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药见了底,王昙雅微抿双唇,吩咐汐儿道。
“奴婢这就去。”汐儿端着药碗一手揉了揉眼睛,快步下去。
“玉琮,我有些饿了,你去准备些吃的吧。”王昙雅转头吩咐玉琮,将她支开。
玉琮点了点头,暂时压下去通知楚若宸的冲动,打算去弄些好消化的吃食过来。
片刻前还充斥着焦虑和悲伤的内室现在恢复了安宁,王昙雅静静靠在床头,朝阳落在床边,竟然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父亲……”王昙雅小声念了一句,曾经将叶匡源和叶子谦当做亲人的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不该姓叶。
诧异过后,便是记忆涌上心头所带来的悲伤,她知道沈自清是含冤而死的,但眼下却没有任何办法替父亲沉冤昭雪。
但仔细想想,沈自清在被冤入狱之前,曾与叶匡源多番深谈,如果说对内情知晓最多的,因该就是已经告老还乡的叶匡源了。
正想着,内室的门响起两声敲门声,王昙雅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进来。
“小主,您找奴才有何要事?”小李子行礼问道,听说王昙雅行了过来,他也十分惊讶。
“上次我要你打听的宅子,我已有眉目。”王昙雅提起以前画过的那张图,沉声说道。
小李子愣了一下,没想到王昙雅一清醒过来竟然先忙着说这件事,他没说话,等着王昙雅的下文。
“你去一趟云州府,那里有一座宅邸,匾额上写着沈府,应该已经废弃许久了。”王昙雅想了想说着,眼前她能用的人手也只有小李子。
小李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我要你打听一下,云州府还有没有跟沈府有关的人,亲戚,下人,或者护卫,都可以。如果有的话,记下位置,回来禀告与我。”
为了谨慎起见,王昙雅并没有要求小李子直接去打听关于沈府的消息,这其中牵扯太过复杂,尤其她现在还是王丞相的女儿,害死父亲的仇人。
她需要一个出宫的机会,用来亲自询问。
或许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但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是,奴才明白了。”小李子低头应道,“那奴才什么时候出发?”
“等……明天之后吧。”王昙雅低头琢磨一下,然后确定了时间。
明天,应该就是楚若宸说过的,让王丞相与钱元朗当众对峙的时间了。
另一边,楚若宸刚刚下朝,之前他在帘幕后站了许久,满朝文武的私语中明显多了关于京城中流言的话题。
除了这点,今天最令他头疼的就是关于祭天大典的议题,江东水患,朝中多数大臣力主翻修祭台,向神明祈求让桓越国风调雨顺。
笑话。楚若宸心中暗自嘲笑了一句,只要他一旦同意,就不知道这些负责修建的大臣会从中捞到多少油水。
况且离祭天大典只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现在翻修,必须日夜赶工,更是劳心劳力。
回来御书房,楚若宸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叶子谦不在京中,总是
让他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翻开桌上堆着的奏折,大略的看了两本,满眼都是祭天二字。
上午的阳光透过格窗斜斜照在桌上,楚若宸撑着额头的右手挡住了光柱,在条案上留下一片阴影。
这种渐渐升起的灼热让楚若宸更加烦躁,啪的一声合上奏折揉了揉太阳穴。
正想出去透透气时,三下叩门声响起。
“进来。”楚若宸听出来人敲门的习惯,有些急切的站起身,“蓁贵妃怎么样?”
“皇上,娘娘醒过来了!”玉琮被楚若宸问得来不及行礼,语气激动的回答道。
楚若宸怔住,像是没听懂一般,“什么?”
