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着皇上回去后,我让小莲去给我准备热水。
这蜀地的天气异常闷热,本来就很容易烦躁了,偏偏来骚扰的人络绎不绝。去外面躲一躲兼看看灾民吧,结果倒好,在大街上碰到了千里之外的故人。
小莲看着屋檐下的日影说:“您现在要洗浴?就快用膳了呢。”
我没精打采地摇了摇头:“不想吃,等会皇上那边来人的话,你就说我吃了些瓜果点心,现在还不饿,到晚上再吃。”
小莲道:“皇上肯定会亲自过来的啦。”
“那又怎样,我去浴室泡澡,难道他还能跑进去拉我不成?等一会不见人,他自然走了。”
小莲笑了起来:“没见过您这样的,大中午泡澡,连饭都不要吃了。那浴盆真有那么好吗?昨晚起码泡足了一个时辰。”
我伸了一个懒腰说:“是啊,这里的天气让人难受,菜肴也不合胃口,唯独只有那浴盆,我第一眼看到就爱上了,若不是还要去别处赈灾,肯定叫他们带两个回去。
一般的浴盆不是圆盆状就是圆桶状,再讲究也不过是在质材上做文章,比如金盆银盆之类。但那些只是摆着好看,洗浴用的东西,还是木质的用起来感觉最好。
记得初到皇宫时,太后赏了我一样宝贝,我只看了几眼就叫小莲收起来了,从来没用过一次。
太后赏的是明晃晃的金马桶,坐在那种东西上,能那啥吗?会严重便秘的。
闲话休提。且说这县衙提供地浴盆。是椭圆形地。其中最贴心地地方。还在于浴盆地前端有一个突出部分。刚好可以放一个小枕头。让人可以很舒服地躺在水里。想泡多久泡多久。
心情郁闷地时候。索性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泡在浴盆里睡觉。看天会不会塌下来。
小莲还是不肯动弹。立在那里笑觑着我说:“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
“什么事?”我装着漫不经心地问。
“客栈里可是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您呢。您答应了人家会安排地。”
“已经让刘嬷嬷跟他谈判去了。”
“没用地,他要的是公主您,要的是驸马的身份,还有与之俱来的荣华富贵。”
“你怎么知道?”我目光犀利地看着她,如果她敢承认自己当时在门外偷听,我就对她不客气。
“公主”,她突然咚地一声跪了下去:“奴婢知道,因为宋方的事,您对奴婢很失望。不再信任奴婢。但奴婢当时会答应他,只是不甘心像刘嬷嬷那样做一辈子老处女,老了连个依靠都没有。奴婢发誓。奴婢跟宋方见面地时候,从没说过半句不该说的话。奴婢是太后和公主的人,虽然跟了这个男人,但决不会出卖主子的。而且,奴婢很清楚,跟他不会有什么结果。”
我惊讶地问:“那你上次又口口声声要我成全你,整个一副陷入情网的白痴样。”
“那时候是猪油蒙了心,以为他真心相待,一时糊涂。就想离开皇宫过正常的日子。但这几天已经想通了,在外面哪有在宫里好?像宋方那样的男人,男女通吃,诡计多端,我真跟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带着几分疑惑看着她,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这番话,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想让我放松警惕?
对小莲,一开始我的确非常信任,因为她是太后指派给我地,与其说我相信她,不如说我相信太后看人的眼光。如果没有宋方这档子事,我会一直信任她的,但女孩子一旦有了外心,就会凡事为自己打算。更何况,以前她心里地主子就不是我。而是太后。现在,恐怕连太后都要退居二线了。摆在首位的是她的那个男人。
我小心试探着问:“假如宋方向你求婚,你愿意嫁给他吗?”
小莲的脸立刻晕红成一片,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虽然她口里说的是:“宋大人怎么会娶奴婢呢?奴婢不过是个无钱无势的小宫女,宋大人帮皇上剿灭了匈奴,又摧毁了琰亲王的老巢,等回到京城论功行赏,肯定会封很大的官。他又年轻又英俊,典型的乘龙快婿,怎么娶也轮不到奴婢啊。”
明明前几天还跪在地上求我成全地,现在又这样说,不能不让人怀疑她的动机。在替宋方歌功颂德的同时故意贬低自己,在我面前装可怜,好让我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甚至搬出太后的名头将她隆重下嫁。有太后撑腰,京城里什么小姐比得过她?宋方会娶她,也正是冲着这一点来的吧,历朝历代,多有娶上司夫人身边的侍儿而成为亲信的。
到这时候,我对小莲已经彻底失望了,故而带着一点倦怠和冷淡说:“别磨蹭了,快去准备热水吧。还有,我想你也忘了一件事,你跟宋方既然有那层关系,搞不好现在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你也知道,宫里决不会容留一个未婚先孕地宫女,那是秽乱宫廷!这事若闹出去,又没人维护的话,会被乱棍打死的。”
小莲满眼惊骇,呼吸急促,却还在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笑容说:“又没两次,肯定不会怀孕的。”
“又没两次是什么意思?”
