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晴猛然摇了摇头,故作冷脸道,“我要进屋歇息了,百里公子请便。”说完,连一眼都不好意思看就进了屋。
“大小姐,您这是发烧了吗?脸红得厉害。”阿萨不明所以,说出事实,却让冷意晴更加无地自容了,她爬上床榻,拉过被子盖在头上,一阵深呼吸之后才让狂跳的心安静下来。
回想之前的一切,自己是借冷意萱的手除掉了如玉,接下去,她要揭去冷意萱真面目。不过说说容易,还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冷意萱和凌书桓关系匪浅,现在一个被禁足,一个不敢出屋,看来得耐心等待了。
按着百里修之前的惊讶,这软经散十分难得,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刚要起身,忽觉双腿一软,但是症状较之前已经轻了许多,既然出不了门,索性睡一觉。
“大小姐,您该起床了。”
冷意晴刚一翻身,就被阿萨叫醒,眼睛酸涩地未能全部打开,不过看到屋里的烛火,也是知道夜幕降临了,“什么时辰了?”
她还记得外祖说过,除了冷亦萱,其他人晚上要去正堂议事。
“快戌时了,您得先用了饭才能去,免得饿了肚子。”阿萨连洗漱的水都准备好了,不得不佩服百里修,教出来的下人真是素质一流。
净面后,才去了桌子吃饭,不过,才拨了两口饭,忽然发现有地方不对劲儿,早之前都能闻见的玫瑰花香不见了。
冷意晴起身走到窗口,被院墙一周的仙人掌给吓了一跳。
这是……
“大小姐,公子做主铲了那些玫瑰花,说是您更配仙人掌,”阿萨说着都忍不住掩袖而笑了,“莫怪了奴婢多嘴,哪里有人这么形容一个姑娘家的,您莫怪了公子自作主张。”
好个百里修,居然擅自做主!这要是到处和人说她只有仙人掌才够相配,那该多丢人。
冷意晴杀气腾腾地冲出房间要找百里修算账,刚下台阶便见他风轻云淡地进来了。
“冷大小姐,这么早去正堂议事啊,我刚从那边过来,还没人呢。”故意岔开话题,这是百里修的惯用伎俩。
“你毁花的时候怎么不和我打个招呼?”
“中午的时候我说过了。”
这算打招呼了?冷意晴真想甩他一鞭子,可惜刚起床,鞭子没带在身边。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生气,我替你做主自然有我的道理,”百里修似乎很欣赏自己的所为,翠绿且肉质肥厚的仙人掌挺拔而立,每一块上面长满又尖又长的白刺,看得人心里发寒。
狗屁道理!
冷意晴朝正要进屋的百里修踢上一脚,谁知被他轻松跳了过去。
“冷大小姐喜欢玩阴的?这可不好!不如这样……”百里修侧首,眉眼似水柔和,微微一笑,道,“你觉得什么花配我最好?”
冷意晴的脑中闪过一打一打地花朵,可是觉得每一种花都像是抬举了百里修,最后,她的脑中定格在一种草上。
她乐得走到百里修的眼前,挑高眉眼,不削道,“天下之大,鲜花无数,可是百里公子贵重,每一样都配不上,所以,依小女子看,唯有那倔强不屈的狗尾巴花才配得上。”
狗尾巴花儿?百里修一耸肩,不羁地笑了,“多谢冷大小姐抬举,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又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之上!
冷意晴颇为恼怒,可随后百里修的话使得她根本没时间停在那里生气。
“还不吃饭啊?那我吃了,一会儿,还得去正堂呢。”
她的饭,她还没吃饭呢,冷意晴紧追着进屋,已经来不及了,百里修正拨着她的饭满口塞下去。
“你吃菜啊,别客气!”百里修望着朝他瞪眼的冷意晴,喧宾夺主地招呼。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啊?说他狗尾巴花也不生气,还竟抢她吃过的饭,替她做主种仙人掌,这一切都令她气得欲罢不能。
不行,得找外祖说说,赶紧让他离开才行。
戌时三刻,正堂坐满了人。
冷三娘,那个久病不愈的姨娘总算是出来了,而身边两个酷似钟平的女子便是三小姐冷意菲和四小姐冷意珍,两人的穿着和头面十分朴素,一眼便能看出身份。
此时两人十分规矩地低含着头,但凡有人进来,皆是福身行礼,这里也就她们辈分最低了。
冷元青背手冷脸而进,随他而来的是丁墨指挥着家丁抬进两只大箱子。
“老太爷,小人按您的吩咐把东西都装进来了,一件没少。”
冷元青一挥手,丁墨带着下人们尽数褪去,留下的全是冷府的正主儿。
“一娘,这些都是府中的账目,你清点一下,要是没问题,从今晚起你便接手府中的事务吧。”冷元青端起茶杯,略带浑浊的眼眸只望着杯中的茶水,吹着袅袅烟气,小声地啄着茶。
“是,爹,”冷氏小小地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就恢复常色去打开了箱子,倒是那不管府中之事的冷三娘瞅瞅冷二娘又看看冷氏,此举落在冷意晴的眼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嫌疑。
这个三姨娘,平时嫌少出现在大家的眼前,但是她嘴角隐含的笑意却是令人难以捉摸,前世,她时常对自己说,大小姐,二姨娘要是对你不好,三姨娘替你向外祖说,如此,不就是想要二姨娘出洋相嘛。
今日,算是随了她的愿了。
“大姐,我来帮你,”冷三娘帮着冷氏开箱,又帮这清点个个店面庄子以及府内的账目,最后和冷氏对视了,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
冷二娘见到两人神色异常,双手绞成一团,露出发白的关节。
“爹,所有明细账目都在,但是唯有总账不在,要是重新核对,得发些工夫。”冷氏的话让冷元青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声音深沉之极。
“老二,总账呢?”
