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王昙雅满怀心事地与王皇后聊着天,秋若在一旁用签子剥着核桃仁。
几句话过后,王皇后笑了一声,靠在了椅背上。
王昙雅轻叹口气,也不再言语。
秋若剥完最后一颗核桃,静立在一旁。
坤宁宫的大殿上,一时寂寥得仿佛淹没生机。
一个宛如黑夜的白天在静默中过去,狭长的柳叶摇摇飘落在坤宁宫的殿前,视线随着叶柄留在地上,还未等人停住眼睛,柳叶就被一阵清风卷上半空。
王昙雅与王皇后吃了晚饭,在王皇后洗漱躺下之后,又被叫到了床前。
楚若宸忙过一天之后,本想再去一次凝箬阁,走出寝宫之后,被夜风的寒冷挡了回去。
“去凝箬阁一趟,让蓁贵妃过来。”楚若宸坐回桌前,吩咐陆公公道。
陆公公迟疑了一下,“皇上,奴才听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请了蓁贵妃娘娘去坤宁宫作伴,此时应该不在宫里啊。”
楚若宸皱了皱眉,王皇后这个理由名正言顺,他也不好派人将王昙雅叫回来。
“那你去让箫嫔过来吧。”
“奴才明白。”
箫嫔在傍晚时分换了衣裳,梳妆整齐坐在正厅内,煮好的馄饨一直温在锅里。
“小主,您从黄昏一直坐到现在,还是去内室休息一下吧。”箫嫔身旁的婢女冬晓轻声说道。
箫嫔摇了摇头,“若是皇上过来,我必须要及时相迎。”
冬晓退到一边不再说话,箫嫔揉了揉太阳穴,忙活一天做出的精细饭菜让她觉得胳膊发酸。
宫里的守在门口的太监敲了敲门,进来对箫嫔行了一礼。
“娘娘,陆公公来了。”
箫嫔眼神一亮,“皇上呢?”
“奴才没看见皇上。”
“嗯……快请陆公公进来。”箫嫔微一沉吟,吩咐道。
一般情况下皇上不亲自来就是杨公公过来,这次怎么换成了陆公公了。
起身走到门口,箫嫔笑着对陆公公轻轻点头。
“公公可是有何要紧的事?”
“皇上请箫嫔移步养心殿。”陆公公道。
箫嫔原本不安的心情瞬间释怀,“我这就动身,冬晓,快去厨房把温着的吃食装到食盒里。”
“是。”冬晓点头下去。
风寒夜冷,箫嫔嘱咐冬晓在食盒上加了一层棉布盖上,好在她宫殿距养心殿并不是太远。
楚若宸在寝宫一手拿着书,另一手握着毛笔,时而在纸上记下些什么,然后摇摇头划掉。
镀银的三角烛台上,三根红烛还未烧掉多少。
见到箫嫔进来,楚若宸并未抬头,只是用笔杆指了指对面的座椅。
“臣妾给皇上请安。”箫嫔出声行礼想引起皇上的注意,故意将手中的食盒拿到身前。
“你拎了什么?”楚若宸眼角瞥到箫嫔手中的东西,问道。
“臣妾下午做的馄饨。”箫嫔答道,一边小心翼翼的把食盒放到桌上。
楚若宸抿了下嘴唇,最近他确实没想到吃这种东西。
候在一旁的陆公公察言
观色十分精明,走过去打开食盒拿出装了精致的两个银碗的馄饨,几乎透明的面皮隐隐露出点点绿色,热气升腾。
楚若宸耗多了脑力,倒也不差一顿夜宵,从箫嫔手中接过勺子,将碗中的暖意带进身体。
箫嫔在一旁递过手帕,笑着说皇上要是喜欢臣妾明天再煮些。
楚若宸点了点头,允诺箫嫔明日的晚膳一定去她宫里。
“朕记得你的字不错,抄一首诗给朕吧。”吃过馄饨,楚若宸想了想,把放在一旁的书递给箫嫔。
箫嫔心中欣喜,接过书和毛笔,选了一首之后在红笺小格上顿了下笔,娟秀流畅的行楷落满了浅黄色的纸面。
与王昙雅颇为规矩的小楷不同,箫嫔字中带了些个性,却不失美感。
楚若宸有些走神,还未等思绪飘到王昙雅身上时,就对上了箫嫔含情脉脉的如水眸子。
月光从格窗内洒下,映的两人一片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涌起的乌云吞没了月亮,暖阁陷入一片漆黑,跳动着的烛火不知何时早已熄灭,只留下漆黑的棉芯融进夜色。
第二天一早,箫嫔悄悄下了床,换好衣服不声不响的离开。
她知道楚若宸的个性,早上他一向喜欢看些送到寝殿的奏报,若是自己在这反而惹得楚若宸厌烦,以退为进才是最好的方式。
冷笑了一声,箫嫔眼神望向凝箬阁的方向,她倒是想看看楚若宸会对一个妃子痴情到什么地步!
