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要毁灭一个人之前,会先让他嚣张。
应酬完政商界的朋友已经是深夜,木如夜难得地觉得疲惫,坐进车里对司机说:“去学校吧……”
回国之后葛平秋没有跟木如夜住在一起,为了方便工作,她还是住在学校分配的两室一厅里,即便是快要结婚了,两人也并不常常腻在一起。
人生像是一个钟摆,摆动在痛苦和倦怠之间。木如夜也就只有在葛平秋身边的时候神经才能放松下来。虽然大多数时候葛平秋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两人的交谈并不多,但是仅仅是看着她坐在书桌前,专心地看着文献资料,偶尔撩一撩两鬓的碎发,木如夜的心情便觉得安定。
木如夜闭着眼休息,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车子开了大概十五分钟,便忽然在路边停了下来。
木如夜睁开眼,神色不善地问司机道:“怎么回事,我让你停车了吗?”
司机没有说话,车窗忽然落下,一把枪抵住了他的脑袋,一个妖冶的女人声音传来……
“没想到你现在混得不错嘛,章鱼,还记得我吗?”
看到眼前的人,即便是木如夜也忍不住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梅丹!
昂山梅丹是中缅混血,父亲是缅甸人,她10岁就被父亲送给了毒枭坤泰,坤泰一共有6个妻子,她在坤泰身边待了15年,最受坤泰宠爱,也是唯一参与坤泰生意的女人。
一直以来木如夜都并不把坤泰当一回事,在他心里坤泰不过是时势造的英雄,太过江湖气,迟早会死在自己的嚣张和狂妄手上,但是他却一直很忌惮梅丹,即便在很多人眼里她只是靠着坤泰而已,但木如夜却觉得这个女人比坤泰还有胆色,也比坤泰还要冷酷。这个女人是个绝对自私且毫无底线的人。她不聪明,但是她这个人无所畏惧、无义无情,这样的人,最难缠。
梅丹坐在木如夜对面,木如夜身后是两个打手模样的男人,一左一右,神情严肃地站着,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梅丹,熟人相见用不着这个样子吧?”木如夜扬起嘴角,神情暧昧地看着梅丹,微笑着说,“你不知道我看到你多高兴,还以为你当年也死在那场抓捕里,我可是为你伤心了好久。”
“我可没那么容易死。你也不用跟我来这一套。”梅丹冷笑道,“那么舍不得,怎么也没见到你回来找过我?原来在坤泰面前装得有情有义的样子,可你的大哥死了,怎么也没见你去他的墓前献一束花?跑得倒是挺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当然想回去看,可是我回去祭拜坤泰,警察会怎么想我?”
“还是这么小心谨慎啊?难怪混得这么好。”梅丹嘲讽着说,“如果不是看到新闻报道,我都不知道你现在都是成功的商人了,看你这个样子,是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吗?”
木如夜笑了笑道,“做点小买卖而已,才刚开始起步,日子难得很,也不是什么成功商人。”
“哦?那你是不干老本行了?”
“早收手了。不过……”木如夜微笑道,“你永远是我的嫂子,该孝敬嫂子的,我一分一毫都不会差。”
“嗬……你是打算用钱打发我妈?”梅丹又是一声冷笑道,“章鱼,你该不会真的觉得你可以当好人了吧?有的历史是抹不掉的,做我们这一行的,有进无出,做了一天就要做一辈子,没有什么收手,你想金盆洗手只有等到你死的那一天。”
木如夜故作无奈地叹息一声道:“梅丹,现在时代已经变了,这不是乱世,出不了枭雄,刀尖舔血,迟早自掘坟墓,想要在这个世界取得一席之地,就要利用他们的规则……”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梅丹打断木如夜,她扬了扬鲜艳的红唇,得意又狂妄地说,“我10岁跟着坤泰,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被他玩了那么多年,那个老东西死了我都没有死,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这说明老天爷偏爱我。我也不想跟你啰嗦,我知道坤泰有一批价值十亿的货,只有你知道那批货在哪里……”
“这很简单啊,我从没有动过那批货,你是坤泰的妻子,继承了他的江山,还给你也是应该的。我告诉你在哪里,你自己去找就是了。”
梅丹哈哈大笑起来,晃了晃手里的枪道:“章鱼,你该不会觉得我傻吧?我去找?万一你给我设陷阱怎么办?万一你通知警察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我又没有好处。”
“当然有好处,你想洗白了重新做人,我们这些老朋友当然是死得干干净净最好,要不然有一天拖你下水可怎么办?”梅丹恶毒地笑着,继续说道,“你把那批货取出来,交给我,由你亲自跟我交接,只有我们上了一条船,我才可能相信你。”
“我做不到,有警察一直在盯着我,他们对我的调查没有停止过,这段时间我不能有动作。”
“我理解,我可以等,不过你准备让我等多久?”
“至少这一两年不能有动作。”
梅丹脸上的笑容消失,她阴狠地看着木如夜,身后的打手忽然拿出一个绳子套住了木如夜的脖子,用力地往后一拽。
木如夜脸涨红,双眼痛苦地突出,死死瞪着梅丹。
梅丹冷笑一声,摆摆手,身后的缅甸人才松开了绳子。
木如夜这才重新呼吸到空气,咳了好几声,脸色才渐渐恢复了正常,他双眼闪过一丝阴翳,却依旧不露声色地抬起头看向梅丹道:“老朋友了,用不着这样吧?”
