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聊以充使臣(一)

那天的晚餐是跟琰亲王一起用的,他还是谈笑风生,但多半是废话,我真想了解的他是不会说的。这人看似豪爽洒脱,实则心机很深,所以才会骗取了先帝的信任。

晚饭后,坐在水殿的回廊下看着离宫的处处灯火,恍然间竟有根本没离开皇宫的感觉。这离宫的规模虽然比京城的皇宫小了将近一半,但精致程度不亚于那边。整整十年的修葺啊,琰亲王既有私心,必然会额外卖力,务求尽善尽美。

我所住的水殿,顾名思义,是一座建立在水面上的宫殿。不知是先有池,在池中打柱子建房,还是建好房后再把周围挖成池。此时是七月中旬,池中荷花盛开,清香四溢,如果不是身为人质,只是来此消夏,我会很享受的。

因为一路奔波劳碌,虽然心中依旧惶恐不安,到底还是抵不过困倦,到午夜时,终于在荷香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凌晨时分,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了,侧耳细听,其中似乎夹杂着一个熟悉的男声。

顾不上梳头洗脸,我跑到隔壁房间,一群太监宫女正在侍候琰亲王梳洗。看见我在门口出现,他赶紧跟我打招呼:“早,不好意思,我让他们声音小点,结果还是把你吵醒了。”

我结结巴巴地问:“王爷昨晚……也住在……这里的?”

“是啊,天气太热,只有这里凉快点。”

也就是说。“这里是王爷的寝宫?”

“是本王的夏宫,冬天这里就比较冷,会换到前面地暖阁去住。”

我怒了:“既然是王爷的寝宫,为什么把我也安排在这里?”

琰亲王再次发挥避重就轻,避实就虚的功力,笑容可掬地说:“公主不喜欢这里吗?听说公主上京的途中。一路掀开车帘看荷花,本王还以为公主很喜欢荷花呢。若不喜欢,看是不是叫人拔掉了再种别的?可水里的花,好像就这个最好看。桂花园也有一个,等八月桂花开地时候,再跟公主一起移到桂殿去住,好不好?”

桂花和荷花都很好。但跟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共住在一座寝殿里大大地不好!

不想被他的花言巧语模糊了重点,我继续刚才的话题:“为什么把我安排在王爷的寝宫里?”

“宫里只有这个地方最凉快呀,其他地方都热得很。”

好吧,你不挪。我挪;惹不起,躲得起。我冷冷地表示:“我不怕热,请王爷把我移到别的地方去吧。”

他终于收敛起了轻浮的笑容:“不用,如果公主是怕本王骚扰地话,大可以放心。本王今天就会返回前线,昨天是因为听说公主到了,才特意赶回来探望公主的。”

他身后侍立的一个太监说:“我们王爷听说公主到了,丢下了多少重要公事,日夜赶路。马都跑死了一匹,王爷自己也熬了一个通宵没睡。”

“长乐,住嘴!”琰亲王赶紧出声喝止,

这时有人在门口通报说:“王爷,宋大人回来了。正在殿外等着王爷召见呢。”

宋方宋大人?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一动,被劫为人质的愤懑突然消失了,因为,我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地事情。

也许,我能到西京来,是老天爷给我安排的一个机会吧。以前在皇宫的时候,和皇上一起分析时局,总觉得要想不被匈奴吞掉。最好的法子就是双方暂时化干戈为玉帛。一起抗击匈奴。

以前我建议皇上派一个人来做说客,现在我自己阴差阳错地来了。正好可以试试看。我出面,比一般的人,可能更有优势。我的身份特殊,就算我说的话琰亲王不爱听,也不会让我太难堪。有太后在,我的生命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不至于成为两国交战中那个被斩地“来使”。

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就不能跟琰亲王闹僵,还得哄着他一点才好说话。无欲乃刚,一旦有求于人,就不能那么硬气了。

我不再坚持搬家。其实,水殿很大,我和他都有各自的屋子,各自的侍从,他也并没有到我的房间来骚扰我。再说了,他马上要走,水殿依旧只有我一个人住。

他马上要走?脑海里回荡起这句话,然后就开始着慌了,他走了,我跟谁谈判啊。等他再回来地时候,搞不好两边的仗都打完了。

“呃,你们王爷现在人在哪里?”我试着向身边的小太监打听。

他先不回答,而是看着另一个老成些的太监,似乎在征求对方的意见,看要不要告诉我这个人质。眼睛的余光中,就见那个老成的轻轻摇了摇头,于是小太监说:“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呢。”

不知道你还想半天?装样子也装得像点嘛,真是个笨奴才,比他们的主子可差远了。不过听说聪明人都爱用笨奴才,聪明的男人都喜欢笨女人……

我承认我笨,但要说皇上喜欢我还有点靠谱,琰亲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表现得再热情,他地心是冷地,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女人的直觉都是很灵敏地。

如果是在西安的皇宫,我还可以自己去找,可在西京,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我摸头不着脑的,从哪里找起?

