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禹英揉了揉被婉平抓得红肿的手腕,问道:“不知公主为何要找玉珠?”
长乐公主犹豫了半响,如实回答道:“房姑娘牵涉到了余长宁驸马杀人之案,本宫要将她找回去替驸马作证。”
杜禹英闻言愣了愣,惊讶道:“公主你全都已经知道了?”
“对。”长乐公主正色点头,语带怒气地说道:“驸马对房玉珠也算情深意重,没想到大难来临之际房玉珠却偷偷离开长安,如此行径实在令本宫不齿,若房玉珠对我家驸马还有一丝感情,那就请她回去替驸马作证。”
这时,陈若瑶从府中走了出来,当看见杜禹英时,惊讶道:“原来杜姑娘也来了,不知玉珠身在何处?”
杜禹英认得陈若瑶,知道她与房玉珠关系甚笃,愣怔了半响,猛然一拍额头苦笑道:“糟糕,这个乌龙闹大了,刚才我与玉珠见官差上门,以为是不甚走漏了消息朝廷来抓我们,没想到竟是公主前来。”
“杜姑娘此话何意?”长乐公主不由蹙眉一问。
杜禹英顿了顿,正色道:“公主,其实玉珠并没有逃跑,而是专程前来弘农县寻揽解救余驸马的方法,但由于这个方法实在见不得光,所以一见官差上门,我俩做贼心虚转身就跑,才闹出了这一场误会。”
陈若瑶听得美目一亮,惊喜问道:“不知你们想出了什么方法解救余郎?”
杜禹英犹豫了一番,轻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公主,我们还是进屋细谈。”
长乐公主点点头,跟着杜禹英走入了戚府之中。
戚先生见原本敌对的双方这么快就冰释前嫌,心里虽然不解,然而也并没有多问,吩咐仆役替贵客上来茶水。
杜禹英轻言细语地说得片刻,长乐公主和陈若瑶这才恍然醒悟,长乐公主轻叹一声道:“原来房姑娘到此是为了替驸马制作假证据,本宫还以为她想置身事外离开。”
面对的虽是长乐公主,但杜禹英依旧直言不讳地说道:“公主,玉珠对余驸马情深一片,岂会无端逃走?这次她可是拼了自己名节不要,性命不要,也要替余驸马作证,此等行径实在让人尤为敬佩,望公主能够体谅理解。”
长乐公主轻轻颔首,言道:“是本宫错怪她了,对了,临摹的字画和书信所在何处?”
杜禹英叹息道:“全在玉珠身上,现在她却下落不明,也不知躲在城中何处。”
长乐公主站起焦急地走得几步,蹙眉道:“驸马之案明天就要会审,留给我们的时间已是不多了,不行,我们得立即将房玉珠找出来。”
婉平道:“奴婢这就前去要那县令全城寻人。”
“公主,此事万万不可。”杜禹英急忙站了起来劝阻道,“我们来此偷偷制造假证据本是密事,若全城搜捕闹得人人皆知,难保不会走漏风声,而且即便是全城搜索,只怕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案件明日就要会审,实在耽搁不得。”
长乐公主点头认可道:“杜姑娘此言不错,要不本宫令县令撤去四门守卫,让房姑娘可以安然离开弘农县,她必定会快马加鞭返回长安解救驸马,这样就不用满城寻她。”
“公主此计虽是不错,但是……”说到这里,杜禹英露出了一个苦笑,扬了扬手中的钱袋道,“刚才我与她分开得匆忙,忘记将钱袋给她,玉珠现在可是身无分文,连坐骑都没有,如何能够及时赶回长安城?”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现在可要如何是好?”长乐公主茫然无计之下,不由大是烦躁。
陈若瑶思忖了一下,突然开口道:“我有一个法子,说不定可以让玉珠乖乖回来。”
杜禹英美目一亮,问道:“不知陈姑娘有何办法。”
“公主,杜姑娘,全城搜索玉珠的确不妥,但是我们可以利用隐语将并无危险的消息传给玉珠知晓,让她尽快回来找我们,而这隐语,一定要玉珠听得懂,别人却不明白。”
“这倒是个好办法。”长乐公主轻轻颔首,蹙眉道,“不过这隐语用什么话合适呢?”