“两个月,我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梅丹在桌上拍了两张照片,道,“这两个人是你的未婚妻和妹妹吧?”
木如夜忽然变了脸色,阴狠地看着梅丹道:“梅丹,你了解我,你敢动她们,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杀了你。”
“我又不是疯子,无缘无故何必伤害她们?”梅丹凑近了木如夜,微笑着说,“章鱼,你以为阴沟里的人有仰望星空的权利吗?我们这种人一辈子都得活在黑暗里,你以为你能重生吗?活在阳光里,就要有被缠上的准备。你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了,你知道的,你拥有的太多,已经没资格跟我鱼死网破。”
梅丹站起来,身后的两个缅甸男人也走到她身后。
“我还会再去看你的,不要忘了我们的两个月之期。”
木如夜看着梅丹的背影,紧紧地捏住了拳头。
木如夜讨厌这种被人扼住咽喉的感觉。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焕然一新,所有的罪恶都被埋葬,谁都抓不到把柄,哪里知道命运还给他留了一手,叫他猝不及防。
现在他在明处,梅丹在暗处,他防不胜防……
木如夜想起一句话,上帝要毁灭一个人之前,会先让他嚣张。他是活得太张扬了吗?太急不可耐了吗?所以才会横出一个梅丹来?
不,木如夜不信上帝,他只信他自己。
如愿好几天都没有跟哥哥联系,就连小秋找她,她都推了。
她的心里乱成了一团,她记得顾向阳问过她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季惟慈”的人,如愿想季惟慈大概就是蝎子的名字,只是她弄不清楚到底是哪三个字,又不知道蝎子具体的年龄和出生地,就算托系统里的朋友,只怕也找不到人。
她知道,顾向阳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为什么他也要隐瞒她?为什么顾向阳跟哥哥一样,竟然也不愿意告诉自己真相。
是什么真相那么恐怖,让这两个最爱自己的男人同时选择了缄默?
办公室里的天都黑了,大家都走了,只剩下如愿还在办公室里写报告。她不想回家,回家面对空荡荡的房子更加惶恐。
拖到了九点,如愿才收拾东西离开单位。她其实很想找到顾向阳,当面问一问他,却又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知道了真相就要做选择。
顾向阳说,如果有一天他的枪口要对准她的亲人,她要怎么办。
哥哥说,如果有一天他和顾向阳只能活一个,她选择谁活。
如愿不知道,她根本就选不出来。
选择一种可能,就失去了另一种可能。这世上所有的选择背后都藏着一个让人心碎的事实,那就是选择就是放弃,选择就是失去。
如愿心事重重地往前走,寒夜的马路空荡荡的只有她孑孓独行。
滋啦一声,一辆车子猛地在如愿身前停下,差一点撞到她。如愿一直在埋头想事情,以为是自己胡闯,点头对司机道了歉,正想继续走,却见到车上走下来一个女人。
女人面容艳丽,化着浓妆,远远都就闻到一股张扬的香水味。她微笑着走到如愿面前,对她笑了笑,问道:“美女,我没有撞到你吧?”
“没有,是我走路想事情,没关系。”
那个女人打量了一番如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她一副惊喜的模样,问,“我想起来了,你是木如夜的妹妹吧?”
如愿看着这个女人,心想,该不会又是哥哥哪里惹的情债吧?
“对,你认识我哥?”
“当然认识,章鱼嘛!”女人热情得夸张。
能说出哥哥的诨名,大概真的是老熟人。
如愿对她点点头,笑着说:“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再见。”
“别走啊,你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如愿不想惹麻烦,道,“我家住得近,我走一会儿就到了。”
“我送你!”那个女人抓住如愿的胳膊道。
女人抓着如愿的手很用力,指甲恨不得要掐进如愿的肉里。
如愿觉得有些不对劲,想摆脱她,道:“我想走路,请你放开我。”
“我说了,我送你。”女人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阴狠,面如蛇蝎的样子叫人心里发毛。
如愿感到有什么顶在了自己的腰上,低头一看,是一把枪。
“上车。”女人说。
车子飞快地开着,车上还有两个男人,如愿一上车,就被人一边一只手给按住了。
“你哥哥最近都不理我,看来他很忙嘛……”梅丹冷笑着说。
如愿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知道自己无路可走。
她小心翼翼地说:“我跟哥哥吵架了,而且我哥的事情从来不告诉我,你找我也没用。”
“找你当然有用……”梅丹冷笑着说,“我要你帮我给他传个话。”
如愿深呼吸,紧张地点点头道:“好,你说,我一定告诉他。”
“我的话不用你口头传。”
梅丹笑得阴狠,如愿右边的男人拿出了一把钳子……
“你做什么!”如愿惊恐地挣扎着。
可是一旁的打手死死按住了她,她根本就动弹不得。如愿死死被箍住,梅丹抓住她挣扎的手按在了座椅上。
“好妹妹,希望你不要太怕疼。”
梅丹眼里满是疯狂,她一边阴森地笑着,一边把钳子夹在了如愿的手指上。
痛苦的叫声划破黑夜,保姆车停下,把一个满手鲜血的女人从车上被扔下,路过的人看到已经痛晕过去的女人,吓得立刻报了警,可那辆黑色的保姆车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