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到鲛人的歌声就在一层里回响着,它们干嘛也要往这儿跑?
小卷‘毛’自己还没开始往挂梯上爬,他趟着水一直站在那扇小‘门’前,还掰着手指头掐算着什么,然后,就在我觉得积水用不了两分钟就要把一层灌满、鲛人们也快要游出来‘露’个面的时候,那扇没剩下多少缝隙的小‘门’被卷‘毛’狠狠一脚跺到闭合,这下汹涌的淡水可全都积攒到了我们这层的地板上,而那些鲛人被堵在了外头!
“哈哈,时机掐得刚刚好!”
小卷‘毛’得意极了,他又使出了那种活泼小鹿般蹦跳的跑步姿态,跑到挂梯下对着已经成为落汤‘鸡’的我们挥了挥手,然后慢悠悠也爬了几级。
顷刻之间血迹斑驳的地板就被蓝‘色’的淡水覆没了一层,几颗没有发育成熟的龙卵飘了起来,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几分钟后,久违的光之河流动了起来,小龙‘女’的身躯在水流的冲击下渐渐舒展开,她的龙鳞反‘射’着探照灯的光芒,照耀得整座宫殿都开启了全照明模式,我从来没有发觉这儿的视线能如此清晰过——
铜皮的墙壁上出现了细微的明与暗的差别,而当积水持续上涨,淹没到两米以上的高度后,我发现以一个水中的视角才能察觉,这座宫殿的内部大有文章,我看到了一部放映中的电影!
我抹了一把脸前的水跟怪人对视一眼,他也点了点头,这是一种乍看之下没有明显凹凸,画像跟余白处在同一个平面上的微雕技法,我们在霸王宝藏里看到的那些汉画像石与这十分类似,当时“刨古董专家”耗子哥曾经说过,这样的壁雕叫做‘阴’线刻。
汉画像石上所讲述的那个水银泄漏后的鬼故事,如果借着光影条件,我们再跑动起来看,那些画面就像是逐帧动画一样在眼前活动了起来!而现在,我们趴在梯子上无法动弹,可底下的积水与龙鳞光河是流动的,这么看过去,倒也像是在极其简陋的影院中观看了一部逐帧动画,小卷‘毛’所说的好戏是随着积水的上涨、逐渐开演的!
铜皮墙壁上的画面转瞬即逝、转瞬又重演,频率抖动的非常快,我尽最大努力的瞪着眼睛,窥得的是这样一个情节:
一个人形骑在另一个人形身体上,上面那个应当是‘女’‘性’,她头发很长,身体带有凹凸的曲线,下面那个从比例来看要高大很多,这是个男人。
随着水位的上涨,我看到他们二人的上方还有一些我很熟悉的水‘波’纹图案,所以说他俩其实是以这样一个奇怪的姿势身处在海洋之中吗?
左丘先生留下的探照灯的光线过于强烈,上方一块儿墙皮上发生了什么我看不清楚,再隔一小段,我突然看到了一个巨人!
由于身形巨大、没头发、而且生活在海洋里,我马上意识到这是龙伯人的形象,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个头才刚到他的腰部,我注意到那个‘女’人的屁股上延伸出来一条卷曲的线段,蛇一样盘在了旁边龙伯人的‘腿’上。
我恍然醒悟,故事的主角从始至终没有改变,这两人依然是最下层那副‘阴’线刻上的两个人,只是到了这个阶段,被‘女’东王公压在身下的那个小龙伯长大了!
蓝‘色’的淡水已经淹没到了最下方小卷‘毛’的腰部了,他灵巧的向上爬了几级,兴致勃勃的等待着积水的上涨,我突然觉得很可惜,这挂梯如果没有被小龙‘女’撞断,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地板一直看到尽头结束呢?