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是在来这里的路上,也就是见到公主的前一天晚上才有第一次的,再就是昨天晚上……”
我笑问:“这几天你不是每天晚上都跟他幽会吗?”
这点她倒没否认:“见是见了,但并没有那样,他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白天忙着赈灾,晚上挤在一起住,很不方便。”
“昨晚怎么又方便了呢?”
“他说实在忍受不了相思之苦,把我带到了街上的一家客栈里。”
这么说,迎娶小莲地主意,也就是最近两天才打定,昨晚开始实施地。
不过。即使小莲怀孕了,他也未必真的肯娶她----今天见面时,他笑得那么得意,应该就是看出我很保护身边人,他要地就是这种效果。如果我表现得漠不关心,小莲跟他只怕也没有以后了。
我看着跪伏在地的小莲。也许,应该让她知道真相,姑息只能让她活在虚妄的幻象里,以为她没有做错什么,以为她可以掌控一切:对内,拿捏得住我这位好脾气的主子;对外,可以慢慢把握住宋方,用自己的身子,或将来地孩子。
真相是残酷的。但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必须面对。
想清楚了,我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说:“接下来会很密集的。”
“什么很密集?”她没听懂我的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去给我准备热水吧。”
这时程金翠出现在门口说:“公主要的热水奴婢已经叫人准备好了,等她,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呢。”
小莲换上一副怒容:“我跟公主说话,你在门外偷听?”
程金翠毫无怯色:“公主吩咐你准备热水,都说了好几次,我在门外都听到了,你还好意思怪别人偷听,这还需要偷听吗?现在水都已经倒好了,你还没动身。说明你这个仆人当得很不称职,在宫里你也这么懒散吗?那些管事嬷嬷们居然也容得下你。”
小莲气得发抖,手指都快点到程金翠鼻子上去了,但她比程金翠矮了大半个头,所以声音虽厉,气势却不是很足。而程金翠,这次显然有备而来,大概想趁机出一出早上被小莲抢白的窝囊气吧。
小莲几乎吼了起来:“在公主面前就敢大呼小叫,我也许不称职。你却完全不懂规矩,跟个没教养地野人一样,要在宫里,早一顿板子打得半死,然后丢到浣衣所做苦力去了。”
两个人好一番唇枪舌剑,直到我决定听够了,才打断她们说:“金翠,你陪我去浴室。”
“公主?”小莲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笑得又亲切又无奈:“你现在很可能是个孕妇,我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孕妇侍候我呢?”
“天!”程金翠惊呼。同时扫向小莲的肚子。小莲下意识的护住,这下。什么都不用说了。
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对她说:“你以后就在自己房里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你侍候了,反正在外面也没那么讲究,有刘嬷嬷和金翠就够使唤了。”
“公主,您不要奴婢了?”小莲这下什么气焰都没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回答她:“你叫我怎么要呢?你也在宫里待了好几年,可有看到跟外人私通,怀了孩子还继续在宫里混的?”
“可是,您是太后的掌上明珠,您说什么就是规矩啊。”
我的眼神已经转为凌厉:“你这是恳求呢,还是要挟我?”
“奴婢不敢。”她再次跪了下去。
“规矩就是规矩,我还是宫里的新鲜人,可不敢改规矩。你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去找你的情郎商量看怎么办吧,如果你们想早点办喜事,我和皇上再忙也会为你们主婚的。”
说完我扭头就走,不想再看小莲如丧考妣地模样。
走进浴室之前,我让人叫来李锐,对他交代说:“派个人跟着小莲,不管她去了哪里都要跟着,不要让她发现,也不准跟丢了,知道吗?”
“属下遵命,是今天跟,还是……”
“天天跟,直到我通知你不用再跟了为止。”
“是,属下这就去派人去。”
李锐刚转身,程金翠就问:“公主怕小莲出事?”
我没有作答,只是跟她说:“今天我跟小莲的对话,你一个字都不准泄露出去,事关女孩子的贞节,弄得不好会出人命地。”
“奴婢以性命担保,决不会对任何人吐露一个字。”她信誓旦旦地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