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已经尽力了。”王昙雅觉得心中一痛,她抓紧了些楚若宸的手臂,柔声安慰。
尽管楚若宸不知道王昙雅的身份,但能带她来生身父亲的墓前拜祭,王昙雅已经十分感激了。
“走吧。”楚若宸深吸口气,迈步离开枝叶繁茂的槐树下,眼前的光线被头顶的树叶遮挡严实,晦暗中又带着丝丝缕缕的金色,在一处斜斜的阴影中,一座只有用木板刻了名字的墓映入眼帘。
风霜的侵蚀让左下角立碑者的名字变得依稀,王昙雅定睛看去,勉强辨认出来。
那是叶匡源所立。
“朕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当年沈大人的尸体被丢弃在乱葬岗中,后来叶匡源将其收埋,才不至于曝尸荒野。”楚若宸走到墓碑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神色复杂。
王昙雅眼眶一热,曾经照顾自己无微不至的父亲,自己甚至都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再逢之时,至亲已经化成了一抔黄土。
害怕楚若宸起疑,王昙雅只是躬身拜了三拜,压下汹涌心潮。
父亲,您放心吧,女儿和皇上一定替您报仇!
两人肃立碑前,一时无语,万籁俱寂的树林忽起一阵凉风卷起无数落叶,簌簌响声不绝于耳。
细碎的光斑在墓碑上流动,楚若宸伸手接住一片落叶,单膝弯下将落叶放在墓前。
王昙雅静静看着楚若宸动作,眼角滑落一地清泪,被她转手擦去。
“走吧。”楚若宸起身,再一拜,怅然说道。
王昙雅点了点头,在楚若宸走过她身边时抬步跟上。
这时,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几乎轻不可闻。
王昙雅蹙眉回望,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披着毛领的披风,身形瘦削。
“怎么了?”楚若宸似乎并未察觉,见到王昙雅停步回头,疑问道。
“……没什么。”王昙雅摇了摇头,那道人影有些熟悉,不过她不能确定,那个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楚若宸没再追问,伴着林间清风离开。
京中天气燥热,除了树林里,只有一个地方是避暑的好所在。
刑部大牢和慎刑司差不了多少,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里关押着的,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
牢房内只有两侧墙壁凿有铁窗,阳光斜斜射了下来,光幕内尘土飞扬清晰可见。
阴冷潮湿的空气中还带着腐臭的味道,老鼠和蟑螂大摇大摆的从过道上爬过,也没人惊讶。
暗卫一身囚服端坐在牢房内,与其他囚犯不同的是,他的衣裳干净整洁,眼神也没有凶恶和绝望。
全部由栏杆隔开的隔壁牢房内,就坐着被王丞相陷害了的钱元朗,他身上的官服早被脱了下去,只剩下中单,披头散发一脸郁猝。
“吃饭了!”
从走道另一头传来一声回响,那些或躺或坐的囚犯纷纷靠近栏杆,等着来送午饭的狱卒。
馒头和咸菜就是众多犯人每天的食物,狱卒拎着一个木桶挨个隔间扔过去,走到钱
元朗所在的门前,放下了木桶,从夹层中端出一碗米饭和两盘炒菜。
众多犯人不禁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眼神,然后敲打着栏杆发出不满的抗议,却被狱卒用鞭子抽了回去,只得乖乖啃自己的馒头。
“哼,你这是什么意思?”钱元朗已经挨了两顿饿,但仍放不下面子,扫了被塞进来的菜盘子冷哼一声。
“这是皇上嘱咐卑职关照的,说让您受委屈了。”狱卒撮了撮手,赔笑着说道。
钱元朗皱了皱眉,“真的?”
“当年,卑职有几个脑袋敢假传圣旨啊!”狱卒摆了摆手,重新拎起木桶,“您慢慢吃,想要什么就跟卑职说,卑职一定尽力办妥!”
在一旁看着的暗卫有些疑惑,楚若宸只吩咐他过来保护钱元朗,应该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几顿馒头又吃不死人。
莫非……
“等等!”
暗卫低声警告,钱元朗拿起筷子的手一顿,抬眼透过栏杆看向暗卫。
狱卒已经走到牢房深处,暗卫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银针甩到了钱元朗的桌上。
钱元朗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暗卫是什么意思,一松手,筷子滑落到了桌边。
毒?