紧接着,水‘波’中我看到了一幅眼熟的画面:头戴高冕的皇帝手里握着一条弯曲的蛇,从海面‘露’出了半个身躯的龙伯人满面怒‘色’,它的一只手掌抵在一块从海中冒出来的大石墩上,一只手遮天蔽日是的高举过头顶,似乎下一秒便要掀起滔天巨‘浪’来!
这不是我们在帛画上见到过的赶山鞭的故事吗?!
陈子川和白舒洋随着水位也渐渐浮了起来,他俩抓着挂梯努力跟上水涨的速度,我一边担心着大家再过一段时间会全被淹死在这里,一边又满心期待的等着看到更多的铜皮故事!
下一张图乍看之下重复了第一张,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又骑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不过看得出来,那人不再是小龙伯了,他没有那么高大,头上还束起了一个小发髻。
不过这两个人的四周没有水‘波’纹的图案,他们的身下似乎是一张‘床’铺,我看到有一层幕帐似的帘子挂在一边,旁边还竖着一只点了油灯的鸟头灯台。
我心里隐约有种发现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情绪涌上来,我不敢胡‘乱’猜测,跟着怪人往上挪动了两步,尽量给下面的队友留出些空间来,继续等待着水位线上升——
那位‘女’东王公正在分娩。
她鼓起来的肚子十分夸张,她躺在刻画着‘波’纹图案的水里,她的周身飘散着许多‘肥’皂泡似的圆球,我看到随着积水一同浮起来的龙卵才想起来,那些圆球应当是同一种东西,‘女’东王公生下的也是水生胎!
下面的冬爷他们又快要站不住了,我朝下一瞥,小王爷的秃头覆着一层水所反‘射’出来的光芒跟一颗灯泡不相上下!我、怪人、耗子哥、李副官四个人硬生生挤在了相邻的两级阶梯上,怪人为了节省空间干脆把我抗肩膀上搭着了!与此同时,更高处的‘阴’线刻也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陷地为湖!
我心中似乎有个疙瘩被这满身的水珠悄然融化了,这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小龙‘女’原本浮起来的身躯突然沉了下去,她很有方向的沉浸在积水宫殿中游动起来,带的蓝‘色’光芒忽明忽暗形成了一个以我们为中心的小漩涡——她被林医生剖开的身体愈合了么?
在这样的光线中,铜皮墙壁上到底还刻画着什么,我们就很难看清楚了,不过头顶倾盆大雨般的倾泻倒是在这时逐渐减少,甚至从中雨的程度转变为了零星小雨。
“小黄片啊?”
一直顶头淋着雨、被冲刷的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散发出蓝‘色’圣光的耗子哥终于能喘了口气,他努力缩着身子试图留出更多的空间给我们,朝下方水淹过了下巴的小卷‘毛’坏笑了一下:
“行啊卷‘毛’,老子心说多久没见着这事儿了,你到给咱们开了个眼,不过这‘阴’线刻也太简陋了,简直全靠想象啊!”
“打住打住……耗子咱们小幺妹儿还在旁边呢!”
冬爷这么一提醒,我看着耗子哥的表情才终于明白了点儿什么,尴尬的咳嗽两声问道:
“也就是说,龙母其实有两个丈夫是吗?”
“那龙‘女’其实是位公主?”
怪人想了想,也跟着问道。
我又伸头去回顾了一遍水下的‘阴’线刻,心里特别感谢小卷‘毛’为我们呈现而出的“好戏”,有了这出戏,我们总算是能把龙母的线索全串联了起来:
一开始,龙母跟一位小龙伯是恩爱的一对儿,虽然那些男‘性’东王公变着法儿的欺负海中的巨人,可毕竟对于白发长尾的这个种族来说,他们已经自我分裂成了两个集团了。
不过换个角度去想,也许龙母跟龙伯的联姻才是他们分裂的导火索?时间上的顺序我们已经无从考证了。
接下来耗子哥最爱的那段京剧,龙‘女’盗神鞭的故事正式上演,秦始皇得到了赶山鞭拿去填平东海,龙伯人唯恐失了领地,便与之定下契约,以石做桥,为他创造出直通蓬莱仙岛的海上路径,可多疑的皇帝违反了契约条件,龙伯人掀起惊涛骇‘浪’,怒而与其反目,可赶山鞭仍在皇帝的手里,谁也保不齐他会什么时候再访东海!
