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之文脸上出现犹豫的表情。
说实在话,若不是孟皓宇一直在旁鼓动,并且说这是月婵的主意,孟之文又想着月婵所言从来不虚,这才下定了决心要请罪的。
可如今刘梅的话也在理,他要是不请罪,说不定太子还能护着孟家一些,可他要是请罪了,皇上必是要惩治他的,到时候太子也会怪罪,就连月娥也要受到牵连,似乎弊大于利啊。
孟皓宇一看不成,若是刘梅再说下去,孟之文必被说动。
他赶紧上前一步:“父亲,江南盐政可一直是皇上的囊中物,管理盐政的官员也都是皇上的心腹,此关国计民生,皇上决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如今太太伙同太子冒然插手,太子或者会受到责备,可我们孟家要是不请罪,不表示一下,皇上必不罢休的。”
见孟皓宇出言,纪婉容也赶紧道:“老爷,就是漕运,那可是五王爷这么多年才渗进去的,咱们家再插手,必妨碍五王爷的利益,这里都是咱们自家人,说句不中听的话,皇上春秋正盛,太子登基,怕是……再说,也不见得……”
她话说的不清不楚,可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皇上壮的紧,还能再活二三十年,太子登基还早的很,这二三十年里有什么变故可是说不准的,再说,太子能不能登基还是两码事呢,如今五王爷势强,又有贤王之称,备不住就能把太子给拉下马来。
纪婉容这话也是她嫁到孟家,一时和月婵聊天的时候,月婵稍透露出来的。纪婉容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拿这话回家说,她父兄都是明白人,稍一猜想就明白了,如今纪家阖府本分的紧。除了忠心皇上,其余什么事情都不插手。
纪家都如此了,孟家却还不清不楚的帮着太子做事情。教唆太子敛财,皇上看在眼里,心里会怎么想。只要想想就明白了。
孟家在皇上看来。就是自己的下人,但凡是掌权者,无非都希望自己的下人忠于自己,不希望底下的人和自己的儿子搅在一起,不管这个儿子是不是自己的继承人,这都是他所不想看到的。
而孟家若坚持如此,可是犯了皇上大忌了。
纪婉容话说完了,孟之文在思量。刘梅却是急了,月娥嫁到太子府,在刘梅看来。太子将来必是做皇上的,而纪婉容说出那样的话来。直直刺了刘梅的心。
刘梅一气之下,也顾不上哀求孟之文,扑上去伸出带着尖尖指甲的手就要去抓挠纪婉容:“贱人,你胡吣什么,太子怎么会……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是你能说的吗?”
纪婉容早防备着刘梅呢,赶紧躲了开去,孟皓宇一看这情形,一把拉住纪婉容把她藏在自己身后冷笑道:“太太这话说的,莫不是心虚了。”
孟之文先前还在度量,这会儿一看刘梅发疯的样子,立时下了决心:“来人,把太太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去。”
几个婆子应声上前,拿绳子把刘梅绑了,推搡着带了出去。
为了防止刘梅嚷出什么不像的话来,其中一个婆子还拿绢帕堵了刘梅的嘴。
孟之文一直瞧着,等刘梅走了,他双肩立时垂了下去,脸上也显出几分衰败之象来,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宇儿,咱们孟家以后又该如何?”
孟皓宇一惊,皱眉:“父亲,只要月婵在,我们孟家就不会败的。”
孟皓宇如此有信心,孟之文也振作了起来:“罢了,罢了,到底刘梅带累了孟家,咱们向皇上请罪,不管如何发落都不许有怨言,先祖能白手创出一个孟家来,我偏不信,我们不能再让孟家重现辉煌。”
“是,父亲教训的是!”孟之文没有失却信心,孟皓宇也放了心。
孟之文又看向纪婉容:“纪氏,以后孟家后院还要你撑着些,若是钱财不够,你一定要如实讲出来,我和宇儿自会想法子。”
纪婉容行礼笑了起来:“父亲,儿媳晓得了,先前儿媳和妹妹说过此事,妹妹说不妨事,又教媳妇如何管理家中产业,媳妇如今已经慢慢上手了,再过一段时间,这些产业必会得利。”
既然如此,孟之文也放了心。
他轻轻点头:“你是个明白人,不像太太那般糊涂,孟家交给你打理,我很是放心。”
得了孟之文的称赞,纪婉容也只是笑笑,一脸的淡然,不骄不燥,再显大度,和刘梅一比,殊高殊低自见分晓。
孟皓宇带着纪婉容一退出大厅,脸上就显的有些青白。
纪婉容担心的看了他一眼,他大踏步进了自己的屋子,纪婉容随后也跟了进去。
一进屋子,孟皓宇一把拉住纪婉容:“婉容,你明天,不,今天就去九王府见月婵,我思来想去,太太所虑也是有道理的,到底太子现在势力不小,若想整治咱们孟家怕咱们也没有还手之力。”
婉容一惊:“不至于此吧!”
