佶砢盯着我,眸色深深,终是缓缓颔首,“确实如此。”
“师父…从未怀疑过你,是么?”我目光紧紧锁住他,眼底有几分迫人的气势。
听我提及师父,佶砢扭过了脑袋,不敢正视我,良久沉默,他开口道:“立场不同。”
声音叹息且无奈。
自那日帝君提醒师父要小心,我便心存了警醒,想必师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遂以多日来不曾前来琼华,估计是在忙着捉奸细…
我便不曾贸然去打搅师父他老人家办正事,而当佶砢前来之时,我不曾有半分疑虑。
犹记初见之时,那个一板一眼恪守礼节的上仙,对着我这个小小下仙行礼,只因我是师父的嫡传弟子。他眼底的恭谨与随和不似作伪,平日里对我更是诸多关照,别说师父,就连我,都不曾怀疑过他。
师父与他相处了几万年,若不是真心信任,又怎会待他似徒儿一般悉心教导,相比我与苓歌,佶砢更像是师父的弟子。
我望了望近在眼前的妖界,叹息道:“师父他老人家该伤心了。”
佶砢身形一僵,眸光微垂,满是晦涩。
趁此机会,腰间损魔鞭金光大盛,携了仙力,径直往他身上挥去,佶砢一时未曾反应过来,被损魔鞭抽中了肩膀,衣衫破裂直至胸口,丝丝血迹蔓延了开来,沁红了他白色长衫。
未及看他神色,我转身便逃。
脚下速度似风驰电掣,估摸着…这是我将近九万年来飞的最快的一次,风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疼的紧…
衣袍与发丝向后飞扬,我被狂风呼的迷了眼,却仍是拼命的往来路飞驰着!不论如何,不能让妖王将我给抓住了,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利用我去对付离渊!
咬着牙,狠下心,忽而一瞬间似是看淡了生死一般,已然无惧。然,当妖王阴测测的笑声在我耳畔响起之时,我仍是忍不住手一抖,差点将损魔鞭给掉了下去。
我抖着手,仙力注入损魔鞭中,朝声源处甩去,羽回之势,软鞭不曾袭击到任何人便蜿蜒而回。
“真是好狠的心…”百里骰翝忽而伫立在了我身前,玩味的望着我,与我保持了三尺的距离,不远不近,不论我如何加速,始终无法接近半分,更别说甩掉他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倏地停下,怒目瞪着他。
“怎么不跑了?”百里骰翝睨着我,笑容阴鸷了些。
我握紧了手中软鞭,目光环顾四周,寻找着逃跑的最佳路径,可是无论我瞄向哪一方,百里骰翝都能在那一瞬出现在我眼前,仿若知道我心思一般…
“想跑?你觉得有可能么?本王可不是佶砢…”他目光锁定着我,妖气从他周身散发,似是将我气息锁定,他身形微动,俊脸刹那间放大,我顿时一惊,往后退了两步。
他伸手,捏住了我下巴,笑声诡异,“本王可不会动那所谓的恻隐之心!”
“哦??”我偏过了头,挣脱他束缚,“终于不将我认成是莘茉了?百里骰翝,我是莘茉啊…”
‘啪’的一声,百里骰翝将我一掌拍倒在地。
“别和我提莘茉!”他似是被触怒了的野兽,满目猩红。
‘噗…’鲜血自我口中吐出,胸前衣襟染了点点血迹,我轻咳了两声,捂着心口,抬眸鄙夷的望着他,冷哼道:“怎么?心虚了?不过也是,你都能与天帝为伍,想必早就将莘茉给忘了…呵呵…看来,呵…你对莘茉的爱,也不过如此嘛…”
百里骰翝甩袖,面上神色更是阴冷,“我如何行动,还轮不到你来评论!”
我冷冷望着他,言语讽刺,“你想太多了吧?谁想评论你的事?我只是替莘茉不值而已!”
“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吗?”百里骰翝瞬移至我面前,手指掐住我脸,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浑身不禁打了个哆嗦,目光却毫不躲闪,直直望着他。
“有本事,你杀了我啊!你敢么?百里骰翝,我猜你不敢,因为你害怕受到帝君的追杀!与天帝一起设局却不敢露面之人,又哪来的胆量直面帝君威严?”
“别说了!”
‘啪’!
此次,百里骰翝一巴掌甩在了我脸上,脸颊火辣辣的疼,嘴角处有血丝渗出,我倒地,捂着脸,擦干了血渍,缓缓起身,不屑道:“百里骰翝,你也就只敢打女人!”