于是海中的龙母走出来,假意迎合皇帝,在‘洞’房之夜带走了赶山鞭,扮成了一位老‘妇’人隐居在了邛海县。
她怀了孕。我们已经知道有个被龙伯人掠去的‘女’保密人叫做玲玲,她肚子里怀着的龙伯人的种,在b超检测中全是类似于鱼籽一样的孩子。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测,龙母跟小龙伯在一起后,‘子’宫中的情形也大同小异?
“水鬼”这种介于龙伯人跟东王公之间的产物终于是有了来历,如果顺利发展下去的话,也许这座南海宫殿的建成,本就是为了那场禁忌之恋中‘私’奔的主角准备的。就算龙伯人离不开东海,东海也容不下龙母,我认为南海鲛城应当是一个属于新种族的城池,这里只应单纯的存在着母亲为水鬼创造的庇护之地,可偏偏,故事里出现了一个龙子。
我还记得冬爷告诉我们陷地为湖时,最开始是说,村里奇怪的老太太捡回了一枚卵,她日夜照顾着,从那卵里孵出来一个龙子,之后这个老太太才被叫做了“龙母”。
现在,我很怀疑,那个所谓的“卵”,究竟是不是她自己生出来的一枚水生胎!
就如林医生从小龙‘女’的腹腔中剖出来的东西一样,这种‘生’殖方式介于卵生和胎生之间,那几个黄雀带走的水生胎也还没有被孵化出来,也许到了高平的研究所,那其中会钻出第三个伍书喜小情人的面孔?
刚才,怪人提出的那个问题才是整个故事里最奇怪的地方:同样是水生胎,为什么小龙‘女’不是水鬼的模样?
相反,她黑发如瀑、肌肤白皙、凹凸有致,这么一个标致美人,不太可能跟龙伯人扯上血缘关系。
可龙母在盗走赶山鞭的那个夜晚,跟我们的陛下有了一夜‘洞’房‘花’烛。我记得冬冬走之前说过,他跟我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的亲生父亲是董文平。
那么,小龙‘女’的出世是否类似呢?她的基因是受到了一位皇帝生父的影响,所以按照怪人的话来说,她其实是一位公主?
始皇陛下听到龙子出世的传闻以后,带着‘玉’牒碎片找到了邛海县去,他自诩为“祖龙”,根本容不得这天下间还会有谁被冠以“龙子”的名号,他的‘侍’卫还引弓‘射’伤了龙子,殊不知,这条龙其实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不过如此一来,我倒觉得龙母心思比较‘摸’不透,因为我们已经知道“龙”这种生物其实是演化而来的,那么那枚水生胎的卵孵化之初,不可能直接是一副龙的形态。而那个毫不知情当了爹的父亲赶来时,不仅伤到了龙尾,还听到了龙子留下了“城‘门’当有血、城陷没为湖”的诅咒,也就是说那个时期的龙子已经没了双‘腿’,却还保留着人的上体?!
“造龙要从娃娃抓起吗?这龙母着实有点儿狠心呀……哎不对,卷‘毛’,你该不会只管看戏不管收场吧!咳咳咳……不行,本王马上就要被呛死!”
小王爷和冬爷他们全都费力的高昂着头,我看到死活不愿意松开陈子川的白大船长也快要支撑不住了,小卷‘毛’却还是一脸的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突然之间,游动着的龙‘女’把头部浮出水面来,她的脸上‘蒙’着一层蓝光,她也仰着头直盯着宫殿上部,我心说还不知道这位龙公主看没看到自己的身世,这时水中的漩涡陡然间汹涌起来,不消几分钟便化为了劈头盖脸打过来‘波’‘浪’!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被呛的止不住的咳嗽,我听到沉在水下的那些大坛子击打到墙壁的声音方才醒悟过来:
不是无风起‘浪’,而是这宫殿又摆动起来了!
