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很大的叶子从上游漂了下来。
林哲宇把那叶子捞起来,上面还搁置着几张纸
“没了,任何风吹草动都没有,人已经从树上走了?”耗子哥支着耳朵听了听,很惊讶的说道,“这速度也太快了吧,跟猴儿似的”
“有点意思,刚才稍微晚那么一步,叶子就要从水里漂远到下游去了,看来……还是有人故意要把这东西交给我们啊。”张小爷看了看水流动向,学着我们的口气奚落道,“林大庸医,看来昆仑对你情有独钟啊,这东西应该又是奔着你来的。”
张小爷说的对,这条那棱格勒河的源头是在高到没边儿的天上的,水流速度那么快呢,刚才林哲宇不冲过去,东西很快就会漂走了,难道刚才从树上跑掉的人和在桃花林里给了林哲宇包裹的,是同一个?
但在树上活动的,不应该是西王母吗?
我们之前还猜测是不是刘晚庭提前苏醒了,碍于种种原因不方便现身,可这回让我一下子就懵了,她的身体能恢复到可以堪比猴子一样的在树上活动?
但是……这是个矛盾点,刘晚庭不该有那么敏捷,而西王母又不该认识林哲宇。而且,她们一个是没人知道来历的人类女人,一个是长尾白发的神,交集在哪儿呢?
水生胎。
水生胎交集就在水生胎上南海的小美人鱼应当是龙女的水生胎,我则是刘晚庭的水生胎,而龙女又和我们在昆仑树上见到的西王母长得一样
为什么刘晚庭偏偏要来昆仑雪山沉睡呢?仅仅是因为她不想腐烂入土和她特别喜欢雪?
我想,如果完全没有关联的话,西王母恐怕不会允许一个外人长久的睡在自己地盘上的吧。我隐约觉得,水生胎,其实是西王母一族掌握着的繁殖方法,冬星彩的实验只是在得知了这个方法以后,想用在正常人类身上看看结果罢了。
林哲宇小心的用毛巾把水里捞上来的东西擦干,我仔细看了看认出,那片大叶子,是断冰崖底下生长的植物,没想到出了营造出让人眼晕的绿色波浪之外,它们的浮力这么好,简直能当做小船使用了
不过上面放着的那几张纸应当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我伸长了脖子注意到,那上面的字迹非常浅,显然是经历过很长时间的岁月洗礼了。
“不会吧,又是这种带格子的纸?”
大明星的目光看向了林哲宇,后者表情越来越凝重,点了点头:
“恩,这应该就是……林枫的日记。”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果然推测的没错,以普通笔记本的大小和厚度来看,全把它塞进那个茶具风炉里销毁肯定是做不到的,不仅空间不够,那样火也根本着不起来。因此,林枫把笔记十几页十几页的撕开,分批次让炭火引燃纸张,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销毁还没进行完就被打断了,所以,笔记的一部分早已化成了一捧灰;一部分烧了半截被林枫带回去,让我们得以看到了有关联的那几个名字;还有一部分则是躲过了销毁的劫难,得以保存到今天
林哲宇在杭州治疗的那段时间,看到了林枫少年时期在南海边写下的笔记,然后他把那些信息在受了伤的大脑里转换成了一个当年的爷爷的阐述。那么,不知道为什么从水里飘过来的这几页上,又是写着什么呢?