“呵…我确定,蒂芜,你是在故意激怒我。”百里骰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目光带了几分了然,“你想激怒我,让我动手杀了你?不再受我控制用来对付离渊?”
我心底打算被看穿,眸光一缩,面上却不动神色,依旧冷冷道:“我觉得你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不管你打的是何主意,我都不会让你死的…离渊与莘茉的命,可都握在你手里…”
“你说什么?!”我不解的望着他。
莘茉的命,只有我能复活,所以说她的命在我手里,我能理解,可是离渊…离渊的命,怎么会握在我的手里?
“若是让离渊拿他的命来换你的,你说…他会不会愿意呢?哈哈哈…”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我气急败坏的扬起软鞭,朝他袭去,然,金光却停顿在了他身前,再无法前进半分。
损魔鞭无力的垂下,我知道…我打不过他,可是…若让我自己自杀寻死,我却又办不到,明明…我不想死的。
“对,没错,我就是个疯子!从知道莘茉魂飞魄散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疯了!要不是离渊插手我与魔君之间的恩怨,我又怎会身受重伤?又怎会在那个时候讲莘茉气走…莘茉不走的话,就不会去仙界,不会被天后所杀!归根结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离渊!”
百里骰翝怒吼着,妖异的脸上暗纹渐起,黑色的纹路缓缓爬满了他半张脸,直至袭上了他眼珠,眼白部分被奇怪的纹路所掩盖…看着极为诡异。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针对离渊的原因?他将莘茉的死都归咎于离渊…
可是离渊…真的有错么?阻碍两界君王大战,维护六界和平与正义,这不就是父神交予他的职责所在么?
谁对…谁错?谁能轻易下得了定论呢?
百里骰翝将我带回了妖界,关押在他的万妖殿隔壁,平日里连个妖影都没有…
暗无天日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妖界的天空,没有阳光,也没有月亮,在一片混沌的结界之内,无日夜之分,遂以,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妖界待了多久…
我的心似在恍惚度日中愈发急躁了,可百里骰翝却无论我怎么喊叫都迟迟不出现,就像在故意吊着我一般。
‘吱吖’一声…门开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软榻上跃起,闪身直房梁之后,目光锁住了门口。
“躲什么?难道还想从妖界逃出去?”百里骰翝幽幽声音在空寂的房内响起,莫名有阴森的寒意。
“你来做什么?!”我探出了脑袋,怒视着他。
“不是你让我来的么?”百里骰翝扬手,漆黑的房内瞬间烛火闪烁,明灭忽闪的灯火映了他妖异面容,他双手环胸伫立门口,戏谑的目光直盯着我。
“我…让你来你便来了,那我让你放我出去,你能放我出去么??”
“你说呢?”
他缓缓朝我走来,面上神色似笑非笑。
我默默咽了口口水,摇头道,“你不会,说罢,想好怎么对付我了?”
百里骰翝一把抓住我的手,眸光紧锁着我,忽而开口道:“你想出去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
“救活莘茉,我就放了你!”
我狐疑的望着他,“这就是你的条件?”
“没错。”
“可是…我不相信你。”
百里骰翝是个怎样的性子,当初在凡间我便明白,阴晴不定,反复无常…乖张变态…
相信他会依言放了我?我又不是傻子…
百里骰翝阴沉不定的睨着我,半晌妥协道:“那你想怎样?”
“先将我放出这囚牢。”我扬眉,挺直了腰往前踏了一步。
百里骰翝眸光微闪,神色略有纠结。
“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是不会救莘茉的。”说罢,我蓦地转过了身,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他几眼。
百里骰翝微垂着目光,紧抿了唇,良久…
才听得他开口道:“我答应你。”
我唇角微漾了一丝弧度,“那就带我出去吧。”
百里骰翝默然点头,眸光深邃,他轻启了唇,警告道:“可别耍什么花样!”
我无奈的摊了摊手,“我人都在妖界了,还能耍什么花样?百里骰翝,你未免太小心了。”
百里骰翝凝视了我一眼,一言不发的朝外走去,我紧紧跟上,这可是我牺牲莘茉换来的自由…
呸呸呸…
哪有牺牲莘茉,明明是救莘茉,莘茉啊…你会理解的,是吧?
我手抚上心口,在心底默念着,莘茉的树心自来了妖界,便活跃了许多,不是树心机能的活跃,而是情绪…莘茉对妖界,还是有感情的。
或者说…是对他…
我望了百里骰翝背影,低低一叹,为何莘茉喜欢的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