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禹英摇头道:“若是单单突袭集结有重兵的突厥大营,那这条计策如此用之却是可惜了。 ( ”
听杜禹英反对,余长宁不由愕然问道:“为何会可惜?请博士言明。”
杜禹英轻叹解释道:“以我军两千骑兵的实力估算,夜袭最多只能给突厥大营造成一定混乱,待到突厥人从混乱中恢复了镇定,那我们就只有逃跑一条路可走。常言道擒贼先擒王,我觉得不如将奇袭突厥大营的计划改为奇袭位于山上的汗王王帐,若能杀死或者俘虏甄云,即便我们全都战死于此,也为大唐取得了了不起的大胜。”
经过杜禹英的一番解释补充,帐内之人全都恍然醒悟了过来,杜禹英之计虽然是余长宁计划的补充改良,但听起来却更为高明,若取得成功,其收获也是更为巨大,说不定能改变目前唐军大战中的劣势,况且直捣黄龙袭杀一国之君,那是多么可歌可泣激动人心的英雄壮举,即便不幸功败垂成,也一定会名留青史。
一时之间,柴秀云等人都是大感兴奋。
听杜禹英如此谋划,余长宁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甄云虽然是大唐的敌人,但是在余长宁心底,却总有一丝复杂的情感隐藏在内心深处,那份情感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感情,既有爱恋亦有愧疚更有思念,过了大半年依旧没有为之消退,并且最近这份感情竟是愈演愈烈了,虽然他克制自己不去思念甄云,但是她美丽的身影总会在不经意之时钻入了他的脑海。
如今,杜禹英提出奇袭突厥汗王王帐,想要杀死或生擒甄云,无论是出现哪一种情况,都是余长宁不愿意看到,但若是不同意,又对不住朝廷以及同僚们对自己的信任,倘若甄云真的攻破车城圆阵夺取眼下这一批粮秣,那么十五万唐军粮草尽绝,肯定是必死无疑。
一时间对大唐的忠诚与对甄云的情意犹如两支军队在余长宁心海中征战不休,不仅让他大是踌躇了起来。
仿佛看穿了他心头的犹豫,杜禹英陡然正色道:“余大人,此举乃是关系到大唐国运的大事,在家国面前,个人的事情再大亦是小事,禹英相信你一定会作出正确的决策,不会让我们失望。”
余长宁睁了睁眼睛有些迷茫地望着杜禹英,然后目光又从柴秀云、谢千仇、焦森林三人脸上划过reads;。
当看到他们全都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眼中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期待之时,余长宁心头一个激灵,顿时打定了主意,咬牙点头道:“好,就依照军师之计,今晚我们夜袭突厥王帐,务必生擒甄云。”
柴秀云等人立即欣喜点头,只有杜禹英很敏感地发现了余长宁说的是生擒甄云,嘴角不由溢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
山风凉爽,碧蓝的夜空星斗满天,一抹孤独的身影走上了山岗上的鹰嘴岩,夜风吹得她身后的金丝斗篷鼓动飘飞,她痴痴地望着灯火一片的大唐军营却是浑然未觉,久久没有移动脚步。
清冷的月光挂在东山之角撒下了一片银辉,也照在甄云略显苍白的俏脸上,一想到余长宁就离自己不过两三里的距离时,甄云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温柔地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甄云漂亮的眼角溢出了一丝母性的温柔,梦呓般地念叨道:“孩儿,你的父亲就在前面,明日大战一起死伤无数,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尚未出生的孩子虽然无法回答甄云之言,但那轻轻的悸动却仿佛是在安慰他的母亲,使得甄云心头惆怅的感觉为之消退了不少。
喟然一声长叹,甄云在心里暗暗立誓道: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让他受到分毫损伤,最好能够将他生擒掳去漠北,让他就这样一生一世地陪伴在我的身边!