耗子怕林哲宇看了以后再重蹈旧辙的构造出另一个爷爷,赶紧的就抢过来交给我们,我低头一看,那几张纸非常的陈旧,虽然是铺开的,但边角卷起,还破损了很多带着毛边的窟窿,即使是圆珠笔的印记,也得费点力气才能看得清楚了。
第一页的笔记,其实是一篇日记,我一看页眉上的日期,便明白它为何烂成了这副模样了:
1970427星期一晴
这些字迹写下来的年份,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四十多年了啊
“小六一你们别光顾着看,也读出来让我们其他人都听听啊,老子……又不识字”
我草草的浏览了几眼,心脏是突突直跳,慌忙咽了一口唾沫,稳住了心神才向他们念道:
“经历了这个周末后,我本应精神饱满的开展新一周的工作,可是现在我的双脚又红又肿,不得不在15点就躺在了床上。
但是内心的激动迫使我没有睡意,三天走完了从巴州到基地的脚程,这应当是我速度最快的一次,虽然我没带负重要轻松的多。上周五,从我得知东方红一号成功发射后,便怎么也等不到下个月的补给日,迫不及待的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雪山里的同志。
大家都非常的激动,这个我国航天事业新纪元的开启,也极大的刺激到了同志们在医疗研究领域的热情。他们甚至不再围着我询问其他事情,马上就着手开始了新的实验,我非常欣慰这个消息达到了预期效果,起到了很好的激励作用,但是实际上,供给已经中断了,我不敢跟他们说兴许雪山里的项目撑不过之后的三个月,不想在这种时候一盆冷水浇灭他们火一样的激情。我总是抱有着一丝幻想:我们还能撑到浩劫过去,或者在走投无路之前,我们能够完成不灭的心脏。
对此,无论其他人再冷嘲热讽,我还是相信人类总有办法可以战胜死亡的,这不同于旧社会的封建迷信,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科学研究。
可惜的是,那些信息我们已经找不到踪迹了,巴州的探险队至今没有回来,比起前往沙漠的供给员,我前往昆仑已经足够幸运了,毕竟我只需忍受寒冷。
一段时间不见,小曾和小周越来越极端了,虽然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对抗死亡,但他以大量其他人的死亡来促成我们的目的,我还是认为不可取,也许这是因为我不处在他们医生的位置上,感受不到他们的压力该有多大吧。
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哀嚎,又好像是昆仑山的风,谁知道呢?我的权限还进不去里面,愿那些游牧人的冤魂得以安息,也愿他们的付出能够加快我们的进程而不是白费。
也不知道所里的电话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建国没个信儿了,我还想听听老婆子和儿子的声音。”
我读完第一篇,所有人都皱着眉头。
熊皮巫女凑过来扫了一眼,手指头挪到了“小周”那两个字上。
我的目光,则落在了末尾的那一句“建国”。
这篇日记,笼统的一读,似乎没有什么说得特别明白的事情,但是往细了看,我们还是能够从中找出些当年的蛛丝马迹来的
比如熊皮巫女关注的那个“小周”,极有可能就是我们上车未遂的小伙伴她的爸爸周兆丰,最后一句的“建国”,俨然就是我家的老刘了。
而且,第十五师确实如我们在军牌上看到的那样,他们身在昆仑,原先却是属于新疆的巴州军分区的。林枫最快的速度是三天多的脚程从巴州到达基地,也就意味着除了死亡谷以外,进入昆仑还存在着另一条更快捷的路径。
写下这篇日记之前,林枫是想把我们国家成功发射东方红卫星的好消息传达给讯息闭塞的第十五师,并且以此来激励他们的工作,他所说的“浩劫”,自然是那个年代的文化大革命。我和耗子听过磁带中的争吵,我们知道外界的供给品确实因为时局的不稳定中断了,没过多久,生产兵团解散,这些人断了生路,林枫一个小小的供给员实在撑不下去,这应当就是雪山里的基地废弃的原因。
在磁带里的动员讲话中,我听到这支医疗小组集中了不少心血管科的专家,他们想要在这儿完成心脏移植的实验,对抗死亡。可是林枫怎么又说这儿的某些人越来越极端,还牺牲了不少人呢?
想到这儿,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回忆起来进入山洞的时候,看到了一些储存着“鸡汤粥”般尸体的玻璃罩子。那个山洞的设置本身就是个原始社会的行刑场,网格大门塞着高密度海绵,冬爷说有着隔音的作用,难道就是不想让林枫听到的那种说不上来的牺牲者哀嚎传出去吗?
我毛骨悚然,为了在极高的压力下取得研究进展,第十五师究竟做了些什么?
还有,他只字片语又提到了巴州失踪的什么信息,我感觉巴州军区是个主营地,好像他们分成了两拨,一拨前往了沙漠地带,一拨就是第十五师所在的雪山基地当中,这两个一个干旱炎热,一个潮湿寒冷,反差这么大的话,沙漠那边跟雪域昆仑应当没什么关联的吧……
问题的答案似乎就在下一页能即刻揭晓。我翻过去这几张纸,看到了后面一页的日期,两篇是连在一起的:
1970428星期二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