我急急忙忙的抓稳了挂梯,生怕一个大‘浪’打过来就把我整个人淹到了水下去!此念刚起,我就觉得一片天旋地转,眼前被‘蒙’上一层蓝‘色’的玻璃,同伴们口中大量的气泡、水里漂浮的龙卵、碎裂的坛子残片、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杂尘一股脑的从周身擦过去,浸泡在水中的‘阴’线刻连环画似的从眼前飞速掠过,我们的龙公主调了个头开始反方向游动,而我们所依赖的挂梯似乎终于不堪重负般,带着所有人就倾倒了过去——
小卷‘毛’啊小卷‘毛’,你给我们带的这是通往黄泉之路的返程票吗?!
我歪头一看,他在水中居然还是一副神采飞扬的劲头!他朝我们挥挥手,一头卷发像一个什么海生植物似的晃悠着,他离开挂梯开始顶着水流游动,我们一看再赖在挂梯上保准要淹死,赶忙也纷纷松了手,逆流而上摆动着双‘腿’。我注意到探照灯的光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移动到我们的脚下去了,摒着最后一口气我跟着怪人使劲向上一撺掇——
“我‘操’,老子的头撞个包!”
我讶异的不像话,刚离开水面换了一口气,我发现大家几乎是斜着顶到了一个平面的,而这个平面是在距离我们越来越远,这是——
“日啊,难道是这宫殿颠倒过来了?咱们头上的这是地板!”
冬爷一说,我刚注意到那扇二楼小‘门’正在逐渐从旁边显‘露’出来,果然那些积攒的淡水全都倒灌到了底下去,现在换做小龙‘女’的寝室被淹没了!
“耗子!一杯倒!快上血!”
小卷‘毛’自信满满的指挥着,怪人刚要松开我凑过去,这宫殿又像回过来神儿似的往相反方向又倾斜过去!大家全闷在水里还没刚过十来秒,耗子又“嗷”的一声浮出水面撞到地板上去了!
“快来快来!毫无保留的放血吧!卷大爷我真是聪明,居然想到画地为牢让鲛人来当秤砣保持平衡,哎呀我简直爱上自己了啦!”
我想起我们头顶的地板外面,是关住了六七只鲛人和三分之二空间的积水的,如果这宫殿是处在倾斜中即将颠倒的趋势,那么一层预留的那些重量是不是刚好可以维持这个天平的平衡,让我们能这么近距离的接近出口?
“避开!我数到三声,别管外头是啥,所有人都给我冲出去!”卷‘毛’拉开手掌上血流不止的耗子,挥挥手让我们所有人都朝外躲了半米,“我走你——”
宫殿的晃动又来了一次,我的整个脑袋埋没在蓝‘色’淡水之下,我看到那扇‘门’终于打开,有一条鲛人的鱼尾还没刚掉出来就被卷‘毛’一把拉出来,狠狠的一脚踹的很远。
“咚”。这回轮到小王爷撞了个头,浮出水面的我们在小卷‘毛’的指挥下顶着‘门’缝里涌出来的河流,硬着头皮拼命的朝里钻——我感觉那条楼梯如此的拥挤不堪,冬爷的脚踩在小王爷刚撞鼓的肿包上,痛的他是呲牙咧嘴的狂护着秃头。随着一层积攒的淡水不断流逝,它秤砣的功能也在逐渐消失,水面到那扇‘门’的距离被拉得有点儿远,我刚想凑过去赶紧从这儿逃离,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的脚,低下头一看,那是一大团灰‘色’的白舒洋的头发!
