抹清光,淡淡提醒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老皇帝准备在大婚之日杀了凌雨泽?”安心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声音染上一抹暗沉。

“这几日,太子府的暗卫在平王府探究到,平小王爷的饭菜中经常出现各种见血封喉的药物,且平王府每日不得安宁,在昨晚,平小王爷最信任的侍卫居然反叛,趁他睡觉之际,欲下杀手,幸好他警觉,躲开了致命一击,但仍旧被伤了左臂。”云轻清润的面色笼上了一层云雾,眸光一如桌上跳跃的烛火一般,明灭不定。

“我低估了老皇帝。”安心又喝了一口茶,抚慰心口漫上的寒意,“他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他既然忌惮平王府和武王府,又怎会不将两府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那些探子,眼线,说不定十几年前就埋下,如今刚好启用而已,想必武王府的情况也是一模一样。”

“对,同一时间,武小王爷也遭遇了刺杀,但他没平小王爷好运,被刺中小腹,至今昏迷不醒,皇上将宫中的太医都派往了武王府,但收效甚微,平王爷不敢用太医,而是偷偷的请了民间的名医来为小王爷治疗。”云轻见安心一连喝了好几口茶,似乎喝上瘾了,不自觉的也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滚入腹中,只觉满嘴都是苦意。

“这是苦茶。”安心见他蹙眉,秀气的脸满满都是苦意,不由好笑,轻声解释道,“这是我自己配置的,极苦,脑子转不过弯的时候喝一杯,很能聚精会神。”

她前世独爱黑咖啡,那种苦蔓延了五脏六腑,每根神经都是苦意盎然,瞬间头脑便清醒了,但在古代她寻不到原料,只好研制了这种苦茶,也喝的津津有味。

“郡主爱好果然与众不同。”云轻不由自主的咂咂嘴,感慨道。

“东凌各处都出现了危机,为何南云没有。”安心话锋一转,换了话题。

“有的。”云轻笑道,“三日前皇弟就传来消息,唐家堡霍乱,招收了一干武林人士,在民间大肆喧哗,要求我退位让贤,让太子皇兄取而代之,南云的边陲小镇也出现了流民,言曰今年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这种言论逐渐扩大,已经影响到了南云的都城,流民也有日渐增加的趋势。”

安心脸一黑,唐家堡,她已经传消息给唐堡主,看来是不管用了?好一个唐堡主,连儿子和孙子都不要了,是已经择主而事了?云烈被废,他转而勾搭上玄族,与玄族同流合污,要将天下搅的一团糟吗?

不对,三日前,她好像刚下达指令,唐堡主可能还没收到她的警告。

“心宿!”忽然,安心声音带着清晰的恼意提高声音喊了一句。

心宿硬着头皮从窗子飞了进来,从云轻太子回答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好,果然没错,世子妃定是恼怒了。

“南云的消息为何没传给我?”安心脸色不好的盯着心宿,声音森森凉意。

“世子说让您管住东凌的内乱就好,别的交给他,命令属下不能擅做主张。”心宿单膝跪地的道。

“他大爷。”安心实在忍无可忍,脱口而出的爆了一句粗话,“醉情阁也没传来,是不是也是你们家世子做的好事?”

“是!”心宿垂着脑袋,不看去看安心,身子颤了颤,还是如实的回答。

安心顿时炸毛了,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家世子是太平洋的警察吗?管的太他妈的宽了,星幽阁是他的,会按照他的指令来办事我无话可说,凭什么醉情阁他也要横插一脚?老娘不能忍了!”

越想越气,话落,安心吼道,“橙影,你给老娘滚出来,以为躲着就没事了吗?”

院中的大树掉下来一片树叶,落在地上,几不可闻,并没有任何人答话。

“我数一二三,如果你还不出来,醉情阁就此解散,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安心目光凉凉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心宿,转眸看向窗外,平静的声线夹杂着滔天的火气。

“一…”安心开始数数,“二…”二字音色刚落,橙影的身影伴随着请罪的声音飘入内室,“请小主恕罪!”

“本事了是不是?”安心眸光清寒,脸色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跪成一排的两人,意味不明的道,“我倒不知醉情阁的小主何时换成玉华了?”

云轻咳了一声,目光在两人僵住的脊背流连。

“小主,玉世子说夫妻一体,醉情阁是您的,但出嫁随夫,以后醉情阁还得归他管,所以这点小事他还是能做主的,还说您不会生气。”橙影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清凉视线,顿时发怵,神色委屈的道。

“吗的,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安心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什么出嫁随夫,那一套在我这里不好使,老娘不嫁他了,除非他入赘郡主府,否则哪凉快哪呆着去吧。”一骂就停不下来了,气都不带喘的,起身叉着腰道,“醉情阁是娘亲一手创办的,之前连爹爹都不知道,女人该自立自强,你懂吗?娘亲辛劳的结晶凭什么要听玉华的使唤?是不是哪天玉华让你杀了我,你也毫不犹豫的去做?你当我死了是不是?”