叹了一口气,实在无法可想了,我作势抬腿跨上回廊的栏杆。

不出所料,本来对我的询问充耳不闻的太监宫女们立刻扑过来拉住我,一个个大惊失色地问:“公主,您要干嘛?”

我回头笑道:“我没想见王爷。还有那位宋大人,麻烦你们领我去吧。要是王爷怪罪,就说你们不依我就投水。“

他们互相用眼神交换一下意见,最后还是领着我到了一座宫殿前。我抬头一看,嗬,居然也叫勤政殿!

鉴于这里在先帝时代曾做过一段时间的皇都。那时候会有这样的殿名也不奇怪。但先帝迁都西安后,这里只是作为先帝偶尔游幸地离宫,怎么还会允许跟皇宫中的勤政殿同名的殿堂存在?皇帝应该很忌讳这个的吧,皇帝的一切,都应该是唯一的,这样才叫独尊。

也就是说,这殿名很有可能是琰亲王后来改地。反正他谋朝篡位之心早就昭然若揭,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来找琰亲王之前,我想当然的以为他们是在某个会议室,或会客厅里商议。没想到,却是正儿八经地升朝议事,远远地就从敞开的大门里看见琰亲王高踞在宝座上,下面站着一干臣僚,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敢情,人家在上早朝呢。

看来,这西京,俨然已是另一个朝廷,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正式登基称帝了。

人家准皇帝架子搭得十足,我反而不好造次了,上早朝啊,多庄严的气氛,闲杂人等怎敢骚扰。

我只得在殿外停住。对左右交代了一声:“等会王爷下朝了,就说本公主有事相商,务求王爷拨冗接见。”

回到水殿,倚栏看着荷花发呆。琰亲王一直没有露面,一晃就到了午膳时间,我毫无胃口,随便吃了一点就放下了。

随侍的宫女见我倦怠烦闷,把我引到一处湖心亭,里面放了一把非常舒服的摇椅。我刚躺上去。她们就轻轻地摇啊摇。把我摇得昏昏沉沉的,若不是心里有事。早撑不住睡死了。

“王爷。”

“嘘。”

我猛地睁开眼,琰亲王再次带着歉意说:“看来本王又吵醒公主地好觉了。”

“没有,我本来就没敢睡。”

“为什么不敢睡?”

“因为有要事和王爷说啊,怕一觉醒来,王爷已经回军营了。”

他暧昧地一笑:“若公主说舍不得本王走,这个理由更动听些。”

我扶额苦笑:“王爷,我在说正经的。”

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总爱调戏?关于琰亲王对我的感觉,我有绝对的把握是太后看走了眼,她所谓地“眼里有欲望”,我也仔细观察过,同样是权势欲或别的什么企图,与男女之情根本无关的。

琰亲王笑叹:“好吧,咱们就说正经的。公主什么都好,就是太正经了,还记得当初,我在府中遇刺,公主过府探望。本王和定远候不过开了一句玩笑,公主就拂袖而去,害得本王只好拖着受伤的身体,让两个仆人搀扶着追上去求公主原谅,公主好薄的脸皮,好大的架子呢。”

“那不是架子,只是一个女人本能的反应,我虽是下堂妇人,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瞧,又来了!要说妇人,太后也是以已婚妇人之身进宫地,先帝都不计较了,天下人谁敢说一句不好的?”

我已经开始头痛起来了,跟他聊天,貌似轻松,其实随时都要提高警惕。因为他最擅长的就是迂回法,在不想回答的问题上打太极,把你绕得头晕目眩,最后什么都没问到就败下阵来。这人的脑力跟体力都是耐久型地,越调侃越来劲。

既然如此,我也懒得兜圈子了,直接问:“王爷您现在驻扎在哪里的?”

“孤王一直在雁门关。”

“不是吧,如果您在雁门关,怎么最近一段时间从前线送到皇上那儿的公文中,一直没提及您的名字,也没提及定远候。呃,定远候是不是跟您在一起?”

“公主在打探主帅行踪,等于打探军事机密哦。”

“得了吧,我一个被囚禁的人质,宫门都出不了,周围也没一个认识的人。就算打探到什么了不得的机密,也不过烂在肚里,又能告诉谁去?要不王爷送我几只鸽子,让我飞鸽传书吧。”

“哈,不错,还能打趣本王呢。请问,如果可以向外传递消息,公主打算告诉谁呢?”

我答道:“当然是太后,既要她镇守京城,难道不该让她掌握主帅们的动向和战场上的准确情况吗?”

他满脸都是温暖无害地笑意,声音却透着一丝阴冷:“公主就不想告诉皇上?听说你们姐弟俩感情很好,皇上对你十分依赖,这次出征,为了要带你随行,不惜动用御林军对太后逼宫。本王最好奇地是,公主明明有机会逃走,为什么还乖乖地跟着皇上呢,莫非,公主也很依恋皇上,所以根本不想跟他分开?”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王爷知道太后的寝宫有秘道?”

他得意地点了点头,“如果公主肯从秘道走地话,本王只需在出口处守株待兔就行了,省了多少周折,也不会枉送了几条性命了。”

我越发慌了,抓着他的衣袖问:“你的人把小莲她们杀了?”

