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凛,眼前的人目光却比这风还有要冷寒惊心。
凤婧衣半晌也没有说话,只是微皱着眉头,静静地望着面前的靳容华。
她不知道靳家的女儿是着了什么魔,靳太后千方百计的要除掉自己的亲妹妹,也就是母妃。靳兰轩又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杀了她这个表姐,而如今,一样的靳家亲姐妹,靳容华又这样的要除掉自己的亲姐姐靳兰轩。
这是何其心理变态的一个家族!
靳容华见她半晌不说话,嘲弄着一笑,又道,“她害死你的孩子,却只轻不重地禁足了一个月,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恨她吗?轹”
“这是嫔妾与兰妃娘娘之间的恩怨而已,就不劳烦容华娘娘过问了。”凤婧衣淡笑回道。
她如何知道这个人是真的想要除掉靳兰轩来找她,还是靳太后授意她故意设的圈套?
靳容华冷冷一笑,道,“你真以为,你不找她报仇,她就会放过你?筻”
凤婧衣淡笑,沉默不语。
“除非到你死,否则靳兰轩是不会放过你的。”靳容华站在她的边上,声音低沉而冰冷,“要么你死她活,要么你活她死,你想选哪一条路?”
“容华娘娘,那是你的亲姐姐。”凤婧衣淡笑着说道。
“姐姐?”靳容华嘲弄地冷笑,说道,“她从未将我当作妹妹,我又何需将她视为姐姐,她不让我好过,我又怎会让她安生?”
凤婧衣抿了抿唇,朝她欠身行礼,“嫔妾身份低微,只怕帮不了容华娘娘,先行告退了。”
“上官素!”靳容华却拦在她去路,低声说道,“她不会放过你,太后也不会放过你,只要你点个头,将来永寿宫的一举一动,本宫都会告诉你。”
凤婧衣顿步,这个条件还真是诱惑人,她正缺一个靳太后身边的眼线。
“既然盛情难却,嫔妾便权且一试。”
靳容华见她应下,满意地笑了笑,眼睛打量着周围,低声说道,“这世上能牵制太后的人,只有靳老夫人。”
靳老夫人?
凤婧衣皱了皱眉,想起那日在菩提寺见到的白发妇人,那不是靳太后的生母吗?
“你是上官家的人,老夫人一定很乐意见你,如果你再告诉她,毓妃是怎么死的,我想她一定很乐意帮你。”靳容华神秘一笑,低声说道。
说罢,便带着宫人离开了。
凤婧衣站在原地,望着靳容华离开的背影,心头的疑问却更深了。
两个都是靳家的女儿,靳老夫人为因为母妃的死,帮她对付靳太后?
“主子要答应她吗?”沁芳低声问道。
“便是她不找我,我也不会放过靳兰轩,既然是顺手的事,帮一帮又有何妨?”凤婧衣笑了笑,拢了拢身上的斗蓬举步往回走。
“可若是除了靳兰轩,又多了一个她这样的敌手,也不是好事。”沁芳担忧道。
靳家的人,个个这样心机深重,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她?”凤婧衣淡淡地笑了笑,平静说道,“她之所以立足宫中,不过是仗着靳太后,若是靳兰轩和靳太后都倒了,她还有立足之地吗?”
“那么,她说要帮咱们,不是自寻死路?”沁芳道。
若是这般,可见她所说的话,是不能相信的。
凤婧衣侧头望了望她,只是说道,“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尤其……是一个陷入爱情的女人。”
她看得出来,靳容华是真心恋慕着夏候彻的,原本她还是有可以接近他的机会,可是靳兰轩一回来,她便成为太后的弃子,如何会就此甘心。
所以她才会说,她不好过,也不会要靳兰轩好过。
这样的女人的危险的,她会这样对靳兰轩,也同样会这样对待如今深受皇帝宠爱的她,所以还是要小心提防着为好。
只怕,她不是要帮她对付靳兰轩,而是要坐山观虎斗,让她和靳兰轩两败俱伤。
青湮沉默地跟在后面,也自然想到了靳容华的真正目的,可是这世上想从这个人手上便宜的人不是没有过,只不过最后都没落到好下场。
回到凌波殿,凤婧衣便窝在榻上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许日昨晚饮酒过多的缘故,今天一起来头就一直疼得不行。
“一早皇上走的时候吩咐了,让主子时辰了到皇极殿用午膳,现下还有一个时辰,主子不舒服先去躺一会儿,时辰到了奴婢再叫你。”沁芳说道。
“不怎么想睡。”凤婧衣摇了摇头,望向青湮问道,“你把话都带给墨嫣了吗?”