“怎么不至于!”孟皓宇急的跺脚:“你一定要问问妹妹是怎么打算的,若是可以,让妹妹求九王给咱们家搭把手,太子那性子,长安城里谁不知道,最是骄纵不堪的,他要真恼了咱们家,怕是……”
婉容惊觉起来,小声道:“我晓得了,一会儿我就去见妹妹,你放心,妹妹最是稳妥的,怕早有办法了。”
孟皓宇这才松了一口气,接连催着婉容去见月婵。
婉容向来是极顺从的,便更了衣,带了几个丫头,也不顾外边天气炎热,就上了马车,直往九王府而去。
月婵才和高子轩睡下午觉,环儿往冰盆子里又添了些冰块,显见屋里越发的凉快。这才带着丫头们退了出去。
高子轩高卧床上,一手搂了月婵,一手放在身侧,睡的极香甜。
月婵枕在他手臂上,嘴角挂着甜甜笑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样的美梦。
便在这时,外边传来小声询问:“王爷和王妃快要醒了么?”
一个小丫头压低了声音:“才睡下不一会儿,还早着呢!”
先前那人道:“这可如何是好。孟家大少奶奶来访,王妃这……”
那小丫头撇了撇嘴:“这都什么天气,日头把地都要晒化了。热的跟蒸笼一样。孟家大少奶奶有事没事的跑来咱们府里做甚?也不看个时间,想来便来……”
那人道:“你先别埋怨,倒是说个话啊!”
丫头摆了摆手:“我给你指条路子,你去问环儿,她是孟家带过来的,向来又得宠。”
话没说完,就听环儿道:“在说我什么呢?”
两个丫头赶紧站起来行礼,小丫头道:“孟家奶奶来了。”
环儿一惊。心知有事,赶紧道:“先请进来吧,带少奶奶到花厅里坐会儿。呆会儿我禀了王妃。”
先前的丫头下去,想必是请人去了。
环儿把小丫头打发走了。亲自在门口坐下,一边做绣活,一边等月婵醒过来。
月婵这一觉并没有睡多长时间,不一时醒过来,才坐起来,就听环儿道:“王妃,孟家少奶奶来了。”
月婵失笑:“你这丫头,莫不是长了个顺风耳,怎的我才醒你就知道了。”
她坐起身就要下床穿鞋,此时高子轩也惊醒了,揉揉眼坐起,眼中一片迷蒙,失却了平日的光鲜华贵,倒显出几分和善温顺来。
他长的好,这样子直瞧的月婵心里一片软软的,柔声道:“是我吵了你,你这几日劳累了,难得有时间睡个好觉,还是再睡会儿吧。”
高子轩迷糊又乖巧的嗯了一声,就听咚的一声,他又直挺挺的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就睡。
月婵失笑,穿了鞋一边梳理头发一边道:“请少奶奶过来吧。”
环儿出去,一会儿便请纪婉容到了外边的小厅内,月婵移步过来,看纪婉容白白的脸,有些仓皇,就惊奇询问:“嫂子这是怎么的?”
纪婉容看到月婵,仿若看到救星一般,一把抓住月婵的手:“妹妹可要帮我们想个好法子。”
这是怎的?
月婵更是疑惑。
纪婉容叹了口气,把前因后果讲了出来:“爷说太太的话也有道理,只让我问你该怎么办?太太办出来的事情,还要我们替她收尾,不管皇上还是太子,可都是孟家惹不起的。”
月婵听了,眼中厉光一闪而过,冷笑一声:“到了如今的地步,难道咱们家还想两面讨好不成,从了太子,就要得罪皇上,忠心皇上,自然要得罪太子,太太是个糊涂的,把家里带累到如此地步,不是我说,老爷和哥哥很该破釜沉舟的,这般犹豫可不是成大事之道。”
纪婉容原来讨出意的,却被月婵说了一通,心下也有些窝火,她却是不敢得罪月婵的,只好小声道:“妹妹这话是,可没放到谁身上,谁不着急不是,不管怎么说,老爷和少爷的想法都是好的。”
月婵心里虽说不赞同,她宁可现在孟家把太子往死里得罪呢,反正有她这个九王妃在,又有皇上瞧着,就是罢官免爵也绝对不会饿死的,可等将来太子失势三王爷上台的时候,可就是孟家起来的时候,到时候,孟家可比现在要强势许多。
可惜,她这番心里话却是不能对纪婉容说的。
不管如何,孟之文和孟皓宇都是她的亲人,月婵也少不得打起主意来想个好法子。
她这里凝眉细思,却不想内室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这有何难办的,本王指点你一番罢。”
这声音一响起,纪婉容没有想到九王爷正好在家,倒是吓了一跳,她赶紧站了起来,肃礼道:“妾身见过九王爷。”
听人道:“免礼吧,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
话音刚落,就见高子轩穿了一身白裳进门,衣服上绣了华丽的金色团龙纹样,那龙的眼睛上点了大颗的蓝宝石,这一身白衣,偏让他穿的富丽堂皇,他剑眉轻扬,唇角微启,挂着邪邪笑容,显的张扬极了。
高子轩一进门,月婵眼前一亮,站起来请他坐下。
纪婉容避了避,不敢就坐,月婵笑道:“嫂子坐吧,王爷向来好脾气,又都是自家人,哪里那般多礼。”
纪婉容暗道,什么好脾气,也只有你这般说了,满长安的人哪个不知道九王向来霸道,在他面前,自然要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