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楚璃来过毓秀宫之后,微浓一整天都是兴奋不已。。 更新好快。宫人们自然是误会了,就连主事嬷嬷也忍不住掩面轻笑,更不要提元宵似有若无的暗示与调侃。
微浓由着她们胡思‘乱’想,自己一颗心早已飞到了狩猎场。纵马驰骋、扬鞭开弓,这种日子她已很久不曾经历过,久得像上辈子的事了!
用过午膳,她便迫不及待地去了造办处,选了一张称手的弓箭,还有一双峨眉刺。至于骑行服,和亲之前早已置办过了,浅绿‘色’,正正合身。
主事嬷嬷见她抱着弓箭爱不释手,也知她心思早已不在读书上头,便默许她闲散两日。微浓则更怕自己在楚璃面前出丑,翌日便命人在庭院里竖了一个靶子,不停地练习‘射’箭。
如此练了一整日,总算有些成效,虽‘射’不中靶心,但至少不会脱靶,有时运气好了,还能勉强‘射’在红心旁边两三环上。
终于等到狩猎这日,微浓一夜都没睡好,‘精’神却还不错。一大早天‘色’刚明,楚璃的车辇已到了毓秀宫‘门’外,微浓吃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早早便在宫‘门’外候着,还命小厨房做了好些点心。
待上了车辇,她亲自将食盒放在案上,对楚璃笑道:“这是燕国风味,礼尚往来。”
楚璃今日穿了一件黑‘色’螭纹劲装,比之前日更多了几分英武之气。听见微浓这话,他笑而不语,面上似乎有些倦‘色’,与微浓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闭目养神起来。
车辇里仍旧是水月在服‘侍’,她便轻声对微浓说道:“殿下为了挪出今日,昨夜几乎一宿没睡
。”
微浓很是意外:“不是年底封印了吗?”
水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微浓颇有些愧疚,也不敢再打扰楚璃,距他远远坐着,百无聊赖看着窗外景‘色’。
车辇辘辘行驶了一个时辰,才到了天府城南郊的秋山围场。这里是王室专用围场,放眼只见处处重兵把守,宫室修葺得宽阔舒适,就连马厩都比寻常人家住的园子还要考究三分。
世人有云“行在宁国,武在燕国,吃住在楚国”,还真是至理名言呢!
楚璃休息了一个时辰,‘精’神也随之恢复过来,至少面上再看不出一丝倦‘色’。
他带着微浓来到马厩,为她挑了一匹白‘色’骏马。
微浓接过缰绳,不由笑问:“殿下怎知我会骑马?”
“公主不是镖局出身吗?”楚璃笑问。
微浓也知自己多此一问,不禁抚上马鬃,叹道:“这马,真像以前我在房州的坐骑!”
“看来它与公主有些缘分。”楚璃风趣笑言。
微浓也是莞尔,心情更加舒畅起来,忍不住纵身跃上马背,垂眸去看楚璃:“殿下要与我比试赛马吗?”
“不急,我要先看看你的‘射’术。”言罢,他便牵着微浓的坐骑来到靶场外,又将她扶下马,道:“看过公主的‘射’术之后,我才能决定一些事情。”
他说得模棱两可,微浓也不敢多问,只暗暗庆幸自己提前抱过佛脚。她颇为忐忑地走到靶场中央,从‘侍’卫手中接过弓箭,对着箭靶‘射’了一箭。
还好,至少没脱靶。微浓长舒一口气。
楚璃却是蹙眉,毫不委婉地评判:“‘射’术有待加强。”
微浓干笑一声,到底不想让他看低,便逞强道:“我从没‘射’过这么远的靶子,臂力确实不行,准头也不够
。不过你若让我换一种方式‘射’靶,我一定能正中红心!”
“哦?”楚璃仿佛来了兴致。
微浓轻笑,将弓箭放在一旁,又从箭壶中取过一支箭矢,瞄准那靶心比划几许,猛地用力投了过去。但听“嗖”地一声,箭矢飞也似地掠空而过,正中靶心。
微浓见状,得意地朝楚璃微笑,然而她刚扬起嘴角,忽有一阵风吹过靶场,劲头不算猛,却把箭矢从靶心上吹掉了。
微浓的‘唇’角便又敛了回去,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眸,看着那空‘荡’‘荡’的靶心。
楚璃笑叹一声:“公主是把箭矢当作峨眉刺了吗?”
微浓吐了吐舌头。
“以手作投,准头是够了,但力道绵软,毫无杀伤之力。若按照公主这般‘射’靶,根本捕获不到猎物,即便‘射’中一只小羊小鹿,也不过是帮它们挠痒罢了。”楚璃不客气地予以置评。
微浓闻言咬了咬牙,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自己虽不是大家闺秀,但也勉强算是能读诗文、能骑会打,怎么一到楚璃这里,就样样不通了呢?这般一想,倒有些泄气了,连方才急于狩猎的兴致都没了。
楚璃见她垂头丧气,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只得又蔼下声音,解释道:“习武骑‘射’强身健体,公主喜欢,自然再好不过。但公主原先使的峨眉刺,只能作为近身搏斗,若当真遇上险境,实在是吃亏得紧。”
“哪有那么多险境可遇。”微浓低声嘟囔。
楚璃自然听见了,看向她的左臂,意有所指:“好了伤疤忘了疼?”
