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光穿透了薄雾照在地上，炎热的一天又开始了。
坐在马车上，高海琼一边擦汗一边嘀咕道：“该早些出门才是。”等到了慈恩寺，怕是得中午了。八月的中午，能将人烤熟了。
采春笑道：“现在在官道上会比较热，等上山了就不热了。”山路两旁有很多树木，且山上比城里要凉快。
话是这么说，但顶着这么大的太阳上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午时初，一行人到了慈恩寺。到了正殿拜了佛主以及观音等各路菩萨，高海琼就随着住持到了一个小院子。
这院子里有一颗高大的菩提树，这树枝叶繁茂将整个院子都遮盖住了。一走进去，就特别的凉爽。
高海琼靠在椅子上，都不想动了。
很快，寺里的和尚送上了斋饭斋菜来。平日在家，她都是吃七八分饱的。可慈恩寺这次送上来的斋菜特别的好吃，高海琼一个没注意吃得有些多。
“去后山走一走。”后山的景致还是很不错的。可以一边赏景，一边消食。
结果在后山，高海琼碰见了也来慈恩寺上香的穆滢滢。
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穆滢滢，高海琼才以一种很不屑的口吻说道：“长得还不错，难怪到处勾搭男人。”
季兰听了这话，气得脸都青了。不过顾忌高海琼的身份，季兰敢怒不敢言。
穆滢滢朝着季兰说道：“你刚才不是说落了发簪在水泉旁吗现在去找下。”
季兰不愿去，可在穆滢滢犀利的目光之下，不得不去。
高海琼倒是有些佩服穆滢滢，说道：“你就不怕我对你不利”
穆滢滢神色很平静，说道：“我相信，王妃不会要我的命。”
高海琼倒是有些诧异了：“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要你的命”
“王妃虽然厌恶我，却也没到杀人的地步。”顿了下，穆滢滢有道：“再者李家二姑娘是自尽，李夫人是意外身亡，御史都弹劾你草菅人命。若你真杀了我，就连太后娘娘都不会再护着你了。我相信，王妃您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说这话的时候，穆滢滢神色非常的平静。
若是穆滢滢勾引启睿成功了，她或许会动杀心。这会，却没这个想法。
高海琼赞叹道：“你很聪明。只是我不明白你长得这般漂亮人又聪明，何愁嫁不到好人家为何就想不开地要给我家王爷做妾呢”在云家，妾的地位非常低。轩王虽然有很多妾室，但两个侧妃的位置一直到现在都空着。轩王府除了正室戴彦歆，地位最高的也就是夫人。哪怕这两位夫人为轩王生儿育女，都没资格进宫觐见太后。
穆滢滢听了这话说道：“王妃若有时间，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高海琼正闲着，有时间也有兴趣听穆滢滢的故事。
穆滢滢讲的是她父亲穆长秋跟母亲廖氏的故事：“穆家当时穷得吃地瓜洋芋，哪日饭桌上出现一碗蛋花汤，那都算是丰盛的。不过自我爹与我娘定亲后，他们餐桌上每个月都能见一些荤腥。”
只从言语之中，高海琼就能感觉到穆滢滢很厌恶穆家的人。
“我爹在考中秀才之前，念书的钱都是我外祖父出的。考中秀才以后，我外祖父的底基本都掏空了，想继续资助也有心无力了。不过那时我爹得了县学山长的赏识，去了县学念书。”得了山长的赏识，没钱也能念书。
其实就算没有山长的赏识，穆长秋是禀生每个月有钱粮。另外有了功名，可以教书收取束脩。只要有恒心终能出头。
高海琼问道：“你外祖父，就你娘一个女儿吗”
穆滢滢摇头说道：“我外祖父有一儿一女，我舅比我娘小三岁。”
“然后呢”
穆滢滢说道：“我爹中了举人以后，我祖母就翻脸了，想退亲。当时我外祖父觉得穆家的人发达就变脸靠不住，也不想我娘嫁到穆家。可是我娘不愿意，以死相逼。我外祖父没办法，就没同意退亲。我小时候经常听我祖母说我娘是屠户的女儿，嫁给我爹是她高攀了。”
高海琼愕然：“怎么能说这话呢若不是你外祖父，你爹哪能念书呢”
穆滢滢笑了下，那笑容很是讥讽：“小时候我祖母就经常说我外祖父趁人之危，算计了我爹，若不然我爹就能娶官家小姐为妻了。按照我祖母的意思，我外祖父就该无偿地供我爹念书。这样，才是真正的好人。”
见过无耻的，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高海琼说道：“谁愿意拿出银子供个没任何关系的人念书当这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不成”这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就算是京城那些大户人家出钱资助寒门学子，也是想等他们功成名再得回报的。