陈若瑶尚在沉吟,杜禹英已是美目一亮,笑道:“我知道该用何话,玉珠一定听得明白。”
说完,她找来笔墨纸砚,铺开宣纸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八个大字,长乐公主瞄得一眼,点头笑道:“不愧是杜禹英,果然清晰易懂,好,本宫现在就令人前去寻找房姑娘。”
片刻之后,阳谷县大街小巷响起了官差衙役们整齐的呼喊声:“有凤来兮,企而望归……有凤来兮,企而望归……”
喊声连绵不绝响彻长街,庶民们虽然不解其意,但依旧涌上街头笑嘻嘻地指点看热闹。
此刻,房玉珠正躲在一条小巷内一筹莫展,听到呼喊声也是忍不住走了出来,她天生聪慧,听得几遍突然恍然醒悟,心头也是掀起了滔天巨浪,暗暗道:“有凤来兮有凤来兮?刚才前来之人莫非是长乐公主?怪不得前来拦截我们的那年轻公子有几分面熟,现在回想似乎就是伺候长乐公主的那小丫鬟。”
心念及此,房玉珠心头不禁有些忐忑,但她相信长乐公主为了余长宁绝对不会出卖揭发她,略一思忖,她急忙朝着戚府而去。
眼见时间快至午时,长乐公主芳心更是焦急不安,正在此时,前院突然传来陈若瑶惊喜的声音,公主霍然站起一看,一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已是在陈若瑶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正是房玉珠。
乍见长乐公主,房玉珠又是尴尬又是惶恐,屈膝一礼道:“玉珠见过长乐公主殿下。”
长乐公主也不多说,轻轻一叹道:“事急从权,有什么话待到我们救出驸马再说。”
杜禹英点头道:“不错,明日辰时便要会审,离现在只有不到十个时辰,我们得加紧赶路才是。”
长乐公主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寻常马匹的脚力怎能准时赶到长安?本宫坐骑名为胭脂雪,具有日行千里之能,这样,本宫与房姑娘共乘胭脂雪先行一步,你们随后赶来。”
杜禹英和陈若瑶都是同意点头。
决定妥当之后,长乐公主找来弘农县令,冷冰冰地威胁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还希望贵官能够保密,记住,你从来都没有见过我们,若是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出去,本公子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若是一切风平浪静,三月之后保证你连升三级。”
弘农县令已经暗暗知道这位年轻公子便是长乐公主,心里一直有些忐忑不安,此际闻言,长期官运涩滞的他立即心头大喜,慌不迭地躬身道:“公子放心,下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见过。”
长乐公主满意地轻轻颔首,瞄得房玉珠一眼,正色道:“房姑娘,你我先走吧。”
房玉珠攥紧手中装着临摹余长宁字画的青布包袱,轻轻点头。
长乐公主的坐骑胭脂雪乃是一匹罕见的西域良驹,此马身高足有六尺余,兔头狐耳,鹰眼鱼脊,通体火红唯有四蹄白如霜雪,故名为胭脂雪,耐力速度都极为出色,具有日行千里之能。
长乐公主手搭马鞍,轻捷熟练地翻身上马,又伸出手将房玉珠拉上了马背,这才抖动马缰一声娇叱,胭脂雪长嘶一声,大展四蹄一道闪电般骤然飞出,转眼便消失在了街口。
弘农县到长安全是官道,胭脂雪载着长乐公主和房玉珠凌空展蹄,贴着夯土地面几乎是飞了起来。
然而越往西走,天色似乎越是阴沉,房玉珠趴在长乐公主肩头有些担忧地说道:“公主,好像快要下雨了。”
长乐公主连番奔波,早就累得不行,此际银牙紧咬苦苦坚持,闻言坚定开口道:“不管如何,我们都不能耽搁,但愿这乌云来也快去也快,不要影响我们的行程。”
房玉珠默默地点点头,思忖半响念及字画沾不得水,急忙将青布包袱紧紧地兜在了怀中。
然而天宫确不作美,两人还未行至潼关,天色阴沉得恍如黑夜,一道电光突然裂破长空照得天地犹如白昼,接着一声巨响震天而起,暴雪白茫茫连天涌下,顿时将长乐公主和房玉珠淋了个通透。
“房姑娘,照看好字画。”长乐公主俏脸全是水滴,回首高声一句后突然扬起马鞭狂抽胯下坐骑,只希望能够快点抵达潼关。
胭脂雪吃痛一声短嘶,好象感觉到主人焦急的心意似的,竭尽所能再次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在泥泞的官道上犹如一只脱弦利箭。到得禁沟,官道变险变窄,长乐公主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放慢了马速,缓慢前行。这禁沟是潼关南面一条南北走向的天险深谷,谷中灌木丛藤,茂密如织,两人在漫天大雨下有惊无险地穿过谷中,绕山而上,上山山路泥泞湿滑,胭脂雪虽然脚力矫健,但也累得喘息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