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颇有为难——店中此时虽不齐满,却也有七八停人客,这么贸然赶人实在不好。
他正要开口,一旁的侍从冷哼一声,抬了抬遮住面容的笠帽,顿时目射寒星,吓得他身子都酥了半边,颤声道:“是、是……”
车中又抛出一包物件,看起来颇为沉重,掌柜一看都是雪花纹银,心中更是一凛——这是官家内库才有的!
过不多久客栈里便是一片鸡飞狗跳,惟独那单门独户的后院里一片寂静,仿佛无人居住一般。
夜风越见萧萧,不多时,连月娘也被阴云遮挡住了,有一两点雨星从空中坠落,却更惹得被无端驱逐的人客怨恨。
疏真微微挑帘,在一片咒骂埋怨声中开了口,嗓音虽是清脆,却带了几分凝重沉郁,“二师兄,这里有我就够了,你先回转吧……”
她随即凑近了些,低低说了些话。
叶秋笑了一声,有些玩世不恭道:“我记得我欠你的一个要求已经还清。”
疏真微微一笑,口舌之间丝毫不曾逊色,“一个要求,你欠了我多久?这就算利息吧!”
“真是好重的利息啊……”
叶秋啧啧有声道:“堂堂一个金枝玉叶,怎么变得如此市侩了……”
话虽损人,他摸了摸挺拔的鼻翼,终究回身折返,行出几步,他回头,双眼在暮色昏暗中闪烁着光芒——
“你自己多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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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三间原本是作为贵客休憩之处,如今却是寂然无声.
疏真站在院中,却不走近,只是遥遥扬声道:“我来了。”
平淡一声刚出,骤然,房中便点起了火折。
门支呀一声无风自开,灯烛飘摇间,只见正中央的梁上吊下长长绳索,下面捆了一个妙龄少女,虽然容色俏丽,却是苍白近乎昏迷。
她仅有脚尖着地,唇边起了水泡,疏真看到这一幕,心中已是怒意勃发,“虹菱!”
“哦……你真的动怒了……”
玩味缓慢的声调从昏暗角落里发出,带着恶毒露骨的讥诮之意。
“你挟持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还如此折磨于她——你也算男子汉大丈夫?”
疏真微微冷笑,口风仍是犀利。
“对付你这种阴险狡诈的贱人,要是作大丈夫的凛然光明之态,只会死得尸骨无存。”
神秘男子在房内嘿然冷笑,“何必站在外面说话,进来吧!”
疏真谨慎扫一眼房内各个死角,心思如电之下,毅然走入其中。
刚跨过门槛,便听背后一声轻响,门被无声无息的带住紧闭。
密闭的房中,灯火幽淡,各怀心思的一男一女彼此对视着,森然狂飙之气隐隐而生。
“果然是你,欧阳瞻。”
疏真黑瞳收缩,冷厉光芒让人不敢正视。
欧阳瞻刷的一声打开折扇,唇边微笑凉薄,轻蔑之意丝毫不曾掩饰,“你是从招式上看出来的?”
他停了一停,微笑越发加深,“这招式是我家主上所创,你倒是记得清楚。”
疏真微微垂目,冷然道:“以萧策的为人,尚不至于要做这等龌龊之事,只有你,学了他的真传,却徒有外形,发挥不出精髓。”
欧阳瞻的脸微微抽搐,眼中怨毒之色大盛,却是将他儒雅风流的气度坏了大半,“你先前以为我已经死了,是不是?”
他冷笑一声道:“可惜,我早就防着你一手,死在萧淑容床上的,不过一个替身而已。”
他斜眼看着疏真,笑声更为得意,“早在我刚刚抵达这王城之时,在那如意楼上,我便认出了你。”
“你没有想到吧,擦身而过的熟悉香味泄露了你的身份。”
疏真静静听了,仍是一派平静,“从那时候起,你便要设计将我除去了?”
欧阳瞻报以嘲讽冷笑,“老天有眼,让你这贱人无所遁形——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还有什么花样。“
疏真面上一寒,幽幽道:“口出秽言,如此失态,也不怕折损了你欧阳家百年的令名。”
“你也配提我们欧阳家?!”
欧阳瞻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之事,嘿然冷笑道:“这里就你我二人,你就别装什么金枝玉叶的清高模样了——你不过是奴婢所生的下贱胚子,鸠占雀巢这么些年,居然还讲究起仪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