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军医们宣布对此毒束手无策,纷纷垂头丧气地走出主帐。微浓、明尘远陪在聂星痕身旁,亦是神色凝重。
“我去找连阔。”微浓率先开口:“一定要让他把解药拿出来。”
聂星痕苦笑着摇头:“他一心想为姜王后报仇,人已陷入执念,恐怕不会轻易给出解药。”
微浓阖上双眸,极力回想自己在那几卷奇书上看过的药方,试图寻找出一个解毒之法。
倒还是聂星痕提出来:“连阔师承连庸,若是能将连庸找来,我这毒或许能解。”
听闻此言,微浓和明尘远面色大喜,后者忙道:“微臣这就派人去苍榆城
!”
“慢着,”微浓连忙提醒,“此事事关重大,万一中毒之事流传出去,别说燕军军心大乱,恐怕姜国也会生出异心,拿着连庸坐地起价。”
聂星痕自然意识到了严重后果,便叮嘱明尘远:“此事恐怕要让简风亲自走一趟了,别人……我不放心。”
明尘远忙点头领命:“微臣这就去安排。”
“还有,”聂星痕又叫住他,略有忧色,“这次咱们灭了六千宁军,只能算开胃菜,我猜宁军不日便将发动攻势。这几日你小心一些。”
“您放心。”
聂星痕这才又叹了口气:“我要去见连阔。”
“我随你去。”微浓立即接话。
聂星痕没再拒绝,他心里也知道,此事一定要他和微浓同时出面,才有可能彻底解决——他和连阔,必须死一个。
仍旧是那间简陋的牢房,甚至连守卫都没变,可微浓再次来此,心情却是大不相同。明尘远将两人送到牢门口,本打算派几个士兵跟进去以防万一,却被聂星痕阻止了:“我与微浓单独进去。”
微浓心中也做此想,便对明尘远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让连阔再得手的。”她话音甫落,左右袖中已闪现两道红绿光泽,青鸾火凤倏然甩出,被她握在手中。
她与聂星痕并步走入牢房,只见连阔半靠在草垛上,穿的仍旧是半月前那件袍子,只不过已污淖不堪。
他头发如枯草一般垂散着,遮盖住了半边脸颊,却掩盖不住那散发出的强烈恨意。
眼见微浓手持峨眉刺走进来,他先是笑了,嗓音嘶哑不堪:“你们终于发现了。”
微浓大为恼火,立即用峨眉刺指着他的颈项,怒而质问:“解药呢?”
连阔一动不动,毫无惧色:“当初我敢这么做,就不会怕死。你用一根小小的峨眉刺,根本无法震慑我。”
微浓恨得咬牙切齿:“连阔,你太卑鄙了!”
“卑鄙?这世上还有比侵略者更卑鄙的吗?”连阔低低冷笑:“相比之下,燕国先灭楚,再并姜,才是真正的卑鄙无耻!”
什么事微浓都可以辩驳,唯独灭楚这一件,她没有立场,亦无可辩驳。
聂星痕反倒显得很平静,对连阔叹道:“你我相交一场,我原以为……不会闹到如此地步。”
连阔神色一怔,缓慢地扶着墙站起来,寂寥一笑:“要怪就怪你的心上人,是她发现得太快,逼我不得不改变计划。若是她晚些发现,当时我已逃去宁国,你根本就不会有事。”
聂星痕“呵”地一笑:“看来我应该感谢你对我手下留情,对燕军手下留情
。”
连阔沉默一瞬,才道:“从始至终,我只想让你尝尝痛失爱人的滋味儿,是她运气太好死不了,那我只得让你去死,让她尝尝这滋味儿。”
微浓闻言险些踉跄一步,心中是说不出的难受。
“你陷进去太深了,何必呢?”聂星痕又摇了摇头:“我有无数种方法能让你生不如死,你心里清楚,我是不想对你下手罢了。”
“抱歉,”连阔缓缓一笑,“你的确待我不错,但王后娘娘更好,你比不过她。”
“无论如何,你救过我,也救过微浓,我还是感谢你。”聂星痕依旧语气平静。
“所以我们两清了,”连阔耸了耸肩,“你的命是我救的,现下我再拿走,也不算过分。”
“是啊,不过分。”聂星痕缓缓阖上双目,似有不忍:“但我现在还不能死,我一死,燕军必败本无疑。”
“那正合我意,”连阔无耻又坦荡,“你一死,云辰再无敌手,慢说复国,就算统一天下也是早晚之事!王后娘娘地下有知,必定可以瞑目了。”
此言一出,聂星痕未再接话,微浓持着峨眉刺的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她是真的害怕,怕此毒无解,怕聂星痕……
相比之下,她宁愿他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被这等摆不上台面的手段毒死!
