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能把云龙珠捏碎,媚儿的情绪瞬间低落到冰点,看到帝君脸上满脸失望的神情,心头更感郁闷,干脆不再说话,抱膝埋头静坐,胡思乱想片刻后,只觉眼皮沉重,迷迷糊糊就打起盹來了。
天帝伸手将媚儿抱入怀中,他将自己的衣袍覆在她身上,垂眸细看那张恬静中带着忧郁的脸容,心头晃动着惆怅,这个怀中的女子究竟是当年的媚儿,还是另外的一个人?
这张脸,是我由记忆深处取出,按照媚儿的容貌,一笔一划细心勾勒而成,看起來活脱脱就是当年在废墟上结识的那位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可这究竟是不是媚儿?
我已把她十六岁后的记忆拿走,那这个蜷缩在我怀中的她,应该就是那个未经情事纷扰的天真未泯少女啊!
可为我心中却总有一股的憾意......天帝愣愣想着,原來天地间也有人能令自己蒙蔽了心智,我弹指间可使天域风云色变,唯独不能将心中的这份执念化去,兜兜转转,还是要把她寻回來,就算只是一个相似的影子,可我能与她朝夕相对着,心里也会感到喜乐安宁,这是我前生的孽,还是我今生的缘?
他满腹惆怅,幽幽叹息一句:“你终究不能回复到原先那个样子了,媚儿,我已尽力,可你的修为能耐在百年前已被金陵权剑消融殆尽,就算重头修炼,天生的禀赋已是不可再返,日后也许只能回复当年的四五成能耐,我是真的沒办法了,原谅我。”
他的指腹轻柔地掠过她圆润的红唇,她长长的羽睫正在微微扇动着,在眼帘上投下一抹淡淡的颤动着的阴影,刚才我的神态一定将她骇住了,自她醒來,我还沒在她面前如此沉默过,这个有着剔透玲珑心的姑娘一定是察觉到什么,可她为何只是沉默着,不直接问出來呢?
他的心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感伤,当年的媚儿,心中藏着很多的疑惑,可她就是不把这些困惑在自己面前提出來,宁愿独自一人躲在深宫里猜度琢磨,那时的我,在她心中,真的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冷酷君主吗?
她一直畏惧着我!
我是她的夫君,竟不能令她对我倾心迷恋,而是生出敬畏!只想着逃离!
我在无知之下对她冷淡相待,加剧了她心中的迷茫,可她心中始终装载着我的影像,是不是?她始终怀念着那个在废墟上遇上的飞扬跋扈的男子,你抱着我的影子在天宫中迷茫度日,最后竟然撞到幽冥地域中去,被冥皇所欺。
天帝的心仿似被巨石狠狠撞击了一下,如果我在成婚之日不是轻率离去,如果后來你我相对时,你询问我可否真心相待时,我的表现能委婉一点,而不是为了一份所谓的尊严而摔门而去,我俩会怎样呢?
会否和青娥一样,已经养出了一大堆的孩儿......
一声悠悠的叹息响起,天帝愣了愣,这是媚儿在梦中叹息着,他俯下用脸颊轻触媚儿的脸颊,竟感觉一片湿润。
她在哭泣,她正在梦中哭泣着。
这是天帝第一次看到媚儿在梦中哭泣,她绝艳的脸上,带着柔怜的,令人心碎的无可奈何,她在梦中看到了什么?是这片伤感的土地吗?还是想起什么人?
“帝君,和羲......”
媚儿在梦中低低喃语,眼角的泪流的更凶了,天帝双手一紧,将她紧紧拥抱着,俯下吻去她脸上凉凉的泪:“我在这,别怕,我永远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
媚儿有瞬间的清醒,她无意识地往身边那个温暖的怀抱上蹭着,刚才她在梦中又跌入一片迷雾中去了,阴冷的,灰白的迷雾,看不到尽头,她在迷雾中四处踟蹰,不知在寻觅着什么。
她很害怕那个充斥着迷雾的寂静空间,她只想离开那个地方,可是,无论往哪一个方向走,看到的仍然是一重重的迷雾,她只得大声叫喊着:“帝君,和羲,帝君......你在哪里,快來带我出去啊,我害怕。”
有一双健壮有力的手缠绕着她,她听到帝君低沉的声音,他在安抚着她,承诺着这一生永远不会离开她,她安心地叹息着,吸取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和羲,我如今什么都沒有了,和我有关联的故人,都已经老去了,天地万物按着自然的规律流传着,而我,却仍在原地踏步,我似乎变成一个妖物了呃,这不是我想要的......这流逝的百年时光里,我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只有你了,我不能沒有了你,和羲,你为何不把过往的事痛痛快快地告诉我?你是我的夫君,为何每晚我睡后,你就不知去向了?而当我醒來,你却又回到我的身边,莫非你的心中,真的在牵挂着另外的一个女子么?
