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锦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进入这个房间。
闭上眼,前世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房间里熟悉的帷幔,熟悉的盆栽,熟悉的床榻,甚至连靠窗边放着的那一张小几都熟悉的让她几欲落泪,她一切的悲哀都是从这里开始,可一切的幸福也是从这里开始。
每每想起她都心痛的厉害,此时眼瞧着前世的一幕幕如此真切的落在她的眼前,她有些受不了。指尖泛白,死死的揪住胸前的衣襟,脸色苍白,脚步都有些虚浮。
绕过八扇屏风,一眼瞧见了那熟悉的床榻。
帷幔被金钩勾起,露出床榻上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床榻上一个人背对着她,盘膝坐在床上。
房间中弥漫着浓浓的药草味,她有些不适应的皱紧了眉头。
从她这个方向只能瞧见他瘦削的肩头和显得越发修长的脖颈,深秋的季节,他就穿了那么一件薄薄的中衣,有风顺着开启的窗子吹进来,那风吹的他衣裳微微鼓动起来,更显得他身形的瘦削。
苏慕锦捂住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没见,他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她再也迈不开脚步!
房间中安静的有些可怕,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苏慕锦强忍住眸子里的酸涩,起身走到窗边关住了窗子。
从窗口瞧见了静静的坐在院子里榕树下的楚离,他似乎极为警醒,听到声音一眼看了过来,两个人目光相撞,楚离的眸子里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复杂,苏慕锦呼吸一顿,刚想去探究就瞧见他扬唇对着她微微一笑,安抚的意味十足。
苏慕锦心中一酸,落下了窗子。
心里对楚离却升起了一种愧疚。
听到动静,宁煜没有转身,他只以为是宁璞,声音十分清淡飘渺,“宁璞,不用关窗子了,透些风进来也好。”
他的声音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虚弱,断断续续的,现在听着倒也不觉得是个病入膏肓的人。
“别开了,深秋了总也要照顾一下自己的身子的。”
他以为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么。
宁煜听到声音,浑身一颤,猛的转过身来。
一眼瞧见一身绯色衣裳的苏慕锦,苏慕锦是新婚这两天穿的都极为喜庆,今天就是一身绯红色的长裙,月白色的褙子套在身上,立领的衣裳为她添了几分端庄大方,她头发已经梳成了妇人样式,头上简简单单的插了一根银色的发簪,她的皮肤本来就好,绯色的衣裳映衬下便多了两分红,看上去面若桃花,十分惊艳。
一身月白色的褙子到大腿的位置,褙子十分贴身露出纤细的腰肢,两只宽大的长袖里露出她纤纤玉手,她的手指十分干净,不似其他大家闺秀那般染上鲜红色的豆蔻,透明的指甲泛着点点粉嫩,玉一般的光泽。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明明没有了心跳,可却能感觉到心跳如鼓一般,他缓缓抬头看向她的眸子。
她的眸子和以往一般,氤氲中带着点点水雾,看上去有种让人探究的*,此刻她眸子里带着淡淡的悲悯,就那样直直的看着他。
宁煜试着想露出一丝微笑,可那唇角的弧度还没有扬起来就已经无力的垂了下去。
可仅仅是一瞬间,他的情绪便已经收敛了起来。
“你来了?”
他似乎在招呼一个多年不见的好友,神色极为自然,伸手示意苏慕锦,“坐吧。”
仿佛方才的惊愕震惊和惊喜完全不是他表现出来的一般。
苏慕锦没有坐下,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宁煜。
她先前听到宁煜的声音正常清亮,只当是宁璞的话说的太过夸张,可此时瞧着宁煜的脸色,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他一张脸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铁青中透着一丝青灰,唇色同样发青,如果他此时不是睁着眼睛在和她说话,她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的?”
