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皇神情一黯,他眸光定定地凝视着媚儿,媚儿被他望得浑身不自在,唯有转头望向那块大青石。
冥皇收回眸光,微微一笑道:“媚儿,天域和幽冥,就如两条永不相交的直线,过去的数十万年來,双方遵循着各自的生态系统自我前行着,你我分属两个不同的领域,按常理而言,确实是不可能相处一生的。”
媚儿用力攥着被褥,怯怯一笑,鼓起勇气道:“明琛,你是这方天地之主,眼界自是比我看的高远,你我这一段情缘,不过是在阴阳差错下缔结的,日后你大可视为浮眼云烟,我为异域女子,非你良配,在你们这片天地内,自然有更适合你的女子,他日若我真的不在了,请你一定要忘掉我!”
冥皇脸色阴沉,挨在媚儿身旁,一字一顿问道:“媚儿,告诉我,你这次为何回來?真的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一番凛然大义吗?”
媚儿沉默不语,我为何要回來幽冥呢?
天宫我出不去了,帝君我也不想见了,那我可以蜷缩在画外庭院下面那条阴暗的古道中,任凭岁月将我消磨去,为何我还要一脚踩进这片化外之地,给冥皇,给自己带來…..期盼还是更大的绝望?
冥皇静待片刻,忽低低一笑,把手覆在她的小手上,道:“无论你推开青铜门那一刻,心里在想着什么,可你真的回來了,这次,一定是你内在的心意驱使你推开那扇青铜门,媚儿,我沒有白等,你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有一股暖流自冥皇的手传入自己的体内,媚儿的心微微颤栗着,抬眸向着冥皇涩然一笑。
冥皇眸内彩光流转,她终于感悟到我的心意了。
“媚儿,那天我回宫后发现你不告而别,我很难过,匆匆赶到青铜门边…..”
冥皇的声音转为低沉:“我寻思着是否推开那扇门,到天域去把你要回來,可是我最终沒有那么做,你可否怪我不够果断?”
“我曾向天君许诺,只要他许我将你带走,我这一生永不踏入天域半步,那时,我认为,只要你和我相处一些时日,肯定会真正爱上我,愿意永远待在我身边,媚儿,那时我是否太自信了一点?”
媚儿瞪了冥皇一眼,那几天他待自己确实很是温柔,可那时我心中缠绕着一大推理不清的乱麻,又怎可能安心留在幽冥?
冥皇迎上媚儿清澈的眸光,道:“我以为能将你的心结解开,于是不断给你灌输着天地运行的自然规律,试图令你从时光的长河中去思考你们家族的兴衰循环之道,可我忽略了你对故土的深沉情感,媚儿,这是我考虑欠佳的地方……你回去后,一定和天君直面过这个问題,是不是?”
媚儿垂下眼眸,过了一会,才轻轻答道:“明琛,你沒有跑到天域去闹事,我很感激你,那时我心里很乱,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面对他,我和他之间,因彼此的执着而生出这等遗憾,这,这。”
冥皇神情颇为不自然,他握着媚儿的手紧了紧,小心翼翼地望了她一眼,凑近她耳边低声问道:“这段时间,他可有为难你?”
媚儿顿时面红过耳,她明白冥皇话中所指,她侧头冷着脸,不理会冥皇。
冥皇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我知道,他无法将你怎样,可是……其实我一直想让你明白过來,不希望你回去天域,就是不想你面对那个尴尬的场面,媚儿,你我既已和好,天地之间,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再染指你,这就是皇者的印记,一旦烙印,终生不改。”
媚儿有些窘,有些恼恨,她不敢望着冥皇,只能闷声道:“都是你不好,你,你……我问你,上次是不是你故意吩咐手下把我逼入冥海中的?为何你出现得那么及时?”
冥皇脸色一端,他轻轻敲了媚儿的额头一下,道:“我怎肯让他们伤你分毫?我本以为,你回去后,永远不会再來了,我只能在暗处思念你,可是……”
他的声音如静水般的温柔:“可你还是在我意想不到的时间來了,我沒有骗你,那时我确实流连在远海中,意外捕捉到你的讯息后就拼命往回赶,原本以为那群莽夫只是在言语中冲撞一下你,可沒想到他们会把你逼入冥海中,后來我想着也害怕,如那天我回來的稍晚了,你可能已经烧熔在冥海里了。”
媚儿脸色苍白,那片烈焰腾空的炼火之海是她这一生都惧怕的妖孽之地,如果沒有那一跌,我的命运又会走向何方?
她沉默良久,方轻声道:“也许,我那时被炼火烧熔了,是一件好事。”
冥皇轻抚着媚儿的脸,眸内满是宠溺,道:“我怎舍得?上天也不允许,所以,你我注定要共处这一生。”
媚儿别开头,愠道:“你好像很高兴看到我跌入那个火坑里,是不是?”
冥皇的眉眼内储起浓浓的笑意,握拳在鼻端,轻咳数声:“我,我当然不希望你受伤,可是……”
他长臂舒展,将媚儿抱在膝上,柔声道:“我很乐意用这样的方法來救你。”
媚儿顿时气结,用力地推开冥皇,滑落在地,满脸愠色,道:“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现在还沾沾自喜,你真是恬不知耻。”
冥皇眼角眉梢尽显得色,手一长,又把媚儿揽入怀中,笑道:“我怎么居心不良了,好媚儿,我这叫情非得已,继而情难自控,这是上天的安排,你我这一生必定会相遇相知。”
媚儿瞪了他一眼,忽觉有些气短,含糊道:“什么上天的安排,在幽冥,你就是天与地,我问你,当初你为何给我套上这个镯子?这难道不是刻意为之吗?”
冥皇叫屈道:“是你执意要到金陵遗址去啊,沒有镯子,那群黑蛇怎会让你轻轻松松走过去?”
媚儿听得“金陵遗址”四字时,神情顿时黯了,那片故土,终我一生,是无法再涉足了,将來她的荣与辱,只能交给青娥和时间了。
冥皇轻抚着她后背,安慰道:“那段历史已过去,你莫要再自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