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起来的灯柱现在烫到根本触碰不得的地步了,我们的生命力有限,怪人飞快的跑到一座推平的垃圾山旁拎起了一只麻皮袋子,然后边调头返回边把那麻皮袋套在手上,一把抓住灯柱就冲了出去!
应该是没错的,钥匙在这里能滑动的轨迹有限,如果从头到尾再去描绘一遍六芒星,那这把大锁的设计也太没意思了。
圆圈之中内嵌着一只正三角,这个图形我们在北极的冰山里见到过好几次,那是东王公族里男性集团的标志,而代表着女性的,则是象征着子宫形状的倒三角,两个三角重合在一起,便形成了六芒星这个整体。
既然这儿的顶壁上大费干戈的拼凑出来一位东王公族的女性美人鱼,那么在她的地盘上,答案当然是她的标识了!
我想着倒三角的子宫含义,又看了看美人鱼那对异常丰满的乳房,突然觉得这幅画是在描绘一位母亲。
她生下了水鬼,她也创造了鲛城中的人鱼文明吗?
“烫烫烫烫……”
怪人的双脚蹦跳着向前跑,止不住的倒抽气,可他推动钥匙的速度并没有减慢,我所说的那个倒三角的轨迹还剩下半条边就要走完了。
我看到由于温度过高,他用来保护手掌的麻皮袋子已经开始融化了,可想而知,他包在里面的手一定承受着烫伤的风险,说不定,融化的麻皮袋还会贴在他的皮肤上撕不下来了!
“喂,你先把手拔出来啊,这里的杂物那么多,我帮你换个!”
“不不,不是我不想换,这个钥匙停不下来……算了我跑到终点了!”
怪人的话音刚落,我也只是刚刚转过身去,想弯腰帮他捡一件麻皮袋的替代品,突然之间,我们所有人就从橙色火光的沐浴之中脱离出来,陷入了一片墨汁似的黑暗里。
就像房间被谁关掉了所有的照明灯,一瞬间大家都愣住了,我感觉到怪人正站在我的身后“嘶嘶”的往手上吹着凉气,我知道倒三角的轨迹跑完了,是那把灯柱钥匙按下了这个洞穴内照明灯的开关!
嗡——
“我靠,怎么了?这什么声音?”
嗡——
“地面……颤动了。”
嗡嗡——
那是一种压得很紧密的东西相互之间摩擦产生的震动和噪声,我听得出来这是珊瑚礁岩表面的凹凸不平与另一块礁岩激烈的打着架,我刚有些好奇这样相互挤压、摩擦,能不能把月球表面打磨成马路一样平滑呢,我就觉得一股凉风自下而上的吹拂起了我的头发,我陷到脚下去了!
“啊啊啊道哥我掉下去了!”
“啊~我~也~下——”
怪人在悬空状态中一把抓住了我,我都没来得及感受到心安,他的语气就变了:“嗯?这就没了?”
我觉得脚底一阵酸麻,这是从高中重重往下跳才有的感觉。
刚刚怪人用钥匙跑完了轨道,六芒星熄灭,紧接着我们从二层掉了下来,那么这里岂不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脚下的空间”了?
“刚才,好像是六芒星裂开了。”我听见林医生的声音从我脚边儿响起,敢情他是直接摔下来的!
我觉得这儿的空气确实比火焰包围的时候要充足的许多,只可惜无论哪个方向都是一片漆黑的,甚至连那个夜光球的微弱照明也没了。
“噌——噌——”
两三点火星闪过,怪人把他在垃圾堆里找到的打火石顺了下来,我心说有火星也没有燃料啊,可一小团微弱的火光亮起,我看到取脑狂魔站在怪人的旁边,他手里拿着一块燃烧起来的毛巾,这不是包裹小鱼干用的吗?没想到这时候还能派上点儿用场!
得亏了我们几个在那六芒星裂开的时候,都站在倒三角的尖角旁边,不然有人掉下来、有人还留在上面,可就很麻烦了。
借着这宝贵的火光,我看到随着我们一同掉下来的还有一大片没堆回山上去的垃圾,怪人眼疾手快找到了一截可能是拖把棍的东西,及时的替代了分分钟烧光的毛巾。
这里的景象与上面那层截然不同,这儿更像是山脉之中的溶洞,我看到有几处地面上还覆盖了一层绒绒的植物。
海螺、人鱼、植被、建筑群。
我记起世界地图的南方海底,除了那个沦波舟和人鱼之外,还能看到植物,所以我原先还以为海洋之中也会有土地,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生长在珊瑚礁岩上的海洋植物罢了。笔直朝上,晋卿岛上的树木不也是长在珊瑚岩上的吗?看来礁岩之中也含有类似于土地的养分,晋卿岛的椰子汁味道就不赖……
但是我看到的建筑群是怎么回事?
