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丞相,朕看你从方才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国师,可是有什么问题吗?”楚若宸将唱白脸的角色扔给王丞相。
王丞相怔了一下,暗说朝中大臣就没有不往那边看的,这分明是故意给自己难题。
但皇命不可违,王丞相侧身面对延陵瑕,拱了拱手,“国师,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国师能否解答?”
“丞相请讲。”延陵瑕看向王丞相,面具下的灰色眸子深沉内敛。
“老臣寡见少闻,不知是贵国有以物遮面的习俗,还是国师觉得不便以真容示人?”王丞相话中虽是客气,但却暗藏锋锐逼问道。
“自然是后者,若是丞相执意,臣摘了也无妨。”延陵瑕语气不徐不急,抬手摘下覆在面上的银制面具。
霎时间,饶是见多了世面的文武官员,也未免得了抽一阵冷气。
楚若宸皱紧了眉头,看着延陵瑕缓缓把面具带回去的动作,想到若是珺瑶公主在这的话,定然能分出这是否为易容。
“丞相以为臣带面具可有不妥?”延陵瑕笑吟吟的问道。
王丞相眯了下眼睛,刚才他看见的那张脸,鼻梁的位置往上,入眼皆是一片纵横交错丑陋疤痕,与完好的皮肤对比鲜明。
“既然国师确有难言之隐,老臣也不便再纠结礼数。”王丞相悻悻道,退了回去。
楚若宸被这番变故弄得没了心情,如果是真的伤痕也罢,若是假的,那他身为一国国师,究竟想隐瞒些什么?
无心再与几人来回试探,楚若宸伸手揉了一下肩膀,装作劳累的样子起身,“礼部尚书,你带国师一行移步驿馆,安顿妥当后准备宴席,退朝。”
“是,微臣领旨。”礼部尚书拱手领命。
楚若宸离开奉天殿正殿之后,面上疲色一扫而空,抬手一招,让暗卫过来。
“殷夕,你去盯着驿馆,如有异常之处,即可向朕汇报。”
“是。”暗卫点头,悄然隐去。
等到正殿中的大臣都散去之后,一抹翠色的影子轻盈的从殿门口的房梁上翻越下来,落到地面上没有一丝声响。
守在殿门口的禁卫都认识珺瑶公主,见她这般动作倒也没有敢过去责问的,只是当成没看见,继续目视前方。
珺瑶公主笑了笑,随即又觉得有些可惜,没看到那个算是她救命恩人的人究竟长的怎么惊天地泣鬼神,能让那些大臣如此失态。
正要离去,珺瑶公主忽然看见殿门下有什么闪着冷光的东西,弯腰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块玉佩。
还没等珺瑶公主离开,身后深呼吸的声音忽然想起,故意压制的气息却还是未能逃过珺瑶公主的感觉。
猛地回头,就看见去而复返的叶子谦站在殿门前,用折扇挡住半张脸,但眼中还是掩不住的惊讶。
“微臣还不知公主殿下有如此雅兴,愿做梁上君子。”惊讶过后,叶子谦语中带了三分无奈七分戏谑,看着珺瑶公主手中的玉佩。
显然刚才珺瑶公主翻下房梁捡玉佩的动作他都
看在眼里。
“什么梁上君子?休要胡言!”珺瑶公主秀眉一皱,“不是退朝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唉,还不是因为公主手中东西。”叶子谦缓缓合上折扇,指向珺瑶公主手中拿着的断了挂绳的玉佩。
珺瑶公主看向叶子谦腰间,确实有一截红色的锦绳,只是没了玉佩。
应该是察觉掉了东西才循路找回来的。
“到了本公主手中的东西,你还想靠扇子指一指就拿回去?”珺瑶公主玩心乍起,念头一转把玉佩收进自己袖中,这块玉佩玉质普通,上面也没印有名姓,料想不是传家宝玉。
叶子谦表情瞬间僵住,没想到珺瑶公主竟会耍起了赖,哭笑不得的咳了一声,叶子谦无奈道:“那公主想让微臣怎样,才能将玉佩还给微臣?”
