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飞过的碎叶似翩翩飞舞的蝴蝶,掠过两人迷离的眼眸,媚儿猛然清醒过來,她困窘地别开头,身旁传來天帝沉沉的笑声:“还像当年那般害羞。”
他顺势撩起她披散在后背的长发,放在鼻端,戏谑笑道:“好香。”
媚儿满脸通红,帝君这可是在光天化日下调戏我呢,自从混沌中醒來后,他对自己就极尽亲昵,可那都是在琴瑟宫内两人独处时,在其他的场合,帝君待己还是中规中矩的。
她的心好无來由地跳了跳,眸光接触帝君含情脉脉的凝视,只觉脸颊火烫,心慌意乱,干脆一手推开他,撒腿往前跑去。
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辽阔土地,和浮沉在梦中那片悲凉的土地如出一辙,可她早已忘记了当年曾來过这里,心情自然不像百年前那般跌宕起伏,被它的荒凉掀起辛酸的悸动,相反地,此刻她心内充满了朦胧的盼望。
“那个地方,就是常年出现在你梦中的那片废墟......也就是你的根源所在之地。”
根源之地?帝君说这个地方就是我的根源之地!
可是上面除了零落的矮树杂草外,连活动着的生灵也见不到半只,媚儿顿住脚步,满脸疑惑,回头望着紧随身后的天帝。
“帝君,昨晚你告诉我,这里是我的根源之地,那你能否----完整地告诉我有关它的过往?我的亲人......是否已经全部湮灭了?”
帝君的脸色平静如水,媚儿开始紧张起來,那年舅舅赠我雪剑,言道此剑是娘亲生前所用,那就意味着,娘亲早已离我而去,而父亲,我更是从未见过,莫非他已跟随着这片荒凉的土地, 散做了流云?
心念一动,她脸色已是大变,全身止不住簌簌发起抖來。
天帝扶住她肩,正要柔声抚慰,一股猛烈的朔风忽从旷野的深处卷來,朔风不分方向,沒有节奏地狂乱吹着,把他俩的袍裾衣裙高高鼓起,天帝见媚儿的长发被风吹得四散飞舞,不由地皱着眉头,一手将她抱起,向西北方向掠去。
荒野的西北方,耸立着一片参天巨木,莽林后面的幽谷,就是青娥一家的住处。
媚儿从天帝的怀中滑落在地上,她脸上带着少见的张皇,数度把手伸出來,似乎想握住些什么。
天帝饶有兴趣地望着她,道:“你想起什么宝贝了?”
媚儿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我的剑,娘亲给我剑为何不见了?”
天帝眸光微微闪动,低声道:“你的剑?是否就是那把当年你砍杀青龙的雪剑?”
媚儿愣愣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自十二岁那年,舅舅将此剑交到我手上,我一直将它珍而重之地匿藏在身上,为何一觉醒來后,这剑已经不在身上了?
这段浑噩的时光,她每天都被帝君弄得很忙很忙,她要想起的东西很多很多,可是偏偏想不起來......就连这把剑的存在,几乎也忘了。
“帝君,你可有见过它?”
天帝摇头道:“当年我确实见你用此剑砍杀了一条青龙,可随后的那几年,我沒有见过了。”
他转头避开媚儿焦灼的眸光,含糊其词道:“我也不甚清楚。。。也许是你沉睡的那些年里,此剑失却了寄付的宿主,自行幻灭了吧!”
媚儿拽住天帝的袖子,哽咽道:“这是娘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不能失落了它,我......帝君,你可有法子,将它寻回來?”
天帝默然,他竭尽百年之力,能把媚儿破碎的灵魂重新收集回來,已属万幸,那些身外之物,又怎能一一寻获,而且她那把雪剑,极有可能是留在幽冥地域中,那个地方,他只要一想起來,脑中就燃起一把熊熊怒火,根本就不想踏入半步。
可如今媚儿正眼泪汪汪地在在望着他,他又怎能拒绝她这般殷殷的求恳,只得答允道:“媚儿,你放心,只要那剑还留在天域中,为夫一定把它寻回來,好了,莫哭,现在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见一个人。”
媚儿转悲为喜,她放开天帝的袍袖,抹去颊边的泪滴,低声道:“谢谢。”
天帝嗯了一声,这剑如果真是失落在天域里,他自然可以为她寻获,可是......
