苾玉从花径上爬起。这一下摔得猛了。她腿脚颤抖了好一会才勉强站稳了。望着眼前那古朴优雅的青鸾暖阁。她紧蹙的眉心倏尔绽放。
青鸾暖阁。我今日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入青鸾暖阁里。从下界的西南山庄。到刹邬殿的后院。再到碧水池边的燮云殿。尔后才來到这传说中的青鸾暖阁。我用了整整一百多年光阴......
一百多年呢......我终于可以成为这暖阁的女主。虽然我无法得到帝尊的倾心爱恋。可方才。我确实是一身红衣站在他身边。嫁作他妇。呵呵。
幽冥宫阙内的元老。武士。甚至笼罩在宫闱上空的清风白云。他们都看到了。他们可以为我作证-----我。苾玉。正式嫁给了幽冥的君皇。在以后的岁月里。就算帝尊想要赖账。也是赖不掉啦。
就算不能载入史册。就算此生无法与你身心和谐。我此生也无憾了。呵呵......多好。我执着百年的念想终于实现了。
可成亲时帝尊为何总是冷着一张脸呢。甚至连喜袍也不穿......要知道这次也是你人生中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成亲大典哪。当年你硬要把那个未曾和你正式成亲的异域女子写入你的史册。可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宫里的人私底下都知道。那是一个尚未在神庙内正式参拜圣祖的“主母”。这样的亲事。怎能算真。
方才我不停地望着你莞尔微笑。而你的眸光只是呆望着青鸾暖阁的方向。我不过是生分了你父子三两天的功夫。你何必如此着急呢。小太子只是哭闹了半天而已。小孩子哭哭又不会命丧当场。是不。
苾玉扶着身边的花枝愣愣望着眼前寂静的宫闱。帝尊只顾自个走了进去。可如果我不进去收回缠绕在摇篮上的罡气。你走进去看到小太子哇哇大哭的情景。心里只会更难受。
哎。你该等我一会儿才是啊。
苾玉摇了摇手中的花枝。嫣红的繁花晃动着掉了下來。滑过她身上大红的嫁衣。随风散落在庭院各处。苾玉的心情顿时明快起來。哦。让我在他的寝宫内驻足。哪怕只是一刻钟。也是好的。
她拢了拢凌乱了的发髻。抚顺裙裾。撩起曳地的大红嫁衣。缓缓拾级而上。
泛着柔润青光的琉璃宫门近在迟尺。苾玉的心砰砰直跳。门内传出一声颤抖的喊声;“玉儿......”
东娘趔趔趄趄地向她心爱的玉儿走了过來。她的玉儿今日穿着一身夺目耀眼的红。红的刺眼。红的哀婉。
“玉儿......”
东娘的眸光透漏着大欢喜。大怜悯。还有大恐惧。
苾玉嫣然一笑。道:“奶娘。我今日好看不。”
东娘频频点头。她上前抱住苾玉。用尽全力把她往门外推搡着:“快走.......”
苾玉脸色露出愠色。叱道:“大胆......啊。”
一抹凌厉的青光闪电般透过相拥在一起的苾玉主仆身上。苾玉只觉全身一凉。一阵剧痛自心窝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内。她痛呼一声。只觉全身肌肉仿似正被厉齿寸寸撕裂。第一时间更新她睁大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同样一脸痛色的东娘。
“奶娘.......”
“玉儿。不要怕。有奶娘陪着你。不要怕......这样也好......不要怕......我们一起回西南故家去。这里不属于我们......”
苾玉竭力往前望去。想看清冥皇身处何方。可眸光已经散乱。望过去是蒙蒙一片白雾。唯一可以触摸到的是奶娘那瞬间冰冻了的躯体。
身上的痛楚彷如毒蛇般撕咬着。苾玉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帝尊......”可是喉咙似被一块坚冰堵塞着。只能发出“哦哦”的低叫声。
青光倏尔而散。冥皇一手握着青光湛湛的青冥神剑。一手抱着儿子。冷冷望着正在缓缓倒下的苾玉主仆二人。
两人即将触及青鸾暖阁的门槛时。冥皇剑眉竖起。剑尖一挑。将两人挑起。喝了一声:“给我出來。”
暗光中闪出两个目无表情的黑甲武士。冥皇道:“将这两人抛入冥海中去。莫要玷污了青鸾暖阁。”
黑甲武士凛然受命。上前将早已断气的苾玉主仆拎起。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径直往冥海方向去了。
冥皇将青冥神剑隐入手中。他袍袖一扬。卷起一股清风。将苾玉主仆留在地上的血渍和飘荡在院落的气味吹散。小琛永瞪着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随着父亲的袍袖转來转去。甚觉有趣。
冥皇俯身在儿子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道:“永儿。告诉父皇。你母后去哪啦。”
小琛永的舌尖轻轻舔着嘴角的奶渍。欢快地咿呀咿呀着。
冥皇眉心忧色隆重。媚儿回來过。我押对了。只要将她腹中的胎儿保住。便是保住了她湮灭的气息。只要孩子正常孕育成人。在孩子瓜熟蒂落之日。必定会把母亲散失的灵魂重新凝聚。
如果在永儿出生那一天。我赶到远海。让孩子在母亲的腹内出生。那媚儿一定可以感受到儿子出生时的独特痛感。孩子破茧而出那一刻。她幻灭无踪的灵魂会随着孩子的降生。慢慢回归灵台......
