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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祠堂之外是一处宽敞的院落,院子里的雪只扫出一条小路,其它的却一如落时一般。一路奔出祠堂,顾月池漫无目的在雪地里跑着。
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顾振涛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一脸慈祥,让顾月池在初见时便认定他是个慈祥和蔼的父亲。
可今时今日,她发现,她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脚下一滑,踉跄着摔倒在地,下巴狠狠的磕在雪地上,顾月池的脸上沾满了雪渍。
雪渍冰冷如昔,却敌不过她内心的寒意。
赵氏死了,他可以不在乎,此刻他却又把她当作权势保障的一个砝码。
她不要,更不会接受。
雪花四散,刚停了一天的雪又下了起来,飞扬的雪花飘落在顾月池姣好的面容之上,却只能让她的心更加冰凉。
“小姐,您没事吧?”大老远便见顾月池趴在雪里,秋玲心慌着忙的跑了过来。把手炉搁在地上,她有些费力的把顾月池扶起来,并开始低头拍着她身上的雪渍:“身子本就不舒服,这还在雪里冻着,万一冻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弯身拾起手炉,秋玲一脸揪心的把手炉塞到顾月池手里。
手炉还是热的,可却融不掉顾月池心里的坚冰。
转头望向祠堂方向,那个她视作父亲的人一脸沉静的站在那里,只远远的望着她。
顺着她的视线,秋玲见是顾振涛站在那里,忙远远的福了福身子,而后看向顾月池,一脸关切的问道:“小姐可曾好些?”她知道顾振涛和顾月池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过她却不能问。
一切只因主仆有别。
“回去”
紧咬嘴唇,顾月池闭了闭眼,而后转身往外走去。
无论是对老夫人还是顾振涛,顾月阳是他们的将来,他们一定会保护好他。
牵挂尽去,如今对镇国将军府,她再无留恋。
回到琴瑟阁后,顾月池又开始发起热来。
她冷,冷的浑身不住的颤抖。
坐在床榻之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也不能使她暖和分毫。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随着脚步声逼近,顾月池抬眼望去,却见一脸忧色的凌潇潇早已近在眼前。
蹙了蹙眉,见秋玲缩了缩脖子,转身便要出去,顾月池知道,凌潇潇一定是她偷偷找来的。
不过这样又如何?
反正她现在最想见他
不等秋玲出去,她松开拽着被子的双手,一头便扎进凌潇潇怀里。
见状,秋玲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早没了往日嬉笑怒骂的神情,见顾月池如此,凌潇潇亦是蹙着眉头。侧身坐在床榻之上,伸手抄起后面的锦被该在顾月池身上,他轻拥着顾月池问道:“你与姨丈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一听此言,顾月池便知秋玲大概告诉他些什么,不过到底秋玲知道的有限啊
心中喟叹一声,顾月池没有抬头,只是窝在凌潇潇温暖的怀抱之中,凄凄说道:“圣上身子有恙,欲要传位于你。”
动作微微一窒,凌潇潇道:“此事我知情。”
他与裴慕云感情甚笃,合着此事该是知情的。
闭了闭眼,顾月池囔囔着声问道:“对抗元氏一族,你可知圣上有多少把握?”
静窒半晌儿,凌潇潇并未回话。
抬起头来望着他坚韧的下巴,顾月池迎向他的眼睛:“若我告诉你,我爹手里的兵权已被元氏一族拢去大半,你觉得若圣上大行,你可有把握对抗元氏一族?”
望着凌潇潇的大眼中氤氲顿起,顾月池知道,凌潇潇没有十足的把握。
心中戚戚然,豆大的泪珠滑落,她泣然道:“若我让你放下权利,你该是做不到的吧……”谁不想拥有权利?明明九五大位就在眼前,谁又舍得放手?
如果是她,她也放不下。
“我一直不与你提及元氏一族的事情,就怕你会胡思乱想。”深叹口气,凌潇潇说道:“对抗元氏一族是父皇多年来的夙愿,也是大楚历代国君的夙愿,无论成败与否,身为人子,我能做的便是顺从他的意思。”
“我明白”
低下头来,拿被角偷偷擦了擦眼泪,顾月池也跟着叹了口气。
轻吻她的额头,倾身将顾月池紧紧拥入怀中,凌潇潇语气坚定道:“我答应你,若有一日终要在江山和你之间选择,我的选择一定会是你。”
身子轻颤,窝在凌潇潇怀中的顾月池轻轻闭了闭眼。
有他这句话,足矣
见她安静半晌儿,凌潇潇低头蹭了蹭她的鬓角:“怎么?不相信我?”