“带到了。”
凤婧衣抿唇沉默,一手搭在雕花小几上,修长如玉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思量着方才靳容华所说的话。
若真如她所说,靳老夫人能帮她牵制靳太后,或许她真的该去见一见这个人了。
“青湮,回头让公子宸查一下,定国候府靳老夫人每个月何日何时去菩提寺上香。”
“是。”青湮应了应声,不由皱了皱眉,“你打算去见她?”
“嗯。”凤婧衣点了点头,语气不自觉沉重了几分,“也许,她会知道,靳太后为何要那般不择手段杀了母妃。”
如果靳家内部有矛盾,只要加以利用,让她们自相残杀,倒也省了她不少功夫。
只是,她如今身在宫廷,要想出去势必得费一番功夫才是。
“那是靳太后的亲生母亲,纵然女儿有天大的错,她也不可能帮一个外人对付自己的亲生女儿。”青湮提醒道。
凤婧衣宛然一笑,说道,“能不能成为咱们的帮手,那要看我们怎么用了。”
青湮闻言沉默,说起揣测人心,这个人一向是个中高手。
沁芳沏了茶奉上,听到这里,不由插了一句嘴,“那毕竟是大夏的皇太后,能不能让她倒了,关键还是在皇帝身上。”
凤婧衣接过茶,浅抿了一口,叹道,“是啊。”
她要想对付夏候彻,就得先对付靳太后,只要她倒了,靳兰轩在这宫里又能再玩出什么花样来。
可是,夏候彻能登基为帝,靳太后功不可没,要让他们母子反目,借他的手去除靳太后,怎么想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休憩了一个时辰,沁芳帮她整理了妆容,前往皇极殿去用膳。
夏候彻还在忙着,孙平直接带她到了偏殿等候,说道,“皇上要见完几位大人还有一会儿,若是娘娘等不及了,先拿点心填填肚子。”
“让你费心了。”凤婧衣笑语道,
“这奴才可不敢当,全是皇上细心,一早便让奴才吩咐了御膳房做了送过来的。”孙平道。
凤婧衣淡然笑了笑,这孙平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说话做事还真是圆滑的不得了。
“那娘娘便先在这等着,奴才还要过去伺候着皇上。”孙平躬身道。
“你去吧。”凤婧衣点了点头。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夏候彻方才从书房过来,瞧见桌上被动过的糕点微一挑眉道,“饿坏了?”
“你说呢。”凤婧衣瞥了他一发哼道。
虽然在很多人眼中,来皇极殿陪皇帝用膳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可是对于她只有折磨,从凌波殿大老远的饿着肚子跑过来,吃完饭又自己走回去,实在是件折磨人的事情。
孙平连忙带着宫人下去传膳,夏候彻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点心碎屑,问道,“来之前可喝了药了?”
“我敢不喝吗?”有沁芳在身边,药从来都是按时按点地送到她面前,躲都躲不过。
夏候彻失笑,捏了捏她鼻头,道,“回头该好好赏一赏沁芳,有她在你跟前,朕倒真省了不少心。”
正说着,孙平已经带着宫人们传膳进来。
夏候彻牵着她入座,道,“用膳吧,朕也饿了。”
孙平传完膳,便自觉带着宫人出去了,留下帝妃二人用膳。
“下午要干什么?”