“即便是死,我也只会死在战场上。”聂星痕说出了微浓想说的话,面色突然变得冷厉:“连阔,看在从前的情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解药你给不给?”
“不给,”连阔哈哈大笑起来,“只要想到你死了,暮微浓该有多难受,我便觉得痛快!痛快极了!哈哈哈哈!”
微浓听到这一句,再也按捺不住情绪,愤而甩出手中火凤,刺尖擦着连阔的脸颊而过,重重钉在他身后的墙上,削掉他一缕断发。
“我就不信这毒只有你会解!你的师父,你的师兄师弟……这世上奇人异士那么多,不止你一个会用毒!”微浓厉声喝道。
连阔笑得更为嚣张:“用蛊制毒这门手艺,乃是我师父独创,这一脉也只传给我一人而已。我知道你们会去找我师父,所以我此次回姜国时,已劝动他老人家前去宁国了。”
连阔边说边肆无忌惮地笑:“细算时日,他如今应该到了!”
去宁国了!微浓心头一震,聂星痕亦是眉头一皱。他们都太疏忽了,来到姜国之后只顾着军中大事,根本没注意连庸的去向!若他真是到了宁国,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你为了姜王后,竟让你师门的绝学失传?”微浓冷冷指责:“连庸先生还真是看错了人!”
闻言,连阔霎时变色,几乎是恶狠狠地道:“我师门的事,容不得你一个外人插嘴
!”
“你心虚了,”微浓眼睛太毒,径直看穿他的心事,“你也知道对不住你师父,你也知道给师门丢人了!你为了一个女人逆天而行,而且是你不该肖想的女人!他是摄政王,一旦他死了,你就是燕国的罪人!千古罪人!姜王后也会因你而背上祸水骂名,死后也不能安生!”
也不知是微浓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连阔反省到了什么,他突然抱住脑袋大叫起来:“不!不!不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娘娘的事!不关她的事!”
聂星痕见状,也顺势威胁道:“你倒是提醒我了,你不给我解药也成,姜王后不是葬回楚国了?我明日便派人去挖了她的坟,鞭了她的尸,再让道士下几道符咒,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不!不行!不行!”连阔闻言终于崩溃,睁大眼睛怒向聂星痕,作势就要上前掐他。奈何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镣铐所缚,活动范围只在五步以内,再有微浓以峨眉刺挡着,他根本就碰不到聂星痕的衣角。
“你不能这样对她,你会遭报应的!”连阔疯狂地挣扎,朝着两人咆哮。
聂星痕轻轻按下微浓手中峨眉刺,径直上前两步,笑道:“报应?我如今不就遭了报应?既然都中了毒,我还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
他边说边笑,一双俊目微微眯起,潜藏着深沉的杀意:“你说姜王后生前如此美艳动人,死后若是被人鞭尸,尸身曝于楚王宫宫门之前,那该是何等的屈辱?她会死不瞑目吗?嗯?”
“你!你……”连阔似乎已经想象到了那个场景,心痛得几乎就要窒息,他缓缓捂住胸口瘫倒在地,一瞬间已是痛哭流涕,口中吼叫着不知在说什么。
微浓立时追问:“你还不快说?解药在哪儿?”
岂料连阔已是嚎啕大哭:“我研制这种毒蛊时,根本没想过要解毒……用的是一剂狠药。”
“什么狠药?有多狠?”微浓忙问。
连阔却不肯再说,趴在地上抬头怒视聂星痕:“你太狠了!难过楚国会亡于你手!你太狠了!”
聂星痕面色不改,纹丝不动:“如若你这是夸奖,我受下了。”
事到如今,他竟还能如此冷静!微浓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许多了,跪在地上一把抓住连阔的衣襟:“你快说,解药在哪儿?”
连阔满眼是泪,却又露出了那种眼神,示威,以及幸灾乐祸:“哈哈哈!只有月落花才能解!唯一的一朵,我早已送给了王后娘娘……你当成她的遗物送走了!哈哈哈哈!你拿不到了!”
连阔也不知是在哭还是笑,又重重地捶地:“月落花只有我师父会用,就算你拿到也没用!你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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