然而甄云不知道的是,余长宁也是抱有生擒她的打算。
决定夜袭突厥王帐之后,几人立即开始周密地准备了起来,余长宁秘密召集参加夜袭的两千骑士,吩咐他们擦亮刀剑弓箭,坐骑衔枚裹蹄,并派出斥候侦查突厥大营动向。
焦森林轻功了得,自告奋勇地承担了出谷前去打探突厥大营的排列布局,一个时辰之后,他返回山谷惊喜禀告道:“驸马爷,突厥人主要将兵力呈于山谷之前,或许是因为我军势弱的关系,他们戒备并不森严,若我们偷袭之军沿着山麓偷偷前行,一定可以绕过突厥大营抵达王帐所在的山岗下。”
余长宁点点头,问道:“你可上那山岗查探。”
焦森林颔首道:“当然有去,整个山岗唯有十余个帐篷,根据在下估算,甄云的护卫应该最多百人上下。”
“百人上下。“余长宁反复咀嚼着这个字眼,叹息道:“若是如此,那就麻烦了。”
“啊,为何?”焦森林闻言不禁惊讶一问。
余长宁苦笑道:“若是百人护卫,那么护卫骑兵肯定就是突厥汗国声震大漠的苍狼卫,苍狼卫虽只有一百零八人,但是个个弓马娴熟,武艺了得,有他们护卫着汗王,我们一时半刻必定很难攻下王帐,若待到突厥大营出兵来援,那我们腹背受敌就只得困死在山岗上。”
杜禹英显然也听过苍狼卫的大名,闻言俏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沉吟半响方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么计划可以稍微改变一下。”
余长宁以为她要放弃对王帐的夜袭,心头不自禁地掠过了一丝暗暗的欢喜,开口问道:“不知要如何改变?”
杜禹英抬起食指轻轻地敲击了面颊数下,蹙眉道:“我们应该虚实并重将两千骑兵一分为二,一千由余驸马带领突袭山岗上的突厥王帐,一千由秀云带领突击平原上的突厥大营,其中秀云带领的骑士主要是给突厥大营制作混乱,延缓他们前来支援突厥王帐的时间,而余大人这一路,则拼劲权全力攻杀王帐。”
“好主意。”柴秀云轻轻击掌,立即出言赞同,不过等了片刻,她又瞟了尚在愣怔中的余长宁一眼,有些犹豫地开口道:“余大人从未领军征战就担负如此重任,这样妥当吗?”
杜禹英笃定点头道:“余大人以前乃是突厥国师,深知王帐构建布局,有他带路,夜袭一定能够事半功倍,况且还有我陪在他的身边,秀云放心便是。”
柴秀云沉吟了一下,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这般分工合作,我一定尽量为你们争取时间。”
听到还是要前去夜袭突厥王帐,余长宁忍不住郁闷地摸了摸鼻尖,发出了一声微不可觉的喟叹。
四更时分,夜色更见茫茫漆黑,凉爽的夜风呼啸着掠过山峦谷地,弥漫出一股显然的尘土气息,
余长宁用短剑划开了一张干面饼,再塞入了一块酱干牛肉,狼吞虎咽吃下去的同时,还不忘乘机吩咐同样饱餐一顿的骑兵们上马做好出谷的准备reads;。
片刻之后,两千骑士在谷地中集结完毕,人无议论之声,马无咴咴长嘶,场面一片肃静。
此时,军吏将余长宁四人的战马牵了过来,余长宁细细一看,马口衔枚,马蹄裹布,就连鞍辔也都紧紧地固定在马背之上毫无晃动的声响,不禁满意地点点头。
一身戎装的柴秀云和杜禹英快步而至,两女今夜皆是头戴灰白色的铁盔,一身火焰般的牛皮铁钉软甲,足下及膝长靴,纤细的腰间挂着一把阔身长剑,此刻相偕而立,一派飒爽英风扑面而来。
见状,余长宁不由笑嘻嘻地调侃道:“呀,军师大人穿上这身甲胄,当真犹如将军一般威风八面,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杜禹英没好气地瞪了余长宁一眼,这才正色开口道:“余大人,此次夜袭关系甚大,望你一定要慎重其事,若出现了差池,只怕大家都是难逃一死。”
余长宁点头道:“放心,本官岂是如此不懂分寸之人,一切包在我身上便可。”
杜禹英轻轻点头,在柴秀云的帮衬下上得马背,扬起马鞭开口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出发。”
余长宁微微颔首,抖动马缰已是当先策马而去。
两千骑兵在漆黑的夜色中开出了山谷,沿着山麓朝着王帐所在的山岗疾行。
当山岗已是历历在望之时,余长宁对着一旁的柴秀云打了一个手势,柴秀云会意点头,转身下令吩咐跟随自己夜袭突厥大营的一千骑士止步,在此地隐匿了起来,等待夜袭同时开始。
随后,余长宁带领剩下的人马继续前行,鬼魅般地绕过突厥大营偷偷上了山岗。这座山岗上山之路并不陡峭,唐军骑兵绕着山麓鱼贯而上,不消片刻便登上了位于山腰的开阔平台,甄云的王帐正是立在这片平台草地上。繁星闪烁霜雾迷离,正是拂晓最黑暗之时,余长宁望着山岗上那十余顶白色的帐篷,沉沉地吐了一口浊气后,果断地劈下了手中的令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