连续的阴雨终于在今早有了些消褪的意思,积云薄了许多,但还是不见阳光。
楚若宸醒来的时候,对身边空着的位置勾了下嘴角,起身洗漱穿衣。
今天的早朝,是该继续昨天的计了。
文武大臣肃立在金銮殿内,脚下的地板清晰的映出众人官服衣摆的纹样。
台阶上,饰着二龙戏珠的金色龙椅还空着,每每准时到达的人今天却迟了时候。
满朝文武无一人喧哗,空荡的大殿上回荡着清浅的呼吸声,让从珠帘后徐徐走出的龙袍男子的脚步声格外威严震撼。
冕旒的珠串遮住了半个眉眼,英俊端正的五官刻画出一丝无情的冷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臣提起衣袍跪拜行礼,武将曲起单膝抱拳低头。
“平身,朕今日晚来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位爱卿可知是什么原因?”楚若宸淡淡问道。
一众大臣左右对望,一脸茫然。
楚若宸将视线挪向右侧,对上御林军统领季广的眼神。
“朕收到消息,昨日御林军粮仓走水,怎么回事?”楚若宸声音高了些,带着责问的意味。
“末将安排守卫不周,末将知罪。”季广眼光闪烁着避开,单膝跪地请罪道。
“为何守卫不周?还有朕听说你居然在粮仓已经烧毁一半时才有对策,在阴雨天已是如此,若是夏日骄阳,岂不酿成大祸?”楚若宸追问。
“是末将沉迷安乐,疏忽巡防,致使军中上下反应迟缓,末将自当领罚。”季广咬了咬牙,认罚道。
“那好,交出虎符令牌,待你认真思过之后,朕再恢复你统
领之职。”楚若宸抬手挥了一下,陆公公端着银盘走到季广身边。
“皇上!您请三思啊!”季广大惊,他远没想到仅仅一次失火就让楚若宸夺了他的兵权,而且直说是认真思过,完全没有定下期限。
“朕意已决,统领一职由副统领暂代,每日加强操练,朕不想看到拿枪杂耍的兵卒。”楚若宸凌厉的视线让季广有些口干,“还是,你有别的打算?”
“不不,末将遵旨。”仿佛在强调什么一样,季广抽了口凉气,连忙否认,从怀里取出虎符解下令牌放在托盘上,由陆公公端到楚若宸身边。
楚若宸拿起虎符,青铜带着经年岁月的颜色与质感,在手中转了两圈之后,“礼部尚书,朕说让你准备接待馨时国使臣之事,昨天细细想来,觉得再加一人筹划更为妥当。”
礼部尚书上前一步,“皇上所言何人?”
“等退朝之后,朕会亲自下旨给他,最近几天他就会去礼部见你。”楚若宸并未直接言明,待礼部尚书领命之后,又与文臣们商讨了些近期京中事宜,在一声闷雷响起之后宣布退朝。
坤宁宫内,王昙雅正坐在正殿内喝着西湖龙井,秋若向她笑了一下,直直走向站在窗前的王皇后。
“皇后娘娘,箫嫔传来消息,说皇上今晚要去她宫中。”秋若低声对王皇后说道。
格窗的阴影落在王皇后脸上,与深邃的眸子重合。
“本宫知道了。”王皇后笑了一下,转过身来。
“本宫看妹妹在这儿待着也颇为无聊,不如就先回宫去吧,等到晚上再来也好。”
王昙雅正端着茶杯,闻言手抖了一下,在意起秋若跟王皇后说的话来。
费尽心机的将自己留在这里,现在却赶自己回宫,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多谢皇后娘娘体谅,那臣妾先回宫看看,再来这陪娘娘。”
“嗯,你去吧。”王皇后眯着眼睛道。
凝箬阁内,摆在正厅的海棠几日不见阳光,花开的无精打采,汐儿坐在花盆边拖着下巴,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色。
王昙雅推开凝箬阁正厅的门,咳了咳,让汐儿回过神来。
“小主?您不是被皇后娘娘留在坤宁宫了吗?”汐儿惊喜道。
“皇后娘娘怕我无聊,就先让我回来了。”王昙雅左右看看,没见到觅香的身影。
“小主,方才淳贵人来过,听说您在坤宁宫这才回去了。”汐儿道。
“啊,那我去一趟庆玉堂吧,免得淳贵人担心。”
雷声回荡在苍穹之间,王昙雅怕中途赶上骤雨,拿了伞便离开凝箬阁。
雨天已经持续了四日,一路上许多不喜湿涝的花树灌木都垂了叶子,湿气在空中结成一片薄纱,朦胧了视线。
庆玉堂显得有些清冷,院中没有应季开花的植株,一水儿墨绿。
刚刚跨进大门,雨水打在地上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杉树大片的叶子随着风雨摇曳,在窗纸上留下一串串残影。
王昙雅快走了几步,谈话声伴着银铃般的笑声传入耳中。
柳常在坐在淳贵人对面,远山黛眉眉峰上挑,眼睛弯的好似月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