我心说这个老太太能活到现在是真心的不容易,赶紧的就潜下去抓着那头发想把她给拉上来,哪知道她的整体趋势并不是跟着我上浮,而是挣扎着想摆脱的我手潜到更深的位置去!
我心头一凉,我想要撒手不管她的死活都不能够了,她头发实在是太长,我跟着她下潜了两米都还没有解开,这时我才突然发现,她怀里紧紧抱着的陈子川没有了!
在天旋地转中,白大船长不小心没抓牢吗?她现在执意往出口相反的方向游,是想找回失散的丈夫,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十万火急,我的队友们都纷纷离开了啊!而且没有了怪人,靠着我自己的游泳技术根本挣脱不开,我会被她拖累死的!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我曾经为了自己活命抢夺过她的氧气,被人家丈夫逮了个正着,此时此刻,这报应终于是来了吗?
还找了个生死攸关的节骨眼!
白舒洋不愧是南海水下作业第一人,她就算拖着我也游得快极了,转眼间,我觉得水面已经距离我十万八千里,无论如何,我在她找到陈子川之前,都浮不上去了。
我暗骂着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只能在水里瞪大了眼睛,越快找到陈子川,我就越有可能活下去!
可是水里已经被颠来倒去的搅得‘乱’七八糟的了,我要怎么做……我要……
我要让他主动来找我们!
我这口呼吸差不多要用尽了,我低头瞥到白舒洋后腰的挂包里塞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马上就意识到那是宝贝八音盒!
我弯曲了身子看到白舒洋的头皮上因为缠住了我都渗出血丝来,心里一阵难受,我伸手把她挂包里的东西拽出来,果然没错,八音盒外面还包着我们那只塑料袋呢!
来吧,陈子川,在那么辽阔的海域里你都可以敏锐的听到那首《桑塔‘露’琪亚》,那么在你妻子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你能不能及时的醒来呢?
万籁的静寂,大地入梦乡。幽静的深夜里,明月照四方。
在这黑夜之前,请来我小船上。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我的意识已经非常薄弱了,就算是陈子川在这个时候醒过来,我觉得我也等不到浮上水面的那一刻了。小龙‘女’好像在努力破坏着那几根束缚了她许久的营养液锁链,几只坛子里传来了躲避着光线的“喀拉喀拉”水鬼叫声,‘阴’线刻的画面在水光中灵动的活了起来,我突然觉得蜷着‘腿’被蓝‘色’的淡水包裹着舒适的很,因为我原先也是一枚包裹在水生胎中的小孩吗?
脚上的束缚突然没有了。
我一个‘激’灵从濒死状态清醒过来,有一只很有力的手抓着我飞一样的冲上水面去!
他来了?陈子川被八音盒招来了?
不对,他应该先去救白舒洋才是!难道是我的同伴们来救我了?也不对,就算是怪人也不可能游动的如此之快!
我眯着眼睛努力打起‘精’神来,我的眼中出现了一片白‘色’,这是……无支祁?!
怪人不会白管鱼哨的旋律,第二支鱼哨被冬冬带走了,那么没有了指令,无支祁干嘛要来救我?
“呼——呼——”
“她出来了!耗子你去把道哥叫回来,小六一被……被那个东西‘弄’上来了!”
小王爷语速极快的大吼了一声,我做梦也没想到那么快的速度我就得以换气了,无支祁简直就是活雷锋,把我安全送到转身就要回水里去,我一想到之前我们是怎么对待它们的,立马觉得感‘激’的要死,赶紧抓住它,小声说了句“谢谢。”
“刘,晚,庭,小……孵,化了,长……大。”
我登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无支祁盯着我,突然开口说了句磕磕巴巴但勉强能让我听懂的人话!
“小六一你愣什么!快过来!”
小王爷心急火燎的催促着,我目瞪口呆的盯着转过身去的无支祁,突然脱口而出:
“爷爷?”
