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炕沿儿,手肘支着炕桌,回想着今日之事。秋兰掀帘进来,问道:“娘子,何时就寝?”我答非所问道:“萧裕紫月走了?”她点头道:“爷正在府外同萧大人话别。”
我“唔”一声,抬头盯着她问:“晚饭时,我见你若有所思,可有什么心事?”
秋兰微惊,否认道:“没有。”十根手指却不受控制的抓紧了衣裙。
我淡淡道:“秋兰,你不诚实。一个不诚实的人——”我话未完,秋兰涨红着脸截道:“奴婢说,奴婢说。”
我露出笑容,她左右环顾一周,低声问:“奴婢以为,适才娘子要紫月以后经常写信回来……并非只是为了解紫月近况,更是为了……获悉萧大人在北京的一举一动。”说完后,秋兰赶紧又道:“奴婢失言,请娘子责罚。”
心里有一瞬间的惊奇,我拉着她坐在身边,微笑道:“秋兰,我说过,你很聪明。”秋兰略显局促,低头道:“奴婢瞎说,娘子莫要在意。”
我笑叹道:“傻丫头,我何曾怪你。旁人都说我聪慧,一个聪慧的女人身边,怎会有愚笨的丫鬟?不过,愚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忠与背叛。”
秋兰“腾”地站起身,“奴婢愿侍奉娘子一生,若有贰心,天打雷劈。”我嗤笑道:“好啦,快坐下,怎的一个个都喜欢发誓。”
她低眉不语,我坦然开口道:“既是如此,我便与你直说。萧裕是爷一手提携上来的。也算是爷的家臣,为爷尽忠。这几年,他为爷办过不少事情,或有公事、或有不法之事。我想你应该可以明白。可人心难测,难保他有朝一日不会再跟了其他主子,遂留一个心眼儿十分必要。”
秋兰道:“奴婢明白。”我继续道:“你生性稳重。对于爷和萧裕相交甚厚之事,可不要轻易说与了旁人听,记住了吗?”
她用力点头,语气颇有几分撒娇之意,“娘子放心,奴婢又不是傻子。”
沐浴过后,随意披了一件月白色纱质长裙。襟口处点缀了三朵粉嫩海棠。为单调的月白色平添了几分春色。我正拿着小剪,修剪一棵矮松的枝桠。帘外蓦然出现一个身影,那么高大,那么威武,让人安心。亦让人动心。
我笑道:“回来却不进来,爷是想学汉成帝、偷窥赵合德出浴不成。不过可惜,妾身已经沐浴过了!”
他掀开锦帘,猛地朝我扑了过来,“好你个小妮子,竟不等爷回来一起沐浴!”我娇声发笑,他从身后紧紧拥住我,扯下薄如蝉翼的寝衣,露出带着淡淡鞭痕的雪白香肩。
掌心火热。搁着一层薄薄衣料,揉搓着那对柔软娇嫩的玉峰。我微喘,他的呼吸急促浓重,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拉开了一场欢爱的前奏。
他亲吻我耳垂,故意呵出一口气:“如此打扮。是想诱惑我么?”我身子轻颤,喉咙干涩无比,“你想得美。”可语气却柔媚宛转,仿佛真如诱惑一般。
迪古乃低低一笑,呢喃道:“宛宛,今晚我要你。”我低眉不语,他得意大笑,一把将我抱起,却放在圆桌上。我知他意图,羞得直往后缩。他脱下我的绣鞋,坏坏道:“今夜,我要好好品尝宛宛玉体,以解我多日相思之苦。”
说罢,他竟握住我纤细的脚踝,低头吻了上去。我“呀”了一声,欲抽回右脚,却无法挣脱。
我只好放弃,仰面撑在圆桌上,羞赧的闭上眼……
清晨,我在全身的酸痛中醒来。睁眼后,对上一堵厚实的胸膛,小心肝又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回想起昨晚一夜疯狂,只觉劳累的身子又有些动情。昏黄的烛火下,寂静的深夜里,全身每一寸肌肤,被他火热的唇碾过,皆如着了火一般,飞快燃烧了我的身心。男人的喘息声,女人的呻吟声,以及圆桌发出的吱呀声……
果然呐,前世有人常说,床榻不如桌子,桌子不如车子,车子不如野外……
呸!呸!我脸一红,马上摈弃了这不纯洁的思绪,却如何也压制不住心跳加快的频率。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嗤笑,“怎么一大早脸这样红?”我双肩一缩,把脸埋在他胸口,嘟囔道:“讨厌,你就爱抓人家辫子。”
迪古乃笑了几声,附在我耳旁轻声道:“看来昨夜为夫伺候的不错。” 我埋头不语,他摩挲着我赤裸的背部,又说了句:“我也很快活。”
我闷声道:“你在怨我么?”