钱元朗也是在朝中摸爬滚打许多年的人,暗卫的与众不同他当然能看出来,况且对方也没有刻意掩盖。
张口无声的说了一句,暗卫一点头,回以“王丞相”。
钱元朗咬了咬牙,拿起银针在饭菜中试了试,片刻,整支银针就已经完全变黑。
这针是被珺瑶公主淬过药的,许多隐秘的毒药都能查出来,这次倒真派上了用场。
“可恶!”钱元朗小心翼翼的把银针放到桌上,低声骂了一句,没想到王丞相竟然意欲灭口……不过这也真是他的行事作风,当初若是早想到这一点,老老实实当个知府,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了。
“你手中有王丞相的把柄?”暗卫索性走近了几步,靠在栏杆上问钱元朗的话。
“当然,要不那老贼岂能忙着下毒!”钱元朗狠狠一锤桌子,愤然说道:“当初我不过是一介知府,政绩平庸,若不是偶然卷入了十年前震惊朝野的大案,老贼哪里会将我提拔进京!”
暗卫一听有线索,抬起手指做了个小声的手势,让钱元朗慢慢说。
“明德皇后之死,沈自清入狱,你知道吧?”钱元朗舒了口气,压低声音,一边用筷子将饭菜拨了拨,推到一边。
暗卫略一迟疑,点了点头,十年前他还在学武,并未接触到皇家核心机密,但也略知一二。
“沈自清是冤枉的,不用脑子都知道的事。”钱元朗嗤笑一声,“明德皇后身边有一婢女,逃亡之时路过卫州府,画影图形贴的到处都是,我觉得可疑,就悄悄收留了她,得到了当年事件的真相,后来便以此与王丞相交易,换取高官厚禄。”
暗卫对钱元朗怎么进京的没有兴趣,听到他提到皇后身边的婢女,暗卫扬手打断,“你将那婢女如何了
?”
“指给她一条逃亡的路,放了。”
钱元朗的回答让暗卫松了口气,如果他说杀了,那楚若宸估计会直接把他按进混了剧毒的菜盘子里。
“你知道她最后去了哪里吗?”
“我告诉她,去边城燕都。”钱元朗一字一顿,说出一个地方。
暗卫怔了怔,燕都与京城一南一北遥相呼应,连皇家的情报网都难以全数监控的地方,如果要逃离追捕,那里确实合适。
只是若想不走官道前往燕都,只能翻山越岭,一个女孩若想毫无意外的到达,实在困难。
钱元朗见暗卫陷入思索,冷笑了一声,“莫不是皇上想要彻查当年的案子了?王老贼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你还知道什么?”暗卫没理会钱元朗的嘲讽脸,径自问道。
“那就要看你能给我什么承诺了。”钱元朗开始跟暗卫讲条件,如果能用自己手中的证据换的自由,倒也不亏,“我为王丞相做过许多事,当然为了保命,我也留了不少证据,只要肯交换,我不会让这些东西烂在肚子里。”
不过暗卫不吃这套,轻轻点了点头,作势转身就要离开。
“你不考虑考虑?或者让皇上三思?”钱元朗蹙紧了眉,有些急了,一般人至少要讨价还价一番,他不禁从桌边站起来追到栏杆前,费力探头捕捉暗卫的身形。
暗卫走到自己牢房门前,伸手晃了晃房门上的铁链,虚锁着的牢门发出吱呀一声。
“不必了,可惜最擅长刑讯逼供的暗卫去了卫州府,不过给其他人练手的机会也是不错。”暗卫说着,抬手拆下铁链,推门出去。
“等等!我说!我告诉你!”钱元朗额上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方才从暗卫的眼神中没看到一丝玩笑的意味,他若是不说,暗卫恐怕会来真的。
暗卫走到转交处,微微回头看了看吓得脸色发白的钱元朗,勾了勾嘴角,出去通知唤了信鸽通知皇上如何处理。
楚若宸此时刚回来不久,御书房中的龙涎香味道浓郁,他推开窗子让微风带走一部分味道,抬手接住从房檐下落下的信鸽。
意外得知了明德皇后贴身婢女的消息,楚若宸激动的差点撕了纸条。
燕都虽然路途遥远,但这更说明远离王丞相的势力范围,说不定真的能找到这人来为此案作证。
条案的笔架上放着墨迹未干的毛笔,楚若宸几步转身回去,执笔蘸了墨汁写了几行,等墨迹干涸之后,撕下来卷成一卷放进鸽子腿上的竹筒。
王夏旺,这一次,朕绝对不会再放任你嚣张下去!
阳光从窗口照进屋内,一时间,整个御书房都明亮了许多。
另一边,凝箬阁内,院中并没有什么应季的花簇,但枫林的碧绿反而让人觉得十分清凉。
王昙雅吃过午饭,惦记着楚若宸叫她多走走的话,便和汐儿带着糕点出了门。
自从上次与淳贵人一别,她还没什么时间去看过淳贵人几次,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放下上次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