她捂住唇,眸子发红,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上前两步,可又生怕惊动了他一般,在床榻前便已经不敢再上前,用通红的双眼看着他,“怎么会这样,宁煜,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记忆里的他意气风发,内敛深沉,就是再失意再伤痛的时候都不曾见过他这个模样。
她想去触碰他,可手指刚要落在他的肩头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方才楚离唇角的那一丝笑容,她硬生生的蜷起了指尖,艰难的收回了手臂。
宁煜已经发现了她的举动,身子一动就轻轻的挪进了床榻的里侧。
他唇角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还是以往那样的温暖,可是他的脸色铁青,她瞧着他的笑实在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生了一点小病,没有什么大碍休养几天也就无碍了,宁璞把你带来的吧,别理会他,他什么话都能说的夸张几分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宁璞把她给带来的。宁煜瞧着她那样的伤痛,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当的,慕锦明明不知道所有的真相,可瞧见他这个模样还是能为他伤心,如此这般,他还奢求什么呢。瞧着她熟悉的装扮,他有些恍惚,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几乎让他沉迷于中不能自拔,可他把自己的情绪控制的很好,安慰的对她笑笑,“别担心,没事的,你回去吧。”
苏慕锦自重生以来就没有好好的坐下来,放平常心和宁煜说过话。
她心里隐隐也是明白的,她在逃避。
宁煜看她的眼神和她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的他还是那样的稚嫩,对着她耍赖,没有道理的时候就用吼的,可是从来也不会伤害她,而此时他的眸子确实包容的,怜惜的,还有理解的……
她平视他,“你都想起来了,对不对!”
语气十分肯定,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她觉得有些事情真的很玄妙,也很悬乎。重生……如果是别人给她说,她心里肯定会不以为然的,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她重生了,而他的记忆也活过来了。
苏慕锦知道他不是重生来的,因为她重生之后第一次瞧见宁煜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他眸子似懂非懂,面对她眼里的恨都是不解和迷茫。
她咬着唇,执着的看着宁煜,倔强的要他一个答案。
宁煜苦笑,他就知道他瞒不住,她是何等的聪明,如果前世她要争夺,整个宁王府都是她的,可是她性子好,选择了息事宁人,选择了不闻不问。她以为这样过一辈子能守着睿儿就好了,可没想到她的不作为,让她的睿儿没了性命。这一世的她如此的坚韧,想来已经明白了,只有坚强起来,强大起来才能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他轻轻点头,“我都想起来了。”
“什么时候?”
“当年念慈寺回府之后。”
苏慕锦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目光对视,眸子里浮现出同样的悲哀,曾经彼此相爱的人到这般田地竟然相对无言。
她没有问他当年为什么会那样残忍。
他也没有问她还恨不恨他。
这一世的经历让两个人都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心里也清楚,她知道了,可是同样不会选择原谅。
他轻叹一声,有些疲惫的靠在床里侧的墙上。目光苍凉的看着她。
“慕锦,对不起!”
他已经明白了,前世他的所作所为,自认为是保护她,可是却没有想到到底什么才是她想要的,如果他能把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他们两个并肩作战,恐怕事情也不会变的那样的糟糕。
都是他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觉得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就好。
就是他的偏执,让两个人到今天为止相顾无言。
对不起?
苏慕锦摇头,“别跟我说对不起。”
从头到尾,宁煜都没有对不起过她,他对不起的人是睿儿,从来也没有给过睿儿半点的父爱,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丝的温暖,最后还伤害了他的性命。
她抬起眸子,“宁煜,刚回来的时候我特别恨你,恨不得让你死,我就想着哪有那样恶毒的父亲,竟然为了一个初生的婴儿都能残害自己已经懂事的儿子,我那时毁灭了宁王府的心都有。可渐渐的,我从前世那样不懂朝政一片空白的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我懂得了你当时的选择也懂得了你当时的无奈,我理解你,可是却不能原谅你,因为我的睿儿是我的一切,你懂么?”她含泪看着他,心痛的扭曲,“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我一点一点喂养着长大的孩子,他比我的性命都重要,我是做母亲的,眼睁睁的看着睿儿在我面前被人取了心头血而死,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你知道我有多很么?”
宁煜的眼睛也红了,他哽了一声。
他也痛,他对睿儿的爱不比她少,他都懂。
“我这辈子也同样做不到原谅你,宁煜,你可以恨我心狠,可以怨我无情,怪只怪我们两个有缘无份,只能走到那一步!睿儿的死是我心头永远也没办法抹平的伤痛,我只要瞧见你我就会想起他,就会想起他孤独无助的躺在那里,满身的血。我做梦都没办法忘记,所以我只能远离你。可是宁煜……”她流下泪来,蹲下身子红着眼睛看着他,“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和你再争论孰是孰非,我现在只想为睿儿报仇,只想能亲手手刃了徐太后!我不能原谅你,可是同样的,我也不想看着你死,你……好好保重自己……别让睿儿连死都不能安心,好吗?”