儿子出生。爱妻复活。一家团聚......所有一切。本來皆在掌握之内。我守候百年。却在最后那一刻。功亏一篑。
为何天域那主子。早不來迟不來。偏偏挑在我要带永儿赶赴远海那一天來访。不但羁绊了我的行程。也给那个贱人创造了趁机而入的机会。第一时间更新
为何我不早早将这个狂妄到极致的苾玉杀了。为何。
是我不智......是我不智啊。
冥皇抱着孩子疯了似的地在宫阙内外寻找着。刚回到刹邬殿的东源等人听得黑甲武士满头是汗跑來禀告。帝尊方才一剑将苾玉和东娘杀了。连尸身都已扔进了冥海。荡然无存了。
众人大为震惊。忙赶到后宫。帝尊却早已不知去向了。
冥皇循着媚儿留下的气息。匆匆寻至冥殿。她淡淡的气息聚拢在属于自己和她未來的供桌前。冥皇望着尚在袅袅升起的引魂药草青烟。第一时间更新心内又是欢喜。又是恐惧。
是回來了。真的回來了。今天。我妻回來了......
她回來的第一站是冥殿。因为这燃烧百年的清香。将她刚刚苏醒过來。尚未完全恢复空灵的意识吸引了过來。当她看到端放在供桌上属于自己的灵位时。一定是思绪万千。不知所措。
尔后。她定是知晓了时光流逝百年这一现实......冥皇痛苦地眯了眯眼。媚儿一定以为自己只是一方幽魂。她心里一定感到极度的迷惘和不安。她定是想來寻我。问个明白。可是恰好今天......尔后她或许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以为我已经移情别恋。
可你还是被儿子的哭声牵引。走入了青鸾暖阁。你手上的碧玉镯和我手上的黄玉镯是一对儿。你催动元气时。自然也将碧玉镯内蕴的灵力唤醒。两只镯儿胶合在一起。生出的冲力瞬间便可瓦解了那贱人加持在摇篮上的罡气。
你抱起了儿子。或许你沒有意识到永儿是你的儿子。可母子天性使然。你自然而然地给儿子喂奶。看到我把儿子独个留下。你心里一定是抱怨我的疏忽。以为我只顾忙着娶亲。罔顾亲儿。可我......我那时是身不由己啊。
我只是在演一场戏......儿子醒來后不停哭泣着。他饿了。可我数天前先是修复地陷。尔后和天君相斗一场。内耗严重。暂时破解不了那贱人加持在摇篮上罡气......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哭。他哭的脸色都发青了。我害怕起來。所以才屈辱地去演那一出戏。
那苾玉贱人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她要一个虚名。为了儿子。我给她。但仅仅是一场戏而已。
我心里自从有了你之后。从未正眼看过旁的女子。我从未忘记过给你的承诺。
你真傻。既然你的心被孩子的哭声震撼着。为何沒想到这就是你的孩儿呢。若你心中有怨气。为何不停留片刻。等我回來。揪住我问个明白。
宫阙内外我已寻遍了。沒有你的身影。你会去哪儿。
冥皇抱着已经再度入睡的儿子。木头般站在冥殿前的台阶上。忽而他心里一动。身形一晃。已是來到了断崖上。
冥皇抱着儿子。神情凝重地站在那个坍塌的洞穴前。媚儿确实來过。还出手摧毁了这条联通两界的远古通道。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栗起來。媚儿方才莫非匿在暗处。看到自己和苾玉成亲的情景。一气之下便回归天域去了。还把这条通道永久固封起來。
他只觉的眼前微微发黑。身躯微微一晃。窝在怀中的小琛永不安地动了动。咿呀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