它的背影顿了一顿,微微侧过头瞥了我一眼,沉到水里,远去了。
原来……它就是我们在禹陵里遇到的那个剪刀的爷爷!
在我们一行人躺在医院里疗养的这段时间里,它还是按照那个钢笔帽夹着的路径,不远千里找到倒三角的地盘来了!
“爷爷,谢谢你爷爷!”
我顾不得其他赶紧朝着水里头又喊了几声,怪人一下子从水里冒出来,一脸“我疯了”的表情,一把拖着我就往小‘门’游过去——
我没疯,那个无支祁就是爷爷,他是认识刘晚庭,也认识我爸爸刘建国的。
在我老爸还算年轻的时候,他们三个曾经在禹陵里碰过面,到底是为了什么?
算算年龄,他和邱善以及冬星彩前往南海的这段时间,似乎也跟那时候差不了多少吧,这一切为什么都围绕着刘晚庭这个‘女’人?
而剪刀的爷爷刚才所说的那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认识我,是因为认识刘晚庭的那张脸,而刘晚庭当时是为什么会出现在禹陵之中,我到现在都没有想通。
并且,我怎么可能跟她拥有着同样的一段记忆。
就算我是她的水生胎!
怪人把我从小‘门’中硬塞进去,我浑浑噩噩的任由着几个人拖拉着、手脚并用的攀爬着倒悬的台阶,那扇墓碑大‘门’已经像个歪掉的天窗一样,被怪人和耗子的鲜血打开了。
爷爷所说的“孵化”是什么意思,“长大”又是什么意思呢?
水生胎从母体的腹腔中被取出来的时候,是“卵”的形态,而卵是需要孵化的,所以,他对着我说出“孵化”这个字眼,指的是……我的出世吗?
我觉得只有长辈才会对小孩子说出“几年不见,你又长大了”这种话来,爷爷看到了我的“长大”,也就是说他看到过我曾经有多么幼小。
可我从小是和我爸爸一起生活在徐州城的,而姒家的传人不可能出山,远赴徐州来看望我。
既然他这一方不能来,便意味着,我们的相见是发生在禹陵的,而那个时候,刘晚庭在、我老爸刘建国在、当时的我……是一枚还未出世的水生胎!
所以,刘晚庭当时在禹陵里,其实是等待着生产!
水生胎只要离开了腹部,就可以作为个体独立于母体了,我记得很清楚,在那些个折磨了我许久许久的禹陵梦境里,我一开始以为眼中所见均是刘晚庭的视角,所以一度怀疑过我和她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可后来,我的视角跟她分离了,我居然在梦中能看到她脸!
难道说还未孵化而出的时候,水生胎就已经有了意识吗?也许这是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从在母体中开始,水生胎不就开始了吞食同胞力求出世的竞争了吗?
那么禹陵中的那些事情,就是在冬星彩、邱善和刘建国离开南海之后才发生的了,冬星彩那时候完成了水生胎冬冬的实验,紧接着,刘建国得到了实验方法,带着刘晚庭前往了禹陵实施!
为什么偏偏是禹陵,因为禹陵里储存着营养液!
我浑身像过了电一样,我突然有种死而无憾的解脱感。
我究竟是怎么跟着同伴们离开的墓碑大‘门’我已经全然不知了,我的脑袋里装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我只记得外面也全然颠覆了过来,不仅仅是宫殿,整个大海螺的躯壳都在移动。
沦‘波’舟,果然是一艘名副其实的船只,只不过,它并非依靠着造船工匠的手艺或者燃料充足的动力设置,它本身什么也不需要,就已经是一艘或者的大船了——
因为整个海螺其实就是活的!我们踩着海螺底层的那些软绵绵,可不仅仅是提供给海蛇藤以及横公鱼的腐‘肉’,在那层腐‘肉’之下,就覆盖着沦‘波’舟的本体,也就是一只背着海螺壳的超大软体动物!