睿儿对这个父亲是真的尊敬的,心里也很爱他。
他年纪小兴许不懂得为什么他会被人取了心头血痛成那样,可是她是做娘亲的,她看到了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眸子里只有疼痛只有不解和迷茫,却没有一点点的恨意。
他不恨他的父亲。
睿儿爱他。
就单单是这一点,她也不希望宁煜去死。
宁煜眼睛通红,却流不出泪来,他已经失去了流泪的资格,他的心也感觉不到痛,却能感受到灵魂的颤抖。
“慕锦……”
“什么都别说了,放下心结好好养着吧,如果你真的心里对睿儿有那么一点的亏欠,那就好好的保重自己,他肯定不希望瞧见你这个样子。”
他心神剧颤,从未想到,这一世还能有和她心平气和说话的一天。
可是他的身子……就只能这样了,他能瞧着她幸福就好了。
转移了话题,含泪带笑的看她,“楚离,对你好么?”
苏慕锦一愣,抬起头。
就瞧见他眸子里全都是包容和谅解。
她心一痛,轻轻的垂下眸子,真诚的道,“他很好,也很细心,但凡是能想到的事情都能为我想到,你不用为我担心。”
先前他主导的那一场刺杀,看着楚离为了她能挡刀子就知道楚离一定很爱她。
可他还是希望能从她的嘴里听到。
楚离待她好。
那就好……
“慕锦,你回去吧,你现在是出嫁的女子,不能让自己的夫君挑理,这一次是我没有管住宁璞,下次我不会让他上门去找你了。”
现在的她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再不甘心她也嫁人了,楚离既然对她那么好,那就是上心了的,一个男人也只有在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才会事事都为她想的妥当了。楚离再大度恐怕都不会让她在这里陪他。而且还有楚王爷,那一府的人,宁璞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把她给带来的,若是让楚王府的人看到,该怎么传?
楚离又会怎么看她?
他有些不安,“你快回去吧,别让楚离误会了。”
苏慕锦摇摇头,对于楚离她是真心感激的,她指指窗外,“楚离在外面。”
宁煜一愣。
“宁璞说你身子不好了,让我来看看,楚离他带着我一起来的。”
宁煜心中五味杂陈,有些酸涩也有些欣慰。
楚离能做到这个地步,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以前从未把楚离这个人落在眼睛里过,可现在却是有些佩服的,能让自己喜欢的女子去见一个男子,而且还是两个人在房间里没有旁人的情况下,他自认做不到如此大度,可楚离却做到了。
他在心里微微一叹。
看来他的决定果然是没错的,也只有楚离这样的男子才能配的上他的慕锦了吧。
对她笑笑,“回去吧,楚离是个好男人,你好好待他。”他想了想,知道睿儿是她的心结,可有些事情真的没法子透露,只好安抚的道,“放宽心,该是你的一样都不会少的,你心思也重,别把什么都压在心里,对身子也不好,你曾经拥有的总有一天,还会回来的……”
回来?
她的睿儿还有回来的可能吗?
她苦笑,她根本就不抱希望。
起了身,从床沿边站了起来,从屏风上拿起一件紫色的锦袍递给他,“深秋了,你身子也不好,多穿些衣裳!”
宁煜笑笑接过来。
两人指尖相触,他的手冰冷僵硬,透着点点的青黑。
苏慕锦察觉到了,却只当是他许久没有穿衣裳冻着了的缘故,看着他披上了衣袍,她抿了抿唇,“我走了!”
“回去吧。”
他的目光缠绵的落在她的背影上,却瞧见她背脊一僵,停下了脚步。
苏慕锦停住了脚步,回头最后看他一眼,“有一件事,我一直想知道答案。”
“你说。”
“先前……苏云锦产下的孩子……可是你的?”
宁煜一愣,没想到她问的竟然是这个,随即摇头,“不是。”
他从来都没有碰过苏云锦,一次都没有!
他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如果他碰了苏云锦,那么他和她一辈子都没有那个可能了。
果然如此……
苏慕锦抿了抿唇,眼神复杂的看他一眼,转身便绕过了屏风,出了房门。
房门打开,屋外的寒气刀子一般的刮在脸上,她只觉得眸子酸涩的厉害,脸上微凉,伸手一摸,满手的泪。
屋里,宁煜同样的,眼神酸涩。
两个人,曾经深深相爱过的两个人,曾经为了彼此可以连性命都不要的两个人……面对命运的捉弄,除了无奈的接受,还能做些什么?