微浓顿时无话可说。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楚璃淡淡添上一句,远目望着靶心之处。他径直将一枚扳指戴于左手拇指之上,扬弓开箭,一气呵成。
扳指这东西,原是护手之用,戴于开弓勾弦的拇指上,用以扣住弓弦
。虽说如今扳指已成为王公贵族的装饰之物,却也一直遵循着扣弦之则,寻常人都戴在右手拇指上。
微浓突然想起黑衣人曾说过的话——楚璃是个惯用左手的剑术高手。她突然有些期待,想要看看楚璃的另外一面,除了温润如‘玉’、算无遗策之外,他还会是什么样子。
但见日光映照下,他手上那枚扳指发出耀眼的金芒,微浓恍惚了一瞬,便听耳畔响起一阵穿风的鸣响。抬首望去,楚璃手中那支箭矢便似一道凌厉的闪电,直直击中靶心。
不,是穿透了靶心。
这一刻,楚璃素来温润的面容之上,也沾惹了些凌厉之气,似有睥睨九天之势;这一刻,微浓真正地明白,初见那一晚他的天人之姿,不过是她的错觉而已。
人在红尘,身在宫廷,谁人能够真正地淡然出尘?楚璃用这一箭告诉了她,他是一个允文允武的王者,而非仙人。
不可否认,微浓被这一箭震慑住了,那箭尾久久颤动不止,正如同她震动的心房,她在为自己破灭的短暂幻想而哀悼。
缓过心神之后再看楚璃,她也不再觉得他遥不可及了。原本在他面前的自卑、忐忑俱是消失无踪,她已能坦然面对这个男人了。
从天人到王者,可笑的是,她竟然觉得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而不是越来越近。
她相信楚璃并不知晓她的震动,因他只是淡淡敛去方才的气势,对她道:“公主再‘射’一箭,让我看看。”
微浓“哦”了一声,执起弓箭,重新扬手开弓。
“别动。”楚璃突然提醒了一句,而后轻轻走至她身畔,从身后握住她执弓的手,另一只手按下她高耸的右肩,为她矫正‘射’击的姿势,道:“肩膀太高,这样太吃力,应该……”
微浓心无旁骛,凝神照做,刻意忽略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贴近,全神贯注看着靶心。
“用力开弓,‘射’!”随着楚璃一声令下,箭已离弦,耳畔箭啸之声分明比方才清越许多,微浓不想也知,这一箭会‘射’得不错。
果然,远远听到“砰”的一声,那支箭牢牢钉在朱红‘色’的靶心正中
。周围的‘侍’卫们不失时机地鼓掌叫好,也不知是为了这一箭鼓掌,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微浓仔细想着方才楚璃教她的姿势与力度,恍若未觉。
“公主可记住了?”楚璃笑着看她。
微浓凭空做了个开弓的姿势,找了找感觉,点头:“我记下了。”
“那便上马吧!围场里没有猛兽,不必担心。”他边说边打了个手势,‘侍’卫便将坐骑都牵了过来。
两人依次上马,楚璃对‘侍’从们撂下一句“不必跟着”,便与微浓往围场里疾驰而去。
眼前是开阔的草场与密林,许是冬季的缘故,一只小动物也没见到,不过如此纵马驰骋一番,已教微浓很是畅快了。她一边打马前行一边左顾右盼,看了半晌,对楚璃问道:“殿下,咱们真能打到猎物吗?”
“可以。冬季猎物少,如此才更能锻炼观察力及敏锐度。”
微浓听了楚璃这话,反倒渐渐缓下马速,面上浮起一丝不悦之‘色’:“殿下很喜欢说教吗?”
“怎么讲?”楚璃面‘色’不改。
“从您前日踏足毓秀宫开始,您就一直在说教。诵读、骑‘射’、狩猎……好似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得让您‘操’心。我是不是很差劲,让您失望了?”微浓话虽如此,面上倒没什么自卑之‘色’。
“公主多虑了。”楚璃仍旧与她并肩而骑,简单回道。
然而这寥寥五个字,听在微浓耳中更像是一种敷衍。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想发火,从认祖归宗开始,她早就憋了一肚子委屈。以前楚璃是她眼里的“天人”,她敬畏他,不敢有一丝唐突;眼下他不过是个凡人而已,她便忍不住了。
她猛地一拉缰绳,勒马而停,淡淡讽笑:“我是乡野出身,不会诗词歌赋,不懂琴棋书画,‘性’子也野惯了,自问配不上殿下,不敢高攀。您若真是瞧不起我,也不必费心调教,直接修书一封将我送回燕国,我绝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