我曾劝他节制,遂近来两人没有同房,想来他憋了好一阵子,昨夜才那般疯狂,如饥似渴。
迪古乃捏住我鼻尖,回道:“当然怨,你可知每晚怀抱一个美人,却不能要她的滋味儿如何么?”
我仰面笑道:“那以后你一个人睡。”他轻哼一声,拍了我屁股一下。
我怪叫一声,不以为然道:“谁知你白天有没有出去偷吃。”
迪古乃语气无奈道:“家有悍妻,不敢偷吃。”我伸手拧起他肩膀上一块肌肉,他急忙呼痛告饶道:“别拧,别拧。”我扑哧一笑,松开手,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他握一握我肩膀,嘘气道:“最近我忙着呢,哪儿有机会去玩乐。四叔如今打算隐退,朝中估摸又有一轮官员调动。我必须确保我的人留在尚书省,若能再提携几个人进来,便是最好。”
我犹豫问道:“兀术当真不再插手朝政?”
迪古乃“唔”了一声,“许是如此,孛迭前阵子来信,称兀术身体抱恙,需休养数日。”我不假思索道:“他身体强健,能出什么问题,八成是推托之词吧。”
头顶一阵沉默,我纳闷抬眼,不解道:“怎么忽然不说话?”
他睃我一眼,坐起身道:“你怎知他身体强健,一个年近五十的人,患病染恙乃是寻常。他又不是神仙,还能长命百岁不成?”
我忍住笑意,跟着坐起,趴在他脊背上柔声道:“好啦,我们不说他了。该起床上朝了,妾伺候爷更衣。”
迪古乃鼻子哼哼,抱着我一同下了榻。
我披着寝衣,立在他身后,手指灵活的给他打辫子。念及萧裕,我开口道:“萧裕,你可对他彻底放心了?”迪古乃闭目养神,启唇道:“尚可放心,不过亦不能大意。”
我笑道:“发了誓,挤了血,你还不放心?”
迪古乃笑一笑,睁开双眼,转身握住我的手说:“若非你这个小妮子捣乱,他大抵也不会顺势而为,指不准还会继续对我若即若离。”
我点头笑道:“也是,当时情形如此,你又话里有话。他一来不愿惹我不快,二来更怕你疑心他背主,可不就只能下跪明志了。”
迪古乃冷哼道:“我可没空和他再打哑谜。他是聪明人,昨日话已说开一半,他心里明白,若再装糊涂,以后我必然容不得他。这厮,揣度人心,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恐怕没有第二人比他更擅长!”
我心下微动,给他捏一捏双肩,温柔道:“萧裕为人再狡猾,却仍是爷掌心中人。”迪古乃笑道:“宛宛,你素来不喜恭维之言,如何自己却说了起来?”
我迟疑一下,轻声道:“你是萧裕的主子,生杀予夺,全凭你的心思。我只想求你,若他当真有一日对不住你,请你留他一条性命,别让紫月守了寡。”
迪古乃神色复杂,眉骨高高耸起,“宛宛,你我之间,何来求与不求。你这一番话,说的小心翼翼,从未见你如此,怎么回事?”
我堆起笑容,回道:“没什么,你快起来,还要更衣呢。”说罢,我走出两步,打开衣橱,却是被他从身后拥住。
迪古乃凑在我颈边,深深呼气道:“不要,不要再像方才那样。宛宛,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恭敬胆怯、欲言又止……”
我叹气道:“我明白,你别在意。”他摇摇头,牵着我的手按在他胸口,“已经晚了,这里好痛,怎么办?”
我嗔他一眼,真是会顺着竹竿往上爬,“行啦,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似的,我可不吃你这一套。”迪古乃刮一刮我脸庞,旋即正色道:“以后再这样,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我乖巧点头,他亲一亲我额头,忽然又低笑道:“你得为你的过失负责。”
我眨眼问:“负责?”我觉得好笑,仍是配合道:“那爷想让妾如何负责?”迪古乃认真道:“好说好说,就把那什么四日同房一次的规定暂且废除。”
太无耻了!我瞪大眼睛,指着他鼻头骂道:“你你你——你还真是得寸进尺!”
迪古乃理一理朝服,哈哈大笑着朝外行去,留下一句:“今晚好生准备,等爷回来同浴!”
我哭笑不得,他怎么能如此可恶又可爱,真真是我的克星!
早饭毕,拓雅邀我去花园赏牡丹。一见面,她便没皮没脸的凑近问:“瞧你眉眼俱笑,面色红润,迪古乃昨夜可——”
我脸一红,伸手去捂她的嘴。拓雅揶揄我道:“好娘子,你急什么呀?”我掉头就走,她忙拉住我,笑道:“行了行了,还以为自己是二八少女,这么容易害羞。”我睨她一眼,拓雅敛了笑意,另起话头道:“最近,有一个皇宫内侍,常出入迪古乃书房,你可知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