“不是她们。”简短的四个字,其余的再也不肯多说。他就是这样,真正你想了解的,他惜墨如金。

不过,纠结这个也没有意义,不管她们是不是真的遭遇了不测,我都已经鞭长莫及。远在千里之外的我,还能为她们做什么呢?

现在我希望了解的是:“您是怎么知道那房子有秘道的?”

他一副轻松样子:“这很好猜啊,宫廷是世上最豪华的地方,也是世上最危险的地方,所以宫里的重要人物,如皇上,皇后,太子等人的住所,都会有暗道,至少有密室可以临时躲藏。你的母后背负着母鸡司晨的骂名,皇上又非亲生子,不安全感只会更强,她住的寝宫,就算本来没有暗道,她都会找人修出一条来。”

“就算这点你能推断出来,暗道的具体方位,甚至出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别告诉我你猜到的了,你是王爷,不是跑江湖的神棍。”

琰亲王嘿嘿一笑:“公主明知道本王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王爷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磊落的君子。”拍马屁有用乎?

“音音,你混淆了一个概念,磊落的人不是没有秘密的人。”

忽略他唤我名字带给我的怪异感,我争辩道:“有太多秘密的人,肯定不是磊落的人。”

他摇着头说:“磊落,对普通人是美德,但对一个帝王而言,也许是致命伤。因为你面对的,都不是磊落的人,越是乱世,磊落的人越不容易生存。”

第三十八章 姻缘自有定第一百十八章 冤家总路窄第二十三章 再访亲王府第二百三十七章 无花亦解语第一百四十章第一百七十五章 风过卷流云第一百六十一章 绝处闻佳音(二)第六章 行馆夜月幽第十五章 华堂晚筵开第一百二十一章 计逐糊涂女(一)第一百七十四章 浮生半日闲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二百零二章 脉脉同谁语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九十九章 幕卷冬雨寒(四)第二章 君家妇难为第八十六章 策反反被策第三十八章 姻缘自有定第一百二十六章 今是而昨非第六十章 用兵不厌诈第七十五章 世间多烦忧第一百零一章 嫁娶不须惊(一)第九十五章 风雨阻归途(二)第一百七十一章 莫讶世情异第一百四十六章 忧心似火焚第二百三十四章 短兵相接时(三)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九十七章 幕卷冬雨寒(二)第八章 与君初相逢第二百二十六章 逢乱避远郊第一百五十五章 梦醒看微雨(一)第八十六章 策反反被策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二百一十四章 狩猎深雪中(二)第三十一章 新桃换旧符第七十六章 战场频告急第十四章 病体堪忧虑第二百六十三章 夜静难成眠第六十八章 羁留念远心第五十三章 花开只一季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九十四章 和亲议又起(二)第一百四十章第二百四十九章 憾恨终难泯第五十六章 落叶人何在(一)第八十八章 谈判何其难第六十二章 恩怨付一叹第一百四十九章 愁情相与悬(二)第二百五十章 摔断象牙梳第二百五十二章 突现黑衣卫第五十五章 惆怅意难言第五十六章 落叶人何在(一)第二百四十一章 念母拳拳意第一百二十二章 计逐糊涂女(二)第三章 涕泪下堂去第一百三十八章 名册藏玄机第二百六十九章 立夏出南郊第二百五十七章 风雨听残雷第四十七章 缘尽情亦了第一百五十七章 倚窗无言久(一)第一百三十七章 可怜复可嫌第十一章 瑶光凝碧落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八十四章 新到将门女(一)第四十五章 惆怅离别意第一百四十四章 月下煮香茗第六十一章 故乡云水里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九十九章 幕卷冬雨寒(四)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二百章 不如乐逍遥(一)第二百六十六章 夜赴古井巷第六十九章 新官初上任第一百二十四章 何必苦相缠(二)第六十一章 故乡云水里第二百六十章 又见成都王第十四章 病体堪忧虑第二百二十九章 忧心如火焚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二百一十二章 匈奴遣使来(四)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二百章 不如乐逍遥(一)第六十七章 花残犹自矜第一百三十七章 可怜复可嫌第五章 初惊河汉落第七十三章 何故献殷勤第二十二章 北堂生萱草第二百六十三章 夜静难成眠第三十章 浮云遮望眼第一百五十章 疏萤怯露深(一)第九十二章 真假殊难辨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九十九章 幕卷冬雨寒(四)第七十五章 世间多烦忧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二百零九章 匈奴遣使来(一)第七十章 皇家亲情薄第一百十九章 冤家总路窄(二)第一百十四章 江阳赈灾行(四)第二百三十五章 时局日日新第九十八章 重回张掖城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八十二章 轻敲月下门第一百七十四章 浮生半日闲第二十一章 腊梅花开早第一百十九章 冤家总路窄(二)第一百四十六章 忧心似火焚第一百六十一章 绝处闻佳音(二)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寐百忧生第七十二章 难解其中意第九十二章 真假殊难辨第六十章 用兵不厌诈第二十一章 腊梅花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