心念一转。他已有了一番计较,大不了日后到天域的冰雪之巅的雪芯内,为她重新锤炼一把雪剑就是了。
他不再说话,携起媚儿的手,走入遮天蔽日的莽林中。
百年前媚儿只是盲目地在废墟中瞎闯着,并沒有寻到这片远离废墟的生命乐园,踏在绵厚的落叶上,嗅着林木的自然芳香,她原本沉郁的心情豁然开朗,连声赞叹道:“这些古木生长的年份一定很久远,外面那片荒野过往否也长满这种参天大树?和羲,一定是后來遭受了巨大的天灾**,毁去了上面的繁华,才零落成今天的苍凉,啊,真是可惜了。”
天帝深渊般的眼眸内掠过隐晦的沉痛,这百年里,他已很少去思量这个问題,天宫和金陵世家的恩仇早已终结在那个远古的空间内,那泣血的一幕他只要一想起就会全身颤抖,痛彻心扉。
可他心内也明白---媚儿以血化去金铃儿浸淫在金陵权剑上的戾气,不单是为了终结两家的仇隙,更是为了清偿那一段纠缠难解的情孽。
你羽化而去,散失在冥冥,可我的余生,还有何乐趣?
是我欠了你,那一剑,你本该刺在我胸口,可你饶了我,却赔上了你的命。
天帝竭力按捺着心中的痛楚和悔恨,不让身边的媚儿看出异样的端倪。
那时的媚儿,被深藏在金陵废墟下的那个怨念空间所羁绊着,身不由己地一次次前往这片伤感之地,第一次受到自己无意中的阻拦,沒能寻获到那把金陵权剑,第二次由于凤冠的诅咒,也是空手而归,而第三次......由于冥皇的横加插手,她终于以血开启了那个沉睡的空间,得到了那柄传说中可以击杀天君的利剑。
只要她执起那柄传说中的泪剑,就只能有一个选择,就是杀了任内的天帝,否则,自身会被剑气反噬,不得善终。
这本來就是一个死局,不是我死,就是她亡,天宫有九位帝君殉命在这个局下,唯独我,活了下來,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在世间蹉跎了百年。
天帝心内隐隐抽痛着,如果我俩相遇之初,我便把你带回宫中, 以后无论风云怎变,只要两心归一,那些杀戮,仇恨,不死不休的诅咒,不过是一场浮云,你我总有办法将纠缠在内的死结一一解开,上天看着我们两家这些年來周而复始的杀戮游戏,也感觉累了,刻意在这一世,安排一段天赐良缘,只要我俩心意合一,冤仇自解,只可惜我愚钝,辜负了你,辜负着上天的眷顾......
天意弄人,我怎知我爱的女子正是我的妻,而我却为了爱,伤害了爱......
他的神情时而温柔,时而痛悔,还夹带着难以言喻的愤怒,媚儿呆立在他身边,望着神情瞬息万变的帝君,想开言相询,可又不敢触摸他内心的最深处。
他心中定是隐匿着一段很伤心很伤心的过往......这个过往可能和我有关,帝君,什么时候你才能敞开心怀,将过往的一切告诉我呢?
树叶在微风吹拂下发出簌簌的声响,惊醒了天帝楞忡的神思,他见媚儿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遂笑问:“你在想什么?”
媚儿侧眸避开他关怀备至的眼神,低声道:“刚才你的神情好奇特,帝君,你是否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天帝手一紧,将媚儿搂入怀中,他俯下头,以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道:“方才我的神情一定是吓着你了,我想起了一个远古的故事,这故事和这片土地有关,也和你我有关,媚儿,你忘了,其实是一件好事儿,至少不必为这个故事而伤感,可是,你会永远为此困惑着,今天我们來到此处,就是为了追寻这段已经湮灭的历史,在接下來的数天里,无论你看到什么,想起了什么,都要记住,我在你身边,我永远在你身边。”
媚儿又是感动,又是欢喜,帝君这段话完全是出于肺腑,她沒有理由不相信身边这个男子,自她从一片迷茫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这两月來,她感受着他无微不至的温柔和爱怜,尽管在内心中,有着淡淡的怀疑,可她还是愿意选择信任。
帝君是真的在乎我,他绝不会骗我的,就算是骗我......也定是善意的谎言。
昔年金陵皇的确眼光独到,相中了这片遥远的生命绿洲作为妻女的避难之所,那一场玉石俱焚的血战,金陵家族全军覆灭,天宫精英唯余四人,可这一片远离金陵家族的神奇莽林,却成功瞒过了天宫老帝君的金睛火眼,保住了素宁和青娥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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