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逼问,林医生就不会主动说话,我觉得撬开他的嘴实在是困难,便直接问道:“所以你是因为听你老婆讲了个故事,才会知道这个地方,然后按照她故事里的方法走到了这一步?”
他自从抱过我以后,就不愿意往我这边看了,听到我的问话只是点点头。
“目的呢?她让你来的吗?是不是落下了什么东西需要你带回去?”
“没有,我在重返旧路而已,我想要经历她的过去。”
我心说这个林黛玉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的多了……连自己老公都不了解的过去,是一段什么样的秘密?
小王爷很不耐烦,他满是质疑的语气问道:“你是做梦还没醒吗?你这种借口本王可没发相信!你说你有个牛逼的老婆,那好,本王倒要请教一下她叫什么名字?!”
“刘晚庭。”
我心说还真巧,林黛玉跟我还是本家呢!
冬爷和小王爷却同时愣住了,冬爷转脸又确认了一遍:“刘晚庭,是文刀刘,加上傍晚的庭院那俩字?”
林医生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我日,你老婆多大年纪了啊……”冬爷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小王爷,“这两个字可不容易重名啊。”
“具体年龄不清楚,反正不到三十。”林医生微微挑了挑眉毛,流露出不易察觉的一丝关注。
“那就不对了,是巧合还是怎么着……”冬爷自言自语道,“我们锦夜有个前辈,我和小王爷没见过,但是这个名字老一号的人都知道,是挺了不起的一个女人啊!”
我摇摇头道:“前辈?加入保密人的最低年龄也得十八,你们的前辈,那应该很老了吧,林太太年纪比你们还小,估计是搞错了……”
“名字是一模一样的,不过脸我们没见过,不好断定……”小王爷对林医生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了不少,他小心翼翼的说道,“世界上牛逼的人不少,这其中的女人却是凤毛麟角,能来到这个地方还能活着出去的女人,如果不是祭品,那她的身份八成和咱们这种队伍脱不了干系吧……”
林医生耸了耸肩。
“你再好好想想,她真的不是化了很浓的妆?”小王爷的问法很讨打,“如果我们说的是同一个刘晚庭的话,那你确定她头发不是染的?脸上褶子没做过拉皮吗?哎呀别生气啊!本王不是帮你分析吗……”
林医生波澜不惊的脸气的有些变形,高小雅忍不住站了出来:“嫂子真的很年轻,我是见过她的……她……”
“不要说了,把吊针帮我拔掉吧。”林医生一把拉住高小雅,堵住了她犹犹豫豫的说话。
我知道林医生既然终结了这个话题,我们是从他那儿再也套不出来什么信儿的了,“刘晚庭”这个名字的出现给队里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我突然觉得这个神秘的女人把我们全给串起来了:冬爷和小王爷的前辈、高小雅的情敌、林医生的妻子,甚至我的右胸膛里还有一颗和她类似的心脏,我们在霸王宝藏的相遇就是因为林医生想要拯救这个女人,我们会出现在北极,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她曾经到这儿来过!
不知道林哲宇在亲眼看到他老婆所描述的画面一一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佩服?惊恐?惋惜?
怪人也被他老婆镇住了,小声的问道:“那她……现在到底是病的很重?还是已经……去世了?冰洞里像个棺材一样的停尸位是你挖的吧,是想给她准备的?”
“是给我自己。”
“你丫的……你果然是来作死的!”小王爷叹了口气。
“因为我无法保证自己不会死在这儿,如果我遇到了什么危险受了重伤,我希望还能返回去,和洞里的其他人拥有一样的结局,没想到一个人进入这里容易,出去就难了。”
我们听到这个说法面面相觑,这话直击到了我们问题的重点:那些阿日族冰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很累,其实很不想再说话了,可是扫了一眼我们迫切的眼神,还是幽幽说了一句:“等待被选择。”
听到这句话,我的脑海里马上浮现起送殡之日,阿日族人那首像悼词似的诗歌。那诗的大体意思是经由二毛子翻译给我听的,我记不住每一句话具体是什么,但有两个关键词我的印象非常深刻:“神明的选择”,和“活着团聚”。
我们已经知道,下葬进冰河里的尸体都没死,在一定的温度下,他们可以解冻。而如果他们真是吗啡中毒,那使用纳洛芬这种药剂,又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复活的机会。
“等等,东王公是年代久远的人了,纳络芬是被淘汰的镇痛药,而且是合成药剂,他又不是医院库房的人,去哪儿弄这个东西?”高小雅打断道。
“在古代,方士就是科学家,他们那些家伙炼丹的时候说不定就弄出什么新玩意儿来了。”小王爷解释道,“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就是炼丹术士捣鼓出来的,说不定他们弄了一堆中草药放在一起炼制,纳络芬里的主要成分就被提炼出来了呢?”