凤婧衣想了想,道,“睡觉。”
宫里的生活太清闲了,大约也就是这么清闲得太过无聊了,大伙儿才有心思捉摸着害人,借此打发时间,丰富生活吧。
“无事便留在这边,忙完晚上再送你回去。”夏候彻道。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声音,“四哥。”
话音落,靳兰轩已经进来了,看到凤婧衣目光不由一冷,“你怎么在这儿?”
凤婧衣不紧不慢地起身,“嫔妾见过兰妃娘娘。”
“有事吗?”夏候彻说着,冷冷地扫了一眼门口的孙平。
孙平一脸为难地站在那里,兰妃要往里闯,他又哪里拦得住。
靳兰轩望向夏候彻,目光瞬间化为融融春水一般,将提来的食盒放到桌上,道,“今早在姑母的花房里看到有藤罗花还开着,想起以前咱们一起吃的藤萝饼,便做了给你拿来,还热着呢……”
食盒打开,藤萝饼香甜的气息弥漫出来。
凤婧衣默然抿了抿唇,想起那一日夏候彻从她那里拿走的藤萝饼,不由望了他一眼,想来……是送到长春宫里去了。
夏候彻望了她一眼,道,“朕刚用完膳,先放着吧。”
靳兰轩笑容微僵,略有些失望之色,将食盒盖上,道,“那你别忘了吃。”
凤婧衣想,这顿饭大约也没有胃口再吃下去了,再留在这里兴许还碍了人家的好事,于是欠身道,“皇上,嫔妾用完了,先行回宫。”
夏候彻眉头微皱,沉吟了一会儿,道,“去吧。”
凤婧衣起身离开,到了外殿,沁芳一边给她系着斗蓬,一边问道,“主子一会儿要吃什么?”
“你看着办吧,什么快做什么。”本来就饿了一早上,一顿饭也不让人吃消停。
她刚出去不多一会儿,靳兰轩也跟着出来了,直呼其名道,“上官素!”
凤婧衣耐着性子停下来,问道,“兰妃娘娘唤嫔妾有何事?”
“你别以为皇上宠着你,就是真的心中有你,你也不过是他后宫里的一个而已。”靳兰轩嘲弄道。
“嫔妾是这后宫里的一个,娘娘不也是?”凤婧衣淡笑反问。
夏候彻心中有没有她,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重要的是她自己心中没他,这便够了。
“本宫与皇上相识之时,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岂是与你们一般。”靳兰轩冷然道。
凤婧衣淡笑不语,这个女人到底自我感觉有多良好?
“你笑什么?”
“没什么,嫔妾只是想笑而已。”凤婧衣掩了掩唇,缓缓说道,“兰妃娘娘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与皇上的往日情份,可是娘娘当年与大皇子青梅竹马,情意相许,如今却做了皇上的妃嫔,由此可见,情份这东西……也不见得有多金贵。”
一个女子许了人,又转嫁给别人,这是很令人不耻的事。
她本不是如此毒舌之人,可是对上这样的人,即便她低声下场也不见得好过,不如让她也过得不痛快。
“你什么意思?”靳兰轩咬牙切齿地望着她,目光狠厉得吓人。
“不知兰妃娘娘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凤婧衣轻然一笑,说道,“有缘千里来相逢,无缘对面不相识,嫔妾本在南唐,辗转却到了这里,可见嫔妾与皇上还是有些缘份,至于娘娘与皇上……到底是好事多磨,还是有缘无份,只有天知道了。”
情份?
就你们那点情份,还能让你这样挥霍多久?
“有缘千里来相逢?”靳兰轩冷然失笑,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字字沉冷如冰,“本宫看,你是千里来送死吧!”
凤婧衣低头,望见靳兰轩衣袖间若隐若现的一点朱红微微一惊,那是代表女子贞洁的印迹,难不成……靳兰轩还是完壁之身?
她很确定夏候彻没毛病,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动过靳兰轩,这却是她没有想到的。
“兰妃娘娘又要来教嫔妾礼仪规矩吗?”她笑意嫣然地问道。
“你以为我不敢吗?”