一席话落,橙影和心宿脸色煞白,橙影面无人色的连声道,“小主,属下不敢,请小主恕罪,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状态,请小主给属下一次改过的机会。”

心宿则惨白着一张俏脸,世子妃不嫁世子了?而是要入赘?那玉王府该怎么办?

云轻愕然,眼中划过一丝快的看不见的异彩,入赘吗?

安心骂了一阵,盛怒的情绪也缓解了一半,冷哼着坐下,翘起木马腿,语气闲闲的道,“夫妻一体是没错,但原则问题不能变,玉华是我的夫君,但他的命令必须先知会我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听从,否则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瞒着,能不气吗?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这就消气了?狂风暴雨来的快,去的更快,得到谅解的两人还怔怔的回不了神,呆呆的看着安心,手足无措。

“还不下去。”安心看着二人傻兮兮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的道,“罪魁祸首不在你们,等玉华回来有的他好受的。”最好拿绳子捆住他,拿鞭子可劲儿的抽打他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在心中刻画了十几种惩罚的方式,安心才平静了下来,摆摆手,“下去吧,这次饶了你们。”

再次听到被宽恕的话语,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一眼安心,站起来从窗子飞了出去。

“玉世子是不想你过度劳累。”云轻面色无半点异状,轻言轻语的道。

“我知道。”安心点点头,“只是这种被隐瞒的感觉实在不好。”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我们回到正题。”安心见夜深了,不想拖延,遂正色道,“大婚就这几天,你还是早下决定,晚了就来不及了。”

“若郡主是云轻,当如何?”云轻道。

“别问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安心无奈的道,“我连做自己都觉得好困难,更别提做云轻太子了,老皇帝的打算已经很明显了,他要换人联姻,但东凌皇室就那三人,凌雨泽和凌染墨他不会留,凌亦痕太子妃的位置他不会允许八公主担任,但侧妃又有看不起南云的嫌疑,所以老皇帝算来算去,最后说不定还是会将八公主嫁给玉华。”

“你似乎忘了一个人。”云轻浅声提醒道。

“乐正夕!”“乐世子。”被云轻一提醒,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人说出了乐正夕的名字。

“就怕他不愿意。”安心眸内隐了一丝笑意,这个法子的确可行。

“郡主去劝说,一定可行。”云轻笑着道。

闻言,安心沉默,乐正夕对她的心思她明白,辜负了他的爱意她不觉得抱歉,只因她不喜欢他,但要她去游说让他去娶八公主,这会不会残忍了一点?

“就没有尽善尽美的法子吗?”许久,安心沉声道。

云轻摇摇头,缓缓道,“其一,若东凌皇打定主意要换人迎娶,我阻止不了,其二,除非平王府有能力抗争皇上的决定,否则我也不忍八皇妹守活寡,被圈禁一生。”

“凌雨泽会娶八公主,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想获取你的支持。”安心看着云轻,一字一句的道,“另外的原因则是想用两国联姻来保护平王府,这样,即使你置之不理东凌的内斗,凭借八公主的纽带联系,也能保住平王府的一些人。”

“初次到东凌,那时我没看透东凌的情势。”云轻声音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我以前一直以为东凌没有藩王作乱,是因为东凌子息不多的缘故,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用亲兄弟的尸骨铺就的这条帝王之路,如此孤独,比之南云更甚。”

“罢了,你我静待观察就好,只要他不打我和玉华的主意,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虎毒不食子,他的心到底有多很,让我拭目以待。”安心狠狠的吐了一口浊气,她虽然没置身在漩涡中心,但听的多了,看的多了,便也感同身受。

这样的地方,呆的久了,连心都会凉了吧?再也热不起来。

“也罢,西楚和玄族的联姻,东凌皇也感受到了危险,只要能成功联姻,别的云轻也不多管。”云轻一声长叹,眉眼的纠结散开,有一种任凭失态发展,不动如山的淡凉神色在脸上铺开。

既然做出了决定,云轻不再逗留,请辞离开。

谈了这么久,都是沉重的言论,安心也累了,趴在床上睡了过去,玉华传来的信件安安静静躺在小几上还完整的没拆动。

翌日,安心还在沉睡,就被心宿焦急的声音唤醒。

“有何事?”安心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的看着心宿。

“世子妃,昨晚三更时分属下发现,楚梦如不知何时死在了床上,她与唐潇的儿子消失了。”心宿快言快语的道。

------题外话------

大婚的那天是个好日子,有的人也该粗来了,美人们知道多多说的是谁吧?铺垫的差不多了,高氵朝该展开了~

章节名真是个可恨的,每次都好难想粗来,想玉兰花了吗,想就吱个声啊,不然多多就无限期的让他打酱油,(奸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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