这样的话,虽然有点儿勉强,但“活着团聚”总归是有办法可以做到的。那么,神明的选择呢?
二毛和我对视一眼,她努力回忆着我们送殡途中的对话,喃喃说道:“那首诗歌……人类控制家畜的生存,神明可以决定人类的生死,这就是高层对底层的……选择吗?”
林哲宇“嗯”了一声。
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可笑又可怖的场景:我们抓着一把小米蹲在鸡圈旁,对着其中一只正在啄食的羽丰肉肥的老母鸡垂涎三尺;小妖童倒背着手走在冰洞里,来回挑选着展柜中的青壮年冰冻人。
“东王公是阿日族的神明,他可以来选择让谁稍后复活,让谁继续沉睡,是吗?”怪人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
“可不可以先往前走。”林医生懒得再说什么,他撑着墙壁站直身体,把那件老气横秋的老太太的外衣披在了身上,“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我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一段精简的睡前故事,阿日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我妻子到底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我也得边前进边推测啊。”
他的腿还在抖,却扶着墙壁坚强的挪着步子:“我没有要求你们来,我对你们的生命不会负责的,但你们代替了神明的角色救了我,我不得不感谢。就算我这里有一些关于前路是什么的信儿,也不急着这么一会儿说完,先走吧,我不想耽误时间。”
“妈了个巴子的,知道前面会遇见啥还不一口气说完?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小王爷很不满的骂道,“反过来控制我们了?凭啥这么牛逼?”
冬爷撇了撇嘴,抄起背包几步赶了过去。
这种感觉很熟悉,我们队里的人都深知林医生说话说一半的伎俩,当年我们在霸王宝藏里和他初次交涉的状况也是如此。
他的聪明中是透着狡黠的,他当然算到了我们有可能来北极找他,不然他怎么会每隔一段距离就留下自己的记号,那只废弃的腰挂包、拴着细线的攀岩扣、树洞里的“御火”,都在我们即将放弃他和迷失方向的时候及时出现了。
他在诱惑着我们追上他的脚步,然后变主动为被动的得到我们的支援,去帮助他完成他自己的目的。
上次在霸王宝藏里,他手头有半句张小爷的信儿吊着我们的胃口,大家不得不把他放在一个重要的地位,把他的目的和我们的目的合并到一起去了。现在他居然又来这一套,用他老婆那儿我们不知道的信息,将所有的人驱逐到和他同一条战线的路子上去了!
我们几个老伙计知道林医生嘴里逼问不出什么,只能用“他就是那样的德行”这句话,来安抚几个想拷打他一顿的新队员。
这回不用怪人去背他,高小雅鞍前马后的就把他照顾好了。
我觉得她的爱也太赤裸了,这要是换成别的男人,早都幸福的像吃了蜂蜜一样了,谁也招架不住啊……可偏偏她搀扶的人是大冰山。
这里是北极,冰山不会那么轻易融化的。
这条新隧道我们走的稍稍安心了一点,毕竟有个人类曾经探索过这儿,并且她还活着走出去谈了场恋爱,我想前面应该不会再有世界之树那种危险的东西了吧!
我想象着林黛玉捂着心口从这儿走过去的样子,突然感觉没来由的一阵温暖,我迫切的希望她的身体能在林医生的努力下恢复健康,我好去亲眼看一看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们脚下的海底所发出来的光线渐渐暗淡,不是光芒减少了,而是冰层增厚了,我们的鞋底到沙漠表面间的距离在逐渐增加。
“咱们还是开灯吧,视野缩小还是蛮难受的。”冬爷揉揉眼睛,朝队伍的最前面喊道,“耗子,点灯!”
我等了一下,却并没有熟悉的蓝冷光照亮起来。
“耗子?听见没?”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