大海螺颠倒着移动着,淡水透镜体的大帽子粉碎开来,绝大部分都包裹在我们脱离了的宫殿外层,那些巨型的荷‘花’似乎一夜之前尽数枯萎,残荷败叶零落得漫天都是。敢情小卷‘毛’在小龙‘女’的闺房里不知发现了什么玄机,那儿该是有个装置可以将淡水透镜体吸收进来,并且开启沦‘波’舟的行进模式的!
软绵绵不停的蠕动着,我担心着它会不会日行万里的把我们带到一个不知名的海域去,好在为我们的返程安排妥当的小卷‘毛’脸上,依旧是一副神采飞扬的表情,几道彩灯闪烁而过,查尔斯驾驶着扭蛋犹如救世主一样正在逐渐向我们靠近了!
可我发现,原本的六人座除了他以外,还空下了五个。
“呵呵,原来他也是……”李副官的脸‘色’极其苍白,他抿了抿嘴‘唇’,笑容是那么的苦涩。
我马上明白过来,冬冬嘴里所说的那个留在外面接应他的同伴,居然是小钢牙!
其实想想也就不奇怪了,小钢牙是跟苏丽妖一同加入的鲨鱼号,除却怪人,也就他们俩的关系最铁。也许小钢牙并没有什么非加入黄雀不可的理由,但是苏丽妖的加入他应当是知情的!
那么……黄雀的那拨人走了,作为人质的邱善呢?!
我的倦意顿时一扫而光,我顺着倒挂的软绵绵四处张望着,没有……全都没有……我爸爸的老朋友去了哪里!
“太不像话了,冬爷我好后悔给你的手枪里没放子弹啊!”小卷‘毛’像个‘女’孩子似的撅起了嘴巴,“扭蛋也只剩一个了,看来黄雀的接应没‘交’钱就用了我的货呀……这下一个扭蛋也坐不开了,真头痛……哇塞!你们看!小金鱼来了!”
我顺着他手舞足蹈的方向一看,贪吃鬼和another因为没有了淡水透镜体的保护,那些荷‘花’莲藕网又跟着枯萎了,也跟着一股脑的挤到了大海螺的保护当中,小卷‘毛’喜笑颜开的吹起了口哨,金鱼骑士又能够威风凛凛的驰骋于海洋了!
我再三确认了海螺里并没有邱善的身影,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冬冬这‘混’蛋,他说如果不放他走,外面的人会拿邱善开刀,但也没说他走了以后就把邱善还给我!
他们知道我放不下这个爸爸的老朋友,他们还需要我这个小白鼠的身体,他们也需要他口中关于冬星彩和刘建国更详细的往事,所以,他们把他给一起带走了……
因为他们已经算到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按捺不住的找上‘门’去吗?
“枉我自以为还能给锦夜做点贡献,结果是此一时彼一时,老一辈里已经没有了我的名字,新一辈里我却赔了夫人又折兵,可笑、可笑啊……”
李副官连连摇头,感叹着他这个光杆司令的遇人不淑,这时候返回了宫殿一趟的怪人也游回来,他的手里拖着苏丽妖的尸体——
我们尝试好几种方法,那条小横公鱼都已经无法从他的双‘腿’上拔出去了,与其强行的带走他,说不定连他仅剩下的最后一口气都保不住,倒不如就让他遂了曾经的心愿,留在南海演化为一条漂亮的鲛人。
怪人叹口气松开了手,我们这位美丽的朋友紧闭着眼睛,随着几片还带些粉红的荷‘花’瓣落到了远处,也许再过几年,超过了人妖寿命的极限以后,我们在南海还能与他相见,那时的他还将保持着一如初见的美丽吧?
远远的我看到,陈子川的黑‘色’长发与桑塔‘露’琪亚的灰‘色’纠缠在一起,从敞开的墓碑之中伸出来,像是绽放起了一朵老电影中的‘花’儿。
查尔斯的扭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