她泪流满面,一眼瞧见了那棵榕树下对着她笑的包容的楚离。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能凭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她张开双臂,飞奔到他身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楚离什么都没问,伸出双臂揽进了她。
她滚烫的泪水穿透他的衣裳,落在他的胸膛上,一阵阵的疼。
他心里很难受,不知道宁煜和她究竟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情绪波动的这样厉害,可是这一刻,她愿意在伤痛的时候在他的怀里寻求安慰,这样……他还期盼什么呢。
楚离抱紧了她。
苏慕锦起初哭的没有声音,可慢慢的像小兽一般发出阵阵的呜咽,前世今生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脑海中混成一团难以解开的乱麻,她心里太乱,除了哭泣竟然什么都做不到。
“锦儿,人有生老病死,一切看开些……”
他只当是宁煜身子真的要不行了。
苏慕锦在他的怀里拼命摇头。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自己的心情。
那边宁璞坐不住了,看着苏慕锦泪流满面,他脸都吓白了,却不敢进屋,生怕瞧见了自家世子爷没有呼吸的样子,他眼神颤抖的看着苏慕锦,“苏慕锦,我们世子究竟怎么样了?”她哭的他心里发慌。
眼神惊恐的往屋里看。
他伸手就要去把苏慕锦从楚离的怀里拉住来,“你给我说清楚啊,我们世子爷究竟怎么样了?”
楚离的眼神顿时冷了下去。
墨魇一看,连忙挡在苏慕锦的身边,伸手去拽宁璞。
“你们世子爷怎么样了和我们世子妃有什么关系!”墨魇心里也有气,别弄得好像是他们世子妃把宁煜给弄死的!
宁璞找不到答案,只好恨恨的推开墨魇,跑进了屋里。
绕过屏风,一眼瞧见打开窗子身形萧瑟的世子爷。
从打开的窗子可以清晰的看到榕树下那紧紧相抱的两个人,宁璞心中一喜,世子爷竟然可以站起来了?可等他绕过来,瞧见世子爷依旧青黑的脸色,心中顿时一紧,他上前就要关上窗子,“世子,您去床上休息,您的身子还糟践的不够吗?”
“宁璞!”
宁璞愤愤然的放下手,他的目光也顺着窗口看过去,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楚离紧紧的抱着苏慕锦,一边还用长袖挡住风口,宁璞就是再瞧不惯楚离,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人静静的抱在一起,场景竟然异样的唯美。
“世子爷,您就好好休息休息行不行!”宁璞今天真的是恼了。
宁煜却没有看他,目光越过他落在苏慕锦和楚离的身上,他眸子带着一丝淡淡的涩,却倔强的不肯移开眸子。
楚离发现了宁煜的眸子。
抱着苏慕锦,凝眉看了过来。
他目力极好,哪怕是距离的远,也能看到宁煜青灰的脸色,他眉头微微一蹙,和宁煜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宁煜对着他神色十分自然也十分坦然,甚至还对着他轻轻点头,楚离心眼却小的很,如果可以,他宁可一次都不要瞧见宁煜。
他对他点点头,揽着苏慕锦的腰身,飞跃出去。
宁煜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两人,直到再也瞧不见了才收回了目光。
……
苏慕锦哭的很惨,从来都没有这样放声的大哭过。
楚离担心柳嬷嬷等人瞧见了不好,就带着她踏进了竹林里,他原本是想把新房给设在这里的,但是机关太多,不太合适,本来也打算今天带着她来这里看看的,这里是他待得最长时间的地方,他希望给她看看。
墨魇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没有跟过来。
苏慕锦一路头都埋在他的怀里,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抱着他的腰身就没有松开过。
天气冷了,楚离穿的也不少。
可苏慕锦的眼泪更多,已经穿透了他一层层的衣裳,衣裳湿了,黏在胸前,一片片的晕开,还有越晕越大的趋势。他抱紧了她,掌心落在她的背脊,轻轻的抚摸着安慰。
苏慕锦像是要把一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整整哭了两个时辰才停下来。
楚离瞧着她不好意思的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才勾唇一笑,“发大水了呢……”
苦笑着看着胸前的衣裳,一大片的晕染。
本来是白色的衣裳,现在被眼泪沾湿都变成灰色了。
他打趣着道,“脱下来估计都能拧出水来吧。”
苏慕锦的眼睛都肿了,又红又肿看上去十分可怜,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轻轻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
“让柳嬷嬷瞧见了估计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不会的。”
柳嬷嬷才没有那样不讲理。
苏慕锦这才发现屋里的环境不一样,她错愕,鼻翼间传来青竹的清香,房门没有关,她一眼就瞧见了外面青翠欲滴的青竹,竹子每一根都有碗口粗细,干干净净的不染纤尘,阳光洒下来,青翠的竹叶宛若透明,点点雾气环绕其上,宛若仙境一般。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片青竹,心下震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美的地方。
“这里……还在楚王府么?”
