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皇甫卓对颜模道:“或许从一开始我们查的方向就错了,黑衣人之言不一定可信,凶手也许根本就不是亲王或者嗣王,凶手要转移我们的视线,让本王对其他的亲王、嗣王产生猜忌和仇恨,从而达到自己另外的目的。你去查一下安国公府,顺便将依附郭氏的官员全部都查一遍。”
“是。”
皇甫卓回到房间的时候,清水已经躺在床上,闭着双目。皇甫卓以为她睡着了,没有打扰她休息,帮她掖好被子关上房门出去了。
清水只是在装睡,她已经不想再他说安慰她的话,她听的够了。她只想找到凶手,只想为女儿报仇。
次日,清晨,皇甫卓被叫门的的声音吵醒,是阮灵灵,听着声音急切,定然是思齐院那边出事了,他瞬间清醒,蹭的从床上起身。“进来!”
阮灵灵慌张的进来,“王爷,夫人不见了。”
“什么?”他惊慌的站起身。
“早上去伺候夫人的凉月发现夫人已经不在房中,桌上只留了一封信。”她立即的将信递上前。“冷逍已经带人去寻夫人了。”她补充一句道。
他慌张的将信打开,信只有一张纸,寥寥几句。却诉尽她的怨恨。她仇恨整个皇室,她怀疑他是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她决然的留给他一句:你我从此情断,再见必为仇敌。
“清儿……”他颤抖的看着手中的信,这是她给他的绝情信。他没有再追出门去,却是颓然的转身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的盯着手中的信,泪无声的落下。阮灵灵见此退了出去。
清儿,你不是说只要我不弃,你便不离吗?为什么你要食言?
清儿,你一直怕我丢下你,不要你。可现在是你不要十三哥了,是你丢下十三哥一个人。
清儿,所有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想要我怎样都可以,为什么非要离开?
清儿,你为何对我如此狠心?
清儿……
一直到天黑下来,冷逍回来禀报,他还是愣怔的坐在椅子上,眼睛红肿看着手中的信,显然是哭了许久。他一动不动好似一尊石像。
“王爷……”冷逍刚要开口回禀,他淡淡的回道:“别寻了。”女儿没了,她心也凉了,如此决绝的离开,即便是寻到,也再不会回来。
“王爷……”
“下去吧!”他声音低沉,有气无力。冷逍见此也不敢在多言,退了下去。
清水坐在马车内,怀中抱着遗一,泪水却一直在流。心中再多的怨再多的恨,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舍,那么一点点的情。过往的点点滴滴,一遍遍的在脑中闪现。
许久,许久,她拭去脸颊的泪水,不让自己再哭,就算是跟过去的一切都告个别。
怀中的遗一睡的安稳,并没有因为马车的颠簸而不安,更没有哭闹。
因为身上旧病旧伤,南轩行的很慢。为了避开追杀,一路都是乔装并走的小道。
走了二十来天才来到虞山,南轩说自己曾经来过两次虞山,记得道路,他们顺利的穿过山体,进了虞山腹地。
举目望去,满山荒凉,草木凋零,断壁残垣。驾车行驶在枯草爬满的道路上她不知道当年这里是什么模样,但她想必定不会是现在这般的荒芜,好似一片人迹罕至的绝境之处。
再往前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他看到了远处有一个圆形的山丘,山丘上一片枯黄。
山丘的正面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远远的上面好像刻着什么字,但是看不清。
“那是什么?”她问。
“万人冢。”南轩道,“小师父说,当年的屠杀,太多的人是全家都死了,无人收尸,还有战死的士兵也是横尸遍野,后来公子便立了万人冢,将附近的百姓或者士兵合葬在一起。每一方万人冢上面都有人数。虞山中这样的万人冢有十二处,总计人数是十五万四千二百六十七人。”
“在皇城北面还有上万个坟冢,那些是皇室和文武大臣或者是还有亲人活着能够辨出身份之人的坟冢。小师父说,当年的屠杀,能够寻的到的尸首便有十七万之多,还有被野兽叼走,尸骨不全者。当时的虞山尸骨成山,血流成河。满眼望去都是殷红之色。每一张狰狞恐怖的脸,都在告诉他死亡的时候他们是多么的痛苦。”
“小师父说,周军走后,他们在虞山搜找了一个月,找到的幸存之人不足六千。小师父还安慰公子说这么长时间肯定很多人都翻越虞山逃离避难,一定还有很多族人活下来。可当时虞国总人口也不过十八万之多。即便是真的有逃离避难,也是寥寥无几。”
南轩说的时候,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清水更是泪流满面。当年他的父亲,便是战死在此,她的母亲在大周军前为了保住清白自刎。看着外车外的土地和倒塌的房屋村庄。她似乎还能够嗅到那泥土中散发出来的血腥,还能够听到那厮杀中的哀嚎。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侵染着她族人的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族人的血浇灌。