“如果我说我要你把它送给我呢?”珺瑶公主一副横不讲理的样子,抱着胳膊侧过身去。
叶子谦张了张嘴,那块玉佩确实不是什么宝贝,也没有特殊含义,但终究是戴了数年的东西。
“这……”叶子谦有些迟疑。
“哼,你越是不想给,本公主还就想要了呢。”珺瑶公主忽然有些生气,哼了一声擦过叶子谦衣袖快步离开。
“公主!”叶子谦赶紧喊了一声,赔笑着紧跟在后。
礼部尚书带着延陵瑕一行人往京中驿馆走去,一队馨时国的护卫紧跟在后。
王丞相却并未像往常那样坐轿往相府方向回去,反而跟上了礼部尚书。
“听说馨时国多珍禽异兽,老夫对异兽没什么兴趣,但珍禽却想饲养啊。”王丞相自然的背着手与延陵瑕搭话。
延陵瑕推了推面具,弯起嘴角,“哈,先生若是感兴趣,在下回国之后,让人送来几只也不成问题啊。”
两人都不再用官位相称,这种仿佛老友叙旧的感觉倒弄的礼部尚书颇为尴尬,微摇着头放慢了脚步,让谈话的两人并行。
“那老夫可就不客气了。”王丞相捋了捋胡子,笑道,一点也没有方才在殿上的郁猝。
wWW _Tтkan _co “先生雅兴,又贵为丞相,想必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吧。”延陵瑕低头,拇指食指的尖利指甲摩擦而过,随即放下手背在身后。
“岂敢岂敢,桓越能人辈出,老夫可不敢妄自尊大了,琴瑟有宫中乐官,棋艺老夫更是差劲,老了,老了。”王丞相摇摇头,自嘲道,“倒是阁下,年纪轻轻便能担任国师一职,才该是样样皆通啊。”
延陵瑕垂眸笑了一声,就算看过他面具下的容貌,却还是能被这一笑带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在下更不敢夸口,唯一擅长的也就只有围棋了。“
王丞相眼神一动,跟着轻描淡写的赞了几句,忽然咂了一声,“老夫才想起来,安王殿下的棋艺当年可是整个皇城无人能敌啊。”
“嗯?安王……”延陵瑕低低的发出一个音节,低沉的嗓音更让这句话多了几分慵懒的意味不明。
王丞相点头,“是啊,安王殿下后来在京郊退隐不问政事,若不是这
次皇上让他与礼部一同准备接待阁下,老夫都要忘了这茬了。”
延陵瑕藏在面具下的双眼从王丞相淡然的脸上移开,灰色的眸子中却是现出了嘲讽的神色。
演技太差。
延陵瑕总结了一句,不过既然丞相有心,那他顺势成全也无妨。
“那在下还真想跟贵国安王殿下讨教一番了。”延陵瑕半真半假的拉长了尾音。
不知是嗓音还是语调,王丞相竟感觉延陵瑕这句话出口之后,让他浑身一阵发冷。
此时另一边,庆玉堂内,上午的阳光透过内室的窗子,明暗不一的几道光线斜落在床帘边上,将轻丝的粉色床帘晃出点点光斑。
淳贵人一身素白里衣靠在床头,手中端着一碗深褐色的汤药。
王昙雅坐在床头,等着淳贵人喝过汤药之后把甜糕递上。
“唉,我都说了已经无事,妹妹大可不必这样寸步不离啊。”淳贵人蛾眉都快皱在一起,一口气干了整碗药,添了一下沾了药汤的嘴角。
“反正我待在凝箬阁也是闲着,姐姐就别在意这些了,赶快把身体养好才是。”王昙雅安慰道,把甜糕递给微微吐舌的淳贵人。
“可是妹妹,若是皇上来凝箬阁,岂不会让他扑了个空?”淳贵人担心自己会耽误了王昙雅的时间,惹皇上生气。
王昙雅想起珺瑶公主说的话,摇了摇头,“最近皇上不会有空过来的,珺瑶公主方才来凝箬阁,说馨时国的使臣到了,皇上应该忙于政事,无暇分心才对。”
“珺瑶公主?”淳贵人对这个称呼还有些陌生,就算知道她是皇上的小妹,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一次而已。
王昙雅忘了淳贵人不了解珺瑶公主的事,不禁哑然失笑,“那是很有趣的事呢,上次我与珺瑶公主出宫……”
光影在王昙雅轻柔的语调中悄悄挪动,柔和的光线越过床帘打在王昙雅的眉角,让琥珀色的眸子多了一丝神采,讲到新鲜的地方时,微微偏头一笑,额上的碎发闪着淡金,好看至极。
无事可做的时候,时间难免过得慢些,但王昙雅轻声慢语讲着故事,却让人忘记了时间流逝。
吃过了午饭,柳若惜也加入了听故事的队伍,王昙雅想学着在京城见到的说书人那样,把自己的见闻说的有声有色些,结果却是不时让自己先笑出声来。
时至傍晚,御花园中的宴席方才结束。
楚若宸暗说麻烦,趁着月色回了御书房批阅奏折。
楚若安席间没说超过三句话,除了喝酒吃菜尝糕点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楚若宸已经离席,楚若安拍了拍手,起身打算离开。
若是楚若宸让自己参与是打算试探自己,那他参与的越少,就越不容易暴露。
想到刻有诏书两字的飞刀,楚若安就有些淡然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人知晓了他的底牌,默默注视他筹划一切?王丞相?楚若宸?此举是警示,是威胁,还是……催促?
握了下拳,楚若安面色阴沉离开御花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