说完，高海琼问道：“那你爹是怎么想的”关键还是穆长秋的态度。
听到穆长秋三个字，穆滢滢脸上的神情冷了下去：“明知道祖母刁难我娘，却从没为我娘说一句话。他考中进士授官以后，还要我娘留在乡下侍奉我祖父祖母，他自己与李氏在外面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我娘嫁给她快二十年了，从没离开过老家一步。”
顿了下，穆滢滢继续说道：“在我十二岁时他外放到盛京，就派人将我接了来。我大弟弟信廷被我祖母的愚昧无知害死了，我不放心将小弟信瑞留在老家，执意带了他来盛京。”
这当父母的，对第一个孩子的感情格外深一些。再者穆滢滢很聪明，去了女学认字后，每个月都要给穆长秋写一封信。时间长了，穆长秋也挂念起这个女儿。当然，也是因为穆滢滢长得漂亮人又聪明，他才会关注。若不然，早不知道忘哪去了。
高海琼说道：“丢下你娘一个人在老家你放心吗”
“不放心有如何要听她的话，我也只能一辈子窝在乡下老家了。”说完，穆滢滢看向高海琼笑着说道：“六岁那年我要去女学念书，我祖母不同意，她为了逼迫我妥协打了我一顿。那一次，我在床上躺了三天。”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母亲。
“到了盛京，我就发现廖府的下人只知李氏，根本不知有我娘这个正室夫人以及我们姐弟的存在。刚到廖府，我那庶妹雪丽还以为我们是老家来的打秋风的穷亲戚，奚落我们姐弟。”说这话的时候，穆滢滢笑了起来。那笑容，不带一点温度。
高海琼看着穆滢滢，没说话。换成任何人，碰到这种都会伤心的。
穆滢滢继续说道：“后来我使了一计，让外人知道了李氏跟穆雪丽欺负我们姐弟。”朝廷重嫡轻庶，要让人知道妾室庶女欺负嫡长子跟嫡长女，定会影响穆长秋的仕途。所以这事过后，穆长秋就让穆滢滢管了穆府的庶务。
想起杨绮说的话，高海琼我问道：“看到穆雪丽欺负你们姐弟的，是不是杨家大少爷”
“是。我当时只是想让他做个见证，却没想到因为这事他竟然想要娶我。我知道杨家大少爷为了娶我绝食相逼，就求我爹不要答应这门亲事。可是我爹为了巴结杨家，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高海琼很诧异：“杨家大少爷这般为你，你怎么还不同意”
穆滢滢不屑道：“看我可怜就要娶我，你觉得这样的男人靠得住这世上比我可怜的女子多得很，难道以后见了都要娶回家可我爹不顾我的意愿，同意了这门亲事，而结果也确实如我所预料的那般。”
“在般若寺发生了什么”
穆滢滢道：“人已经没了，具体的也没必要说了。不过当日我约他在般若寺相见，是跟他说退亲的事。他不同意退亲，还说我没有同情心。我们不欢而散，回去以后他就一病不起。他病逝以后我也很内疚，所以就说了要为他守三年。只是我没想到，杨家竟然要让我嫁过去守活寡。”
高海琼问道：“你为了摆脱杨家，就盯上了我家王爷”
到这会，穆滢滢也不隐瞒：“元宵时去看花灯，见到王爷事事以王妃为重，我心下羡慕。元宵后，我爹又纳了个美妾，而王爷对王妃情深义重这些年只王妃你一人，我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高海琼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是说你是因看到我家王爷对我好，所以就想从我手里夺走他”
穆滢滢点头承认了。
高海琼反问道：“你不觉得你很下作吗”她觉得穆滢滢比那些为荣华富贵而想要攀附启睿的女子，更恶心。
穆滢滢不否认，她笑着说道：“事实证明真正的好男人，是别人勾引不了的。”
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高海琼有些糊涂：“怎么你好像还很高兴”正常来应该是气急败坏或者恼羞成怒，更或者羞于见人。怎么这穆滢滢的态度，如此奇怪。
穆滢滢笑道：“是很高兴。因为睿王让我相信，这世上真有不为美色所诱洁身自好的男人。王妃，真的很羡慕你。”她没这命，确切地说，这世上很多女子都没有这样的好命。
高海琼能感觉到穆滢滢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狠话都说不出口了。
ps：onno~，番外六月完本，七月准备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