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珺瑶公主一挑眉毛,也不顾楼下路过的人惊讶的眼神,撑着窗子一跃而下。
灵巧的身影逆光落地,折扇合起拍在男子肩上,惹得男子回头查看。
王昙雅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只见男人抽出架子上的白兔递给珺瑶公主,又自顾自的打开一头的柜子,用糖稀在石板上画了图案。
珺瑶公主凑近了些笑眯眯的看着,一只咬着萝卜的兔子渐渐成型,男子用竹签粘了一下,将整幅糖画黏在竹签上。
王昙雅眨了下眼睛,惊讶原来民间的手艺真的这么神奇。
珺瑶公主付了钱,一手一串上了楼。
糖画在阳光下更显晶莹剔透,宛如红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娘娘喜欢兔子?”珺瑶公主把糖画递给王昙雅,另一串插在桌上的筷子筒里。
“幼时记得家中养过一只,只是没过一个月就病死了。”王昙雅有些遗憾的摇摇头,轻咬了一口糖画兔子的长耳朵。
甜腻的感觉再口中渐渐扩散,与精致的宫中甜食不同,却别有一番风味。
“听说兔子是要成对养,不然会孤独而死。”珺瑶公主说了一句,随即一哂,“都是传说啦。”
珺瑶公主点的几样小菜陆续上来,清蒸鲤鱼摆在方桌中心,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王昙雅逛了一上午,此时更是胃口大开,“公主说过些日子要离京,是在等皇上的寿宴吗?”
“嗯,皇兄的寿宴大哥和三哥都会来,我也不能这个时候走啊。”珺瑶公主夹着菜,把离王昙雅稍远一些的盘子推过去些。
王昙雅伸筷子的动作慢了一下,略带疑惑的抬起眼睛,若是说安王她还听说过,但从未听说楚若宸还有别的兄弟。
前世她一心一意待在楚若宸身边,对前朝讯息并不在意,而且就算宫中举办宴席,也都是只有楚若宸一人参加,并未见过其他皇族。
“公主的三哥……是什么人?”
珺瑶公主挑了下眉毛,“你不知道吗?”
“的确不曾听过。”王昙雅摇摇头。
“也是,他很小就离开京城了。”珺瑶公主表示理解的点了下头,“那是先皇还在位的时候,三哥在母亲余妃死后,就主动请命搬往与月倚国接壤的边城,余妃的家乡,那一年,他才十岁。”
“我记得当时边城还不太平,馨时国与月倚国的争端总是殃及桓越,直到近年来才算平静下来,他才十岁,前往边城岂不太过危险?”王昙雅记起以前听过的消息,月倚国是小国,对馨时国的挑衅败多胜少,但对整个国家也未有太大影响。
珺瑶公主倒了杯果酒,抿了一口,“当时我也还小,只觉得三哥要走,很舍不得,现在想起来,大概是他看清了宫中争斗,对皇族心灰意冷了。”
王昙雅怔了一下,宫中争斗她是见识过了,但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这么深的感悟吗?
仿佛看透了王昙雅的想法一般,珺瑶公主笑了一下,“三哥自幼
聪颖,在皇兄和大哥都调皮捣蛋的时候,三哥已经能背出整本千家诗了,只可惜他自幼体弱多病,不能像皇兄和大哥一样习武。”
“原来是这样。”王昙雅夹了一口清蒸鲤鱼肉,果然是特色菜,与宫中相比竟不差多少。
“后来先皇准他离开,临行之前,册封三哥为宁王,除了他的贴身侍卫和夫子宫人之外,还派了一队御林军精锐一路护送,再之后,也只是在先皇驾崩时才回来一次,第三天就匆匆而别了。”珺瑶公主说道这里,显得有些失落。
王昙雅拿起酒壶给珺瑶公主倒了一杯,她能理解珺瑶公主这份感情,皇族终究是做不到如普通人家一样戚戚具尔。
“公主,我有一个疑问,不知该不该说。”感慨过后,忽然想起方才珺瑶公主话中隐藏的内情,王昙雅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珺瑶公主像王昙雅举了下酒杯,“今天你我不论身份地位,只是游赏玩乐,有什么疑问,不必试探,直说无妨。”
“方才公主讲到安王心灰意冷是在母亲余妃死后,那是否余妃的死,有什么内情?”王昙雅缓缓问道,她曾听父亲说过一些关于好友沈自清的死,每当提起这个话题,父亲就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直到今天,她对这件事的了解程度也仅仅停留在沈自清因为明德皇后之死而受到牵连,具体原因一概不知。
而真正促使她问出这个问题,还是十年前这个数字,和一种莫名催心的直觉。
她的记忆,十年前的部分,十分模糊。
珺瑶公主意外的看着王昙雅,“你很好奇吗?”