“我信”咕哝着出声,顾月池伸手拉着凌潇潇的一只大手,语气坚定道:“今生顾月池唯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对上她朦胧的大眼,凌潇潇悠然一笑。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反拉着顾月池的手,凌潇潇站起身来,扶着顾月池躺下:“身子要紧,你好好歇着。”
“嗯”乖顺的点点头,顾月池任由凌潇潇与自己盖上锦被。
她没有跟凌潇潇提及顾振涛和弈天之间的协议,顾振涛曾说过,在崇德皇帝在位之时,他不会起反叛之心,如今她能做的便是寄希望于崇德皇帝可以多活些时日。
只要他多活些时日,她才有时间与自己和凌潇潇做好日后打算。
这个打算,从明日便要开始。
到半夜的时候,身上的热总算退了,不过顾月池却毫无睡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无奈之下她只得在脑海中为日后做些打算。
崇德皇帝的病能撑多久,这个问题恐怕只有裴慕云最清楚,思来想去,她还是起身,打算跟裴慕云问个清楚。当然,事关重大,她不可能直接问裴慕云崇德皇帝能活多久,只是十分隐讳的在信中说道五爷病重,就不知可熬得过开春。
将信以火漆封好,吩咐秋玲寻个可靠之人送进宫去,她这才回去睡下。
第二日一早,顾月池起身之后便吩咐外事管家准备好马车,待用过早膳之后,到宫里送信的人回来了,不过他带回的并不是信件,只是裴慕云的一句话。
说是一句话,其实连一句话都算不得。
因为来人只带来一个字,那便是——难
打发走了送信之人,顾月池服过汤药后便要带上秋玲出门,刚走到前厅门前,她心思一转,看着束草:“慧君姐姐这会儿在哪儿?”
自上回苏慧君到老夫人那里去过一次后,顾月池便一直未曾再找她,这会儿见她忽然问起,束草一愣,恍惚回道:“该是在她屋里。”
点了点头,顾月池道:“叫上她,让她随我一起出门。”
“是奴婢这就去叫”
不多时,束草带着苏慧君从后门进来,对苏慧君点头示意,不再停留,顾月池带着她和秋玲便一起出了门。
马车出了镇国将军府,一路向着太西湖方向而去,端坐马车之内,见苏慧君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顾月池轻笑问道:“慧君姐姐可是在想为何我今日要带你出府?”
见顾月池开口问了,苏慧君也不闪躲,只静静点头。
伸手撩起车帘,迎面吹来的冷风让顾月池更加清醒了几分:“我需要一个可以帮我抛头露面之人,慧君姐姐不失为最佳人选。”
闻言,苏慧君嘴角含笑:“只要大小姐用的上,慧君万死不辞。”
顾月池笑:“没那么严重,姐姐只要把自己的真本事拿出来,无需万死。”
点点头,苏慧君会心一笑。
马车抵达太西湖,顾月池等主仆三人下了马车便换成轻舟,轻舟破风而行,一路驶向望江楼。
早起的时候通常是望江楼最为清闲的时候,闲来无事,身为掌柜和账房的张昭和赵瑾本是在二楼喝茶闲谈的,谁知放眼望去,却见顾月池乘舟而来。
轻舟抵达望江楼的时候,张昭和赵瑾早已在码头上迎接,由秋玲扶着上岸,对两人点了点头,顾月池道了声外面天冷,便让众人到她的房间去说话。
雅室之中,顾月池一人独坐,秋玲立于身后,其余三人则都站在桌前。
甫一坐定,顾月池便先看向赵瑾:“如今望江楼账上有多少现银?”
赵瑾回道:“因是年初一,钱庄大都不开,故楼里留有年前三日盈余。”
点点头,顾月池道:“将现银都交由慧君姐姐,派人护她左右,我有重用。”
“好,我这就去清点。”对着顾月池点头,赵瑾对苏慧君微微颔首,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雅室。
雅室之内独留张昭一人,看着一脸笑意的张昭,顾月池又问道:“望江楼开业至今掌柜的不辞辛苦,此乃望江楼之福气。”
“大小姐谬赞”张昭是聪明人,见顾月池如此说话,他便说道:“大小姐若有吩咐但说无妨。”
莞尔一笑,顾月池开门见山的说道:“自今日起望江楼所有盈余不必再存入银庄,现银清点过后直接要由苏慧君即可。”
挑了挑眉,张昭问道:“那凌老板那边……”
顾月池依旧笑着:“此事既是我说的,他那边便不会有问题。”
张昭点了点头,“既是如此,在下依着大小姐的吩咐照办便是。”说完话,张昭拱了拱手,便先行退了出去。
须臾,苏慧君回到雅室。
见苏慧君什么都不问,只是在边上等着,顾月池沉吟半晌儿,方才悠悠叹道:“未雨绸缪……此刻我才懂得这四个字的真正涵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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