既然珊瑚礁可以被改造成供奉着东王公美人鱼的神殿,而且还能造出个不太难的机关来,那其他含有空气洞的珊瑚礁是不是也可以被雕琢成建筑的样貌呢?
所谓的【南海鲛城】,该不会真的是一座【城】吧!
空气之所以比火焰附近舒服很多,是因为这儿的空气是潮湿的,海蛇藤所栖息的水源就在距离我们七八米的位置。
四下里走几步,我们发现林医生所说的那种“一层里分隔开来的空间”,要超乎我们的猜想,它们虽然是分开,但却不是水平并列,而是上下各占用了半层,注满了柴油的房间悬在我们的头顶上。也不知道它最初是怎样设计的,六芒星裂开的时候火焰自动熄灭没有灼伤我们,里头的柴油也没有倾洒出来。鲛人的头脑也是相当聪明的吧!
“鲛人的头脑不就是人的头脑。”提起脑子,取脑狂魔的表情有些难过,我知道他又在可惜被林医生“不慎”打碎的水晶球了,他心情很差,白了我一眼说道,“说到底,鲛城的建立还是依靠着人的智慧吧!”
“呃……马院长,我正好还有个事情不明白……”
我经常遭人白眼儿,也知道他心情糟糕,有火又不敢发,倒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反而是趁着这个机会不耻下问道:“人死了以后,大脑是停止工作的,你之前跟我们说过你带着那个活着的脑子到南海来,是想要试试所谓的‘灵魂转移’能不能在你的手里操作。我没有学过医,听得不是很懂,我想要知道,如果不把这个死人改变成另外一个人,死去的大脑要怎样被激活呢?”
怪人停下了四处打探,饶有兴趣的也看了过来。
“可能我最笨,表达的意思不是很明白,我是想说:如果一个人,他死亡了,我们不去动用他的脑子,不开他的后脑壳将别人的脑子替换进去,形成你说的那种灵魂转移,他还是他的灵魂、他的自己的记忆没有改变。那么假设横公鱼的吞噬可以让人死而复生,他的脑子也可以在心脏跳动的那一刻,开机重启,还保留原先设置吗?”
取脑狂魔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他是在组织语言还是在顾及着什么,紧接着又说道:“陈子川是西沙海战的时候中弹死的,像左丘先生那样的失败品,应该也是死过一次的吧?还有贝壳画上的美人鱼,连神明都死过那么一回了……咱肯定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但是从他们的死亡,到与横公鱼同体,这中间间隔的时间那么久,虽说两个物种相互融合肯定要慢慢来,但是这段时间内他们有意识吗?大脑的复活也能慢慢来而不会坏死吗?”
“你错了,其实南海里的这些‘死人’,从一开始就没死。”
取脑狂魔蠕动了几下嘴唇,终于还是放下了防线,对我们开了口:“医学的死亡标准早已不是判断什么脉搏、呼吸、心跳了,最准确的标准,是判断这个人有没有脑死亡,也就是,他的身体里还有没有灵魂。”
其实不止是我,我估计怪人和林医生也早已有了“死人没死”的这个观点了,只不过大家都没法确认,我要借着取脑狂魔的权威来证实这个推断罢了。判断尸体是否存在脑电波的这个死亡标准的说法,我之前听林医生讲过一回,便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有些人在受到重创以后,可能会成为植物人,但你不能说‘植物人就等同于死人’。”取脑狂魔讲起这些门道的时候,还真是颇有点大师风范,“只要没有脑死亡,那无论多久,就始终存在着一丝被唤醒的可能,当然前提是这个人的身体没有衰竭。”
“如果南海的死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死透,那么横公鱼又从后来跟上,接续了他们的身体,南海鲛人的形成不就是具备了你说的可以被唤醒的条件了?”怪人忍不住插嘴道。
“左丘不是已经提示过我们了吗?他问你们知不知道‘鱼妇’。”
取脑狂魔的这句话让我身上打了个颤,当时左丘说这话的时候我情急之下没能想起来那是个什么鬼名词,后来危险解除我怎么也忘了这一茬了,现在平下心来一回想,再加上取脑狂魔的提示,我终于知道那个“鱼妇”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