“嫔妾早就领教过了,娘娘当然敢。”
“不要以为你使些狐媚手段,四哥就会上你的当,你跟凤婧衣那贱人一样,不是好东西。”靳兰轩恨恨地骂道。
凤婧衣失笑,低声说道,“嫔妾狐媚手段又如何,你去问问你的四哥,他可是喜欢的不得了。”
“贱人!”靳兰轩恼极,扬手便要煽她耳光。
凤婧衣一把制住她的手,笑得更是妩媚惑人,“兰妃娘娘这么生气做什么?难不成是嫉妒?”
“本宫嫉妒你?”靳兰轩冷然嗤笑。
“皇上昨晚送娘娘回宫,却宿在了嫔妾宫里,娘娘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凤婧衣笑得媚色撩人,落在对方眼中却是极致地可恨,“不过想来皇上是太过心疼兰妃娘娘大病初愈,才过来在嫔妾这里折腾了一宿。”
“你……你……”靳兰轩气得面上渐失血色,头开始阵阵钻心的疼。
凤婧衣松开手,拿开靳兰抓在自己衣襟的手,笑语道,“娘娘看来身体不适,可要多加保重,嫔妾先告退了。”
说罢,带着沁芳等人,扬长而去。
靳兰轩捂着头站在原地,恨恨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咬牙道,“上官素,本宫要你死,本宫一定要你死。”
回了凌波殿,沁芳煮了面,凤婧衣心情甚好地吃了一大碗。
“主子,你那样刺激兰妃,她定然又会使坏心眼儿的。”沁芳担忧道。
那会儿走的时候,那背后盯着她们的眼睛,跟刀子一样锐利骇人。
“我就是说好话,她也不会让我好过,何必让她心情舒坦呢?”凤婧衣道。
这个时候她敢再来找碴,不是存心招夏候彻厌弃吗?
沁芳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不由点了点头,“也是。”
午后无事,便与青湮下了几盘棋打发时间,晚上刚用了晚膳准备就寝,夏候彻便又过来了。
“用晚膳了吗?”她随口问道。
“吃了些。”
“哦。”
夏候彻沐浴换了睡袍出来,瞅了一眼又窝在床上看书的女人,问道,“兰轩头痛症又犯了,你下午跟她吵架了?”
“嗯。”凤婧衣老实地回道。
“以后不要跟她碰面。”夏候彻道。
“不是我要跟她碰面,是她追上来要跟我吵的。”凤婧衣没好气地辩驳道。
夏候彻挑了挑眉,走近床边坐下,“吵什么了?”
“她说我手段狐媚,勾/引你了,我勾/引你了吗?”凤婧衣瞅着他问道。
夏候彻闻言失笑,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拉出来放到腿上坐着,低着深深印上一吻,“这话不冤枉你。”
漪兰殿,暖阁。
太后与靳容华过来探望,向太医寻问了病情,方才到床边探视。
“哀家一再说了,让你这个时候不要再去招惹她,你偏不听?”
靳兰轩手恨恨地抓着锦被,道,“姑母,我要她死,我一定要她死。”
靳太后有些失望,面色沉凝地道,“后宫里的女人倚仗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所以哀家才要抓住皇上的心,她若失了宠,生死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皇帝一天还宠着她,咱们便一天动不得她。”
“可是,四哥的心……已经变了。”靳兰轩道。
靳太后伸手抚了抚她散乱的发,一字一句地告诫道,“莫说是他,就是哀家,再看到你继续这样,也喜欢不起来。”
靳兰轩有些迷茫地望向眼前的人,“姑母……”
“男人不会喜欢一个天天嘴上叫着要杀人的女人,哀家要你好好用皇上对你的旧情,不是要让你这样去让他一再这样对你失望的。”靳太后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明天先搬到永寿宫住一段日子,好好收收你的性子。”
她自小在众人的宠爱呵护中长大,何曾送过多少委屈,经历那么大的变故,如今又是这番局面,也难为她了。
可是,大夏的皇后必须她靳家的人,将来的太子,也必须是她靳家的人生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