远处又迎来了一方万人冢。原本这里该是庄家茂盛,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生机活泼的景象,现在除了冷冷的秋风抚过的悲鸣之声,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似乎更加能够理解为什么殷商会挑起赤狄和大周之间的战争,即便这场战争再残酷,在殷商的眼中都无法和十八年前的那场屠杀相比。他心中的恨深埋了这么多年,不是谁三言两语,也不是谁所谓的家国大义能够让他放下的。
没有经历过当年的屠杀,没有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族人、国人惨死的悲惨场面,谁都没有资格来评说他现在的所为,即便是她自己。
马车驶进了皇城,城墙已经倒塌,应该是当年周军攻陷。
越过城墙走了大概小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宫门前。这里的宫墙没有大周的高,这里的皇宫也没有大周的宏伟宽大。可是那一砖一瓦,都那么的有韵味。经历了浩劫,它还屹立在此。似乎就是在等待它的主人归来。
马车驶入宫门,片刻她们便下了马车,走上石阶越过门楼,远远的便见到了正殿前站着一个人,走近了些,清水才看清此人的面容,不由大吃一惊。
“慕容大哥?”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去年和殷荀在虞山被周军杀了的。
慕容非迎上前两步笑了下,“刚刚在瞭望台上便见到了你们的马车,姬小姐一路可还顺利?听闻受了伤,现在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了。慕容大哥,你……你怎么在这儿?”她其实想问他怎么还活着。
“我去年来此处后,便一直留在这里。”
去年他是陪着殷荀而来的,“荀表哥……他呢?”
“他……”慕容非脸色暗沉下去,清水也不再深问,殷荀是没有慕容非如此好命,定然去年便命丧周人之手。毕竟他是大周朝廷在追的逃犯,周军围困止戈山庄就是要抓他,既然抓到了他,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他呢。
南轩见话题沉重,立即的转移。“小师叔,公子呢?”
“公子早你们一个月便到了,跟我来吧!”
绕过大殿,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了一处院落,是东宫。这里以前是殷商所居。院落不像皇宫的其他地方萧索,这里被收拾的比较干净,颇有人长居住的样子。
江流霞和殷商在后花园的凉亭内座谈,见到她们来了,江流霞满脸的笑容站起身迎上前两步,“你可算是来了,殷公子一直担心着你,往虞山来的路上,我让赵波回去打探你的消息,听说你受了伤,被平王带会王府。现在如何了?”
“伤口已经愈合了,再休息段时间便可康复,不用担心的。”江流霞看了眼她身后南轩怀中的遗一。她也从赵波口中得知,未央被杀手杀害,夏芍为了救她也遭遇不幸。现在看清水的样子应该是刚刚从丧女的悲痛中缓过来,她也不敢再提此事。
“那就好好的养段时间,现在最主要的是各自都要将身体养好。”
南轩道:“我在进山之前,买了许多的草药。可以帮大家调理身子。”然后他又看向殷商,他脸上的伤依旧是狰狞可怖。“南轩还准备许多为公子治疗外伤的药材,一定能够为公子医好身上的伤。”
清水走到殷商的身边看着他现在的模样,曾经他是华京人人艳羡的风流佳公子,现在丑陋的好似一个魔怪,让人生畏。心中不由的阵阵刺痛。
“表哥,南轩一定会医好你的伤,他曾经医治好一个姑娘的手,恢复如初,毫无痕迹。”
殷商向南轩确认一遍,“是否可以如初?”
“南轩之前帮公子看过伤,是可以恢复如初的。南轩明日便为公子医治,只是,公子会受些皮肉之苦。”
殷商牵着嘴角笑了一下,皮肉之苦,对于一个男儿来说算什么,对于他一个从炼狱中归来的人来说,没有什么还会是他害怕的。
“你脸色不好,气息不稳,想必也是身有内伤,还是先将身上的伤养好再医治吧。”
“南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能是路上累了些,休息一晚就没事了。公子的伤宜早不宜迟。”
殷商迟疑了片刻,“先休息几日吧!”
南轩也不再劝。
几日后,南轩将要准备的药全部的准备完成,该是药粉的已经碾成药粉,该是药糊的也已经调成了药糊,一切都准备妥当,便开始为殷商换皮恢复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