“在的。”楚离瞧着她含笑回答,他就知道她会喜欢这里,“我先前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苏慕锦推着他的轮椅出了屋,开始观察几间木屋。
简简单单的三间木屋,还搭着一个棚子,棚子里用青砖架着两个简单的铁锅,锅子没多大,只有桶口大小,上面盖着用芦苇杆穿起来的锅盖。旁边还放着一个木桶,上面盖着盖子,灶旁边堆着一堆的木柴,墙上拿钉子盯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铲子勺子刀子还有用竹子弄成的篦子。
苏慕锦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转头看他,“以前都是你自己做饭?”
原谅她,她实在是想不到楚离推着轮椅一边烧火一边做菜做饭的场景。
楚离含笑解释,“这林子里有好些机关,府上除了我和墨魇没有人能进得来,我也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有时候把墨魇派出去安排差事就自已一个人解决饭菜,我烧菜烧的还是挺不错的,改天烧给你尝尝。”
这人!
一个大男人竟然会这些,还让她活么?
苏慕锦瞪了他一眼。
她眼圈红肿不堪,一看就知道是哭过的,这会儿是肯定不能回去的,让柳嬷嬷瞧见了恐怕心里还真会有什么想法。
她把房间都给看了一个遍。
房屋都是最简单的木头给堆起来的,可是房间里的物事可没有一点是简单的,沉香木的桌子,梨花木的椅子和柜子,她还注意到寝屋里的四个角落都放着一个青铜雕着的青鸟的架子。架子上的青鸟展翅欲飞,张口欲鸣,栩栩如生,十分漂亮。每只青鸟张开的口中都衔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不但如此,房间的墙上还挂着一些字迹挥毫的字画,一看就知道是名作。她注意到其中有一幅书法竟然是爹爹写的!
这些字画随便一幅出去恐怕都会被文人雅士们争抢的好东西。
屋里摆放着一个书架,她一靠近便闻到了淡淡的墨香,随便抽出一本,是一本随手的杂记。
楚离靠在轮椅上,含笑道,“这一本是先前大儒宋楠的随手杂记,当世仅有一本。”
宋楠……
苏慕锦抽气,据说大周朝开国皇帝因为儒家的影响力太深,而且宋楠手下弟子无数,且个个都是十分具有影响力的人物。当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宋楠的徒子徒孙得罪了开国皇帝,他当即下令焚烧儒家的一些书。宋楠的东西自然是重中之重。他的笔墨几乎被烧了个彻底,没想到竟然还能有留下来的东西。她打开就瞧见上面的字迹浑厚有力,最后一页果然盖着宋楠的私人印章。
她随手又放了回去,爹爹对宋楠十分崇敬,若是被他瞧见了这本书,估计要眼红的。
她惊叹的看着房间里的一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小木屋,内里的东西竟然这样不凡。
她轻轻叹息一声,不知道该说楚离太败家了还是要说旁的。
楚离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含笑牵住她的手,“家里的东西可不止这些,你放心的用。”
不说楚王府,就单单他个人的好东西就存的不少。
苏慕锦哭过之后心情就顺畅不少,和宁煜交谈了一番,只觉得心头笼罩的一层层的黑色雾气被阳光照射进来,消散了不少。她心情轻松起来,对着楚离的亲近也没有表现出疏离。
反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干燥温暖,她的手指却冰凉,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摩擦着温暖她。
“楚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垂下眸子。
楚离手指一凝,抬起眸子严肃的看着她。
“我一直以为你知道,所以从来都没说过……”他握紧她的手,柔声道。
“苏慕锦,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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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写上半章揪心的要死,后面又觉得挺温馨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