“确实如此,到底是怎样的事实才能让一个十岁的孩童觉得心灰意冷。”王昙雅半真半假的答道。
“嗯?事实?你为什么会认为不知道的结果不是事实?”珺瑶公主敏锐的抓住了王昙雅话中的疑点,直到刚才,她又有一种看不透王昙雅的感觉。
王昙雅想说自己是深有感触,但还是不着痕迹的将一闪而过的恨意掩饰下去,“只有误会,冤枉,遗憾,才能令人心灰意冷不是吗?”
珺瑶公主沉默了半晌,洒脱一笑,“是啊,在明德皇后逝去不久,余妃也病逝了,知道真相的人,早已深埋地底,就算是我,也不会触犯十年前的禁忌啊。”
王昙雅有些失望,摇摇头,见珺瑶公主只是吃菜,无意再提这些,也就不去想皇族复杂的秘闻了,反正她这一世,最重要的是扳倒王皇后,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阳光渐渐攀上屋顶,琉璃杯闪着七彩的光芒,将杯中果酒映的缤纷艳丽。
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纤刚好铺满方桌,桌上的菜剩的七七八八,珺瑶公主喝了最后一口酒,满足的擦了下嘴。
王昙雅端正的放下筷子,觉得似乎这几天都没吃过这么多饭。
一只灰色的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到窗棂上,回头啄着自己的羽毛,朱红色的眼睛转了几转,也不怕人,离开窗棂跳到方桌边。
王昙雅试探着伸出手去,用勺子舀了
些汤送到鸽子嘴边,看它低头碰了一下之后咂着尖喙。
记起宫中也养过些鸽子,在她还是叶珂儿的时候,曾和楚若宸一起拿着碎谷洒向地面,然后笑着把雪白羽毛低头啄食的鸽子指给楚若宸看,然后被对方温柔的揽进怀里。
“娘娘,我听说月倚国有种很通灵性的信鸽,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带两只给你。”珺瑶公主看王昙雅的微笑中有一丝寂寞,不禁开口道。
“那我先谢过公主了。”王昙雅用手指拂过鸽子的脖颈,眼神追上它跃向天空的影子。
酒足饭饱之后,珺瑶公主结了账,和王昙雅出了酒楼,距离夜市开市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珺瑶公主用折扇在手上轻点几下,展开摇了摇,看向王昙雅。
“咱们还有时间,你想去哪里?”
“我对京城不熟,小妹你说就好。”出了酒楼步上街道,王昙雅换了称呼。
珺瑶公主缓缓点头,随即灵光一闪,“要不……我带你去赌坊!”
“哎呀,这怎么行,赌坊是非之地,实在不宜啊。”王昙雅赶紧推辞。
“那就从这里坐船去西市,那边儿的飞刀套圈之类的小摊很多。”珺瑶公主想了想,伸手指向路旁的石拱桥,“正好对岸有船家停着。”
王昙雅点头答应,这条河差不多环绕了京城一圈,南方支流最后汇入京郊滏水。
两人过了桥,船家抱着胳膊埋头似乎正在小憩,首缆拴在岸边的柳树干上,垂下的柳叶正好落在船家头顶。
“船家,别睡了,走吗?”珺瑶公主蹲在岸边喊道。
船家打了个激灵,抬起头来,被轻晃的柳叶惹得打了个喷嚏。
王昙雅看向略显简陋的三板船,船篷漏了一块,还未修补,这与她上次出宫乘坐的画舫相去甚远,但王昙雅也不是挑剔的人,偶尔远离奢华倒也是一番情趣。
船家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眨了眨还有些迷蒙的睡眼,“两位要去哪里?”
“到西市。”珺瑶公主答了一句,轻盈的跳到船上,一汪碧水只是微微泛了一圈涟漪。
船家惊讶的看过去,睡意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少侠好功夫啊!”
珺瑶公主笑了一下,伸手扶住慢慢走下来的王昙雅。
“我前两天还载了一个大侠,出手阔绰不说,还能在河面上飞来飞去的!”船家蹲下解着缆绳,一边眉飞色舞的说着。
王昙雅轻笑了一下,坐到船篷里的凳子上,觉得这个船家倒是挺有趣。
“那本公子也阔绰一把如何?他给了你多少银子?”珺瑶公主饶有兴趣问道,抬手拢了下耳边碎发。
船家解了绳子收回船上,伸出一根手指,“十两啊,我就是再换条船剩下的一年都花不完呢。”
“那我也给你十两,希望下次有缘再坐的时候,看见你换了条船。”珺瑶公主打趣道,从袖中掏出银两扔给船家。
“少侠您真是好人!”船家拱了拱手,笑的眯起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