“娘娘清醒了,方才还在惦记着皇上呢!”玉琮攥了攥手指,压抑着略微高昂的音调。
“朕这就过去!”楚若宸满面的惊愕瞬间转化为喜色,衣角碰落了方才的奏折也顾不得捡,几乎是跑着冲出御书房。
玉琮在后面小跑着跟,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此时的卫州府,已经开始回温的天气让赶了一整夜的路都没休息的叶子谦有些不适,丰远县远离河道,没有受到水患波及,连日的大雨一停,土地不过片刻就干燥起来。
石门上镂刻了丰远县三个字,叶子谦坐在马背上的身体放松了一些,长舒一口气。
珺瑶公主仰头看了看,光滑的石料反射的太阳的光芒,令人张不开眼。
“丰远县到了。”珺瑶公主翻身下马,揉了揉脖子。
叶子谦的马上趴着个人,两人自然不敢走快了,预计凌晨就能到的路程,硬是走到了接近正午。
“公主,咱们还是先找个客栈歇歇吧。”叶子谦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老人,觉得浑身都僵硬起来。
珺瑶公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叶子谦这个文弱书生,“等找到了客栈,你先去睡一觉,我去写个单子让人准备一下解毒的药材,再顺便打听打听谁认识这个老人。”
叶子谦没有推辞,他现在确实提不起精神来,所谓能者多劳,这种事他想帮也帮不来的。
丰远县因为出了个皇后,当时也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如今虽然早已失去当年的新鲜感,却仍然比一般小县显得繁华热闹得多。
街上人来人往,在盘根错节的槐树下摇着蒲扇乘凉的老人微微打盹,旁边门口正有一位妇人抖着刚洗好的衣裳。
整个县城一眼望去,优雅而从容。
县里有几家客栈,珺瑶公主和叶子谦挑了个近的,让小二去把马拴好。
“二位这是……”小二注意到还趴在马背上的老人,看不见脸,但直觉应该是个乞丐之类的人物。
“哦,我们来的路上遇到的,感觉应该是县里的人,看见他半夜躺在地上蛮可怜的,就顺道送过来了。”珺瑶公主半真半假的说着,然后故意在扶老人下马的时候,让小二看清了老人的脸。
“诶?”小二果然眨了眨眼,然后挠头回忆,举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你认识他?”叶子谦疑
问了一句,丰远县不大,这样的人应该早就被整个县的人熟知了。
小二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我也是最近才来做工的,就是觉着有点眼熟,要不然二位去问问掌柜的?”
珺瑶公主和叶子谦对视一眼,觉得有门。
上午来住店的人不是很多,掌柜的随手扒拉着算盘,啪啪的响声回荡在大堂内。
“掌柜的,请问这个人您认识吗?”
“我又不是情报贩……这不是秦大夫吗?”
小二挂着昏迷不醒的老人进了屋,叶子谦随后和珺瑶公主跟上,站在柜台前问掌柜的。
掌柜的抬了下头,本来不想搭理的话出口一半,就化成了一瞬的惊讶。
叶子谦一挑眉,对珺瑶公主眨了下眼睛,心说这人被叫做大夫,该不会就是给皇后的家人看过诊的当地郎中?
掌柜的狐疑的打量着叶子谦和珺瑶公主,见两人衣着不俗,气质出众,只是不知为何对一个傻子感兴趣。
“他这是怎么了?”掌柜的指了指被小二放到地板上的老人,问道。
珺瑶公主咳了一声,从荷包里掏钱,“先给我们订两间上房,我这位朋友需要休息。”
掌柜的有生意当然没有不做的道理,当下暂时放了满肚子疑问,记了账,然后拿钥匙给珺瑶公主。
“掌柜的,你叫他秦大夫,莫非他是个郎中?”叶子谦跟着掌柜上楼,一边打听着消息。
“以前是,不过现在嘛……就是个傻子,可惜他医术不错来着。”掌柜的摇了摇头,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左右看了看,转向左边一间拧开锁头。
“那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叶子谦站在门口追问。
掌柜的啧了一声,摇着头的表情显得讳莫如深,“这我可说不好,你们要真好奇,还是去问他自己吧。”
叶子谦皱了皱眉,掌柜的明显多少知道一些,大概是因为对自己的警惕,才没有和盘托出。
珺瑶公主把包袱放到屋里,让叶子谦不用担心这些好好补眠,自己下了楼。
“掌柜的,秦大夫家住哪里啊?我们昨夜赶路时在道边发现他昏迷了,这才顺路送了过来。”珺瑶公主解释了一句,靠在柜台前询问。
掌柜的指了指门外往右的方向,“顺着这条街一直走,有一家药铺,那就是他家了。”
“药铺?他已经不能看诊了吧。”珺瑶公主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现在看诊的是他儿子。”掌柜的解释道,“秦大夫走丢了,他应该挺着急呢。”
珺瑶公主低头想了想,掏银子递给掌柜,“让小二跟我把他送回去吧,我正好也去抓点药。”
掌柜的毫不客气的手下银子,摆手让店小二好好背着秦大夫。
“这位姑娘,小的看您对咱当地轶闻颇有兴趣啊。”小二跟在珺瑶公主身后走在街上,嘿嘿笑了一声说道。
“当然,我也是慕名而来的。”珺瑶公主随口说着,笔直的街道仿佛直通到了地平线上,远处是青山淡淡的烟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