冷二娘连忙起身,屈了屈膝,道,“爹,总账还在各个管家手里。”
冷意晴虽然不曾当家,但是极为清楚这府中的规制,明细账是平日细节的记录,而总账是看出盈亏的根本,如今已经快到三月十五了,三个月一次的对账,应该早就开始了才对,怎么冷三娘还没开始?
“看来这个家你还真是不想当了,”冷元青双眸瞬间凌厉起来,训斥道,“当年我让你当家的时候就交待过,上下尊卑,长幼有序,一样都不能少,如今我看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了,我们冷府靠勤俭持家才有了今天的家当,你竟然会给自己的孩子买那么贵重的头花?”
“爹,萱儿也是你的孙女啊,”冷二娘哪里还能淡定地坐着,身体滑下椅子便跪了下来,眼睛一片潮红,泫然欲泣。
冷元青深吸了一口气,长长一叹,尖锐地问道,“老二,你是在怪我吗?”
冷二娘一顿后,这才低首摇头。
“二妹,当年是你自己哀求的,宁愿为相公的妾也不愿为寻常人家的妻,这妾是什么地位,这妾的孩子是什么待遇,你不是不清楚吧?”冷氏斜眼望了冷二娘一眼,这些年她不管世事,并不代表有人可以肆意妄为。
“大姐,妹妹以为二姐不会有那个心思,”冷三娘忽然开口为冷二娘说话了,“我们三个姐妹都是爹爹的孩子,谁都不会做出违背良心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事情来。”
看着样子,冷三娘是个很会左右逢源的人。
冷意晴也只有重生过才懂得着一些,连自己姐夫都要嫁的人,这人心思不纯更是不简单,就如冷意萱。
“外祖,”冷意晴莲步走到冷元青身后,边给他捶背边说,“孙女以为尽快让各位管家把总账呈上来才是,至于姨娘做了多少有违府制的事情,那也是对账以后才能看出来的。”
冷元青反手拍了拍冷意晴的手,甚是赞同,“和祖父想到一块了。”
“岳丈,就因为一朵赤金头花,会不会太劳师动众了一些。”钟平一袭青色明纹锦袍,十足书生气,加上不用为府中的生计操劳,倒是比实际年纪年轻许多。
“平儿,家宅的事情你不要掺合,好好读书,倒是得了功名,你要分家的话,这些你再插手不迟。”
这一句话呛得钟平哑口无言,脸上白一块红一块。
“一娘,此时就这么定了,让管家们尽快带着总张过来,另外这两天意萱要抄佛经,二娘就陪着吧,”言下之意,冷元青是把冷二娘也给禁足了,为的就是不让她有一丝异动。
这般所为,倒是令冷意晴奇怪了。
冷府家产有多少,看看两大箱子的账目就知道了。
回竹苑之前,冷意晴拉着冷氏问道,“娘,外祖他从未如此紧张府中的事务,这次……”
冷氏略显紧张,笑着掩饰道,“晴儿,等你接手府中的事情就知道了。”说完,和杨妈急冲冲地走了,顿时有种逃走的嫌疑。
“喂!”
冷意晴被一记响声吓得魂儿都掉了一半,回头一看,惨白的小脸顿时寒了下来,又是百里修?人吓人,吓死人,他不懂吗?
“你求求我,我一高兴就告诉你你外祖的打算。”
百里修阴阴坏笑,一双眼眸在阳光下变成了浅棕色,和着赤金耳环的金光,看着似乎更为迷人了。
冷意晴望着这张笑如鬼魅般的脸,忽然觉悟了,百里修的出现,外祖的查账,凌书桓的痴缠,还有冷意萱的暗手,仿佛有一根丝线将其中的关系绕在了一起,只是她还没看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