那为何你要我醒來呢?如果你的心不是完整的,那不如让我永远睡去,这样于你于我,都是一件好事。
可我在眷念着你的怀抱.......今晚我要你抱着我,我不让你走,我要你紧紧抱着我-直至破晓。
晨曦透过旷野上的薄雾,晨风拂去暗夜的迷茫,媚儿终于醒來,经过一晚的熟睡,昨日的些许不愉快已是烟消云散,而帝君温柔的眼神更是令她心头多了几分喜悦,她轻轻唤了一句:“和羲。”
天帝温柔地回应着:“我在这。”
两人在柔和的晨光中相互对望着,媚儿的脸不知何时泛起了一层娇红。
红的婉转,红的动人,天帝的心如鹿撞,头慢慢俯下,准确地捕捉到那温润如玉的唇瓣,一点点,一寸寸,辗转而入,缠绵相戏。
媚儿有片刻的楞忡和惊慌,但瞬间便被喜悦淹沒了,帝君在亲吻我,她娇喘着,青涩回应着他的热情,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亲吻媚儿,过往的亲吻,都是君子的,只是在她的脸颊上,唇瓣上轻轻流连,可这一次,他有些狂热。
禁锢了百年的热情,在这一刻,大有烈火燎原的苗头,天帝的手不断收紧,几乎把那个娇怯怯的身子揉入他血肉内,他的心砰砰地跳的好快,她的脸红若朝霞.......
可终于,他还是离开了她湿润的红唇,把下颌抵在正在不住喘息的媚儿肩膀上。
“媚儿,喜欢么?”
“喜欢么?”
“嗯,喜欢。”
旷野上又刮起了乱风,风沙扑向尚沉溺在柔情蜜意中的两人,天帝忙把媚儿抱在怀中,寻到一处背风的土坡后,顺手在身后划出一道光网,将乱风格挡住。
媚儿脸上红晕未减,她把头埋入夫君宽阔的胸怀内,他温馨的气息令她忐忑不安的心变得宁静,浑然忘了外面那片尘土飞扬的天地。
天帝宠溺地抚摸着她的柔发:“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可好,你只管听,有什么疑问等我讲完了再问。”
媚儿攥着他衣袍的手蓦然一紧,这故事,莫非就是这片土地上的故事?
“远古的天域,四野俱是高峻的险山,喘急奔腾的江海,内里各种凶猛的异兽横行,天地间沒有一个统一的法则,原始种族不断爆发冲突,弱肉强食,天域还处在一个野蛮和混乱的时代。”
“那时有一个经天纬地的奇男子,名叫赤莽,他自小立志要将混乱的天域统一成一处世外桃源,经过很多波折后,终于在三十七岁那年,凭借非凡的毅力和超群的睿智,赤莽君和他的发妻金铃儿成为天域之主,他们在梧桐山上建造了一处巍峨壮观的宫阙,那就是今天天宫的雏形。”
天帝感到蜷缩在怀中的媚儿微微一颤,他把手放在她后背上,掌上的炽热透过织锦的衣裙渗入媚儿体内,媚儿抬眸看着她,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安静了下來。
“或许赤莽君在功成之后,觉得金铃儿并非心中良配,或许他有了其他的际遇,恋上了别家的姑娘, 他做了一件让他的余生追悔莫及的错事,就是在天宫建好当晚,以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鸠杀金铃儿.......可他低估了金铃儿的能耐,金铃儿当时已怀有身孕,她体内浑厚的气流将毒通过腹中的胚胎排了出來,并在赤莽的眼皮底下成功逃脱。”
天帝说的很慢,作为后辈,叙说先祖的这一段颇为不光彩的往事,他心中多少有点内疚。
圣祖这一段隐晦的过往只是记载在金铃儿那本札记上,天宫的史册并沒有关于圣祖片言只字的记载,他心中了然,圣祖在暮年,忆起往事时,肯定有过锥心的痛悔,他亲手将所有关于自己和金铃儿,还有后來的妻子迦洛山姑宸奚那段过往通通烧毁,独自一人待在洞天福地内,长日对着金铃儿的雕像发呆冥想,可那时的金铃儿已是大爱转大恨,回转金陵世家,留下了永世与天宫为敌的遗言,抱恨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