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离开?”微浓下意识地捂口,声音立刻变小:“你可以吗?”
“有一队人马与魏侯府交好,趁着朱向的接替人选还没来,他们可以放水。”原澈言简意赅地道:“你顺着猫眼河走到咱们上次登船的渡口,那地方叫‘春风渡’,你的马就在那儿。”
“你都安排好了?”微浓只觉得不可思议。
“你可别忘了,我父侯半年前就支持姜鹤了,安插个把人在姜国还不容易?”原澈自信地笑:“你上岸之后,直接去苍榆城找姜王后,我想她一定会帮你。”
微浓咬了咬下唇:“这样行吗?我怕宁王迁怒你。”
“没事。”原澈很随意又很认真的样子:“你只要记住,以后有困难就来找我!千万别怕连累我……无论什么事,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原澈也一定为你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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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澈走后,微浓开始悄悄收拾行装。因是秘密出逃,她也不敢带走太多东西,只能把必须之物带上。她想起了从鳄鱼肚子里找到的两张羊皮卷。
一直以来她都有个直觉,那东西很重要。认识琉璃之后,这个想法更加坚定。然而,当她收拾包裹时,却发现羊皮卷不见了!就连包裹在外头的一捆白帛也都找不到了!
是琉璃!只有她见过那样东西,只有她知道是什么!
自从朱向的队伍上山之后,琉璃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她,却被外人误以为是要勾引原澈。微浓想起了那天晚上两人简短的约谈——
原澈帐外,琉璃开门见山地道:“青鸾火凤,龙吟惊鸿。我是楚国人。”
微浓当时已经猜到了,便回说:“多谢你手下留情。”
琉璃则妩媚一笑:“二殿下的东西呢?”
“藏在山里,很安全。”
琉璃轻轻一笑:“我会找机会帮你离开。”
然后两人便散了。
那是她们唯一一次谈话,因为这件事,微浓一直怀疑朱向是琉璃杀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逃走。而那次之后,她便没再打开过那个包袱!只有琉璃知道里头放着什么!
可是,如今此事看起来,并不如她想象中的简单。难道琉璃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是被朱向发现了什么,才趁机下了杀手?
要怎样才能见到琉璃?眼下她因为朱向的死而被人监视关押,自己去见她,人多口杂,恐怕也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于是,微浓决定先找找看。趁着夜深人静,她先跑去了朱向从前住的屋子,屋里空荡荡的,被褥、枕头还和事发当晚一样,皱巴巴地搁在床榻上,飞溅了一滩血迹。
微浓打听过,琉璃这两年颇得朱向喜爱,这一次他来姜国,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也就是说,琉璃若是拿走了羊皮卷,极有可能就藏在朱向眼皮子底下!
微浓立即在屋子里翻找起来。床榻、被褥、枕套、床底、衣物……能藏东西的地方她都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
要去找琉璃问清楚吗?可若是找了,原澈立刻就会怀疑。若是不找,难道就任由她把东西交给云辰?那到底是什么!
微浓的心简直凉透了。从琉璃偷拿羊皮卷这件事上看,云辰早就知道羊皮卷的存在了!而且,这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可他却只字未提!在她想方设法替他保存十二卷国策之后,他再次欺瞒了她!利用了她!
原本只想两不相欠,完满地抽身退场,可惜她想得太单纯了。
微浓忽然笑了出来。这一刻,她竟然有一种意料之中的解脱,好像她早已做好了准备,早就知道云辰会做出这样的事。
也罢,原本她还一直犹豫,犹豫在家国之间,犹豫着是否要把事情告诉聂星痕——看来云辰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正想着,屋门被人推开了,微浓下意识地藏身暗处,按上腰间的惊鸿剑。
推门而入的人,是王拓。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第一眼并未发现微浓的存在。
这屋子太小,微浓藏无可藏,遂决定先发制人,抽剑从暗处走出来:“你来做什么?”
王拓吓了一跳,一看是微浓,又像是松了口气:“姑娘怎么在这儿?”
“是我先问你的。”微浓不敢放松,仍旧拿剑指着他。
王拓沉吟片刻,才道:“前几天,我偶然看到琉璃偷偷摸摸地进来,手里还拿着样东西。我怀疑和朱将军遇害有关,想来查探查探。”
这话令微浓心中一惊:“什么东西?”
王拓摇了摇头:“看不大清楚,灰不拉几的,像是两幅画?”
灰不拉几的两幅画?一定是她的羊皮卷无疑!微浓一下子来了精神。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这次换成王拓问她。
微浓犹豫片刻,也不知能不能信他,遂道:“我也是好奇朱将军之死,想过来看看有什么线索能帮帮世子。”
王拓笑了一下,显然不大相信。
微浓原是想走的,可转念一想,万一自己走了,东西被王拓找到,岂不是更不好要回来?想到此处,她只好半真半假地道:“好吧,我告诉你实情。琉璃偷了我的东西,我是来找的。”
王拓挑眉:“什么东西。”
“两张羊皮卷,是我师父的独门内功心法。”微浓随口胡诌:“我被搜身那天,琉璃无意中看见了,起了觊觎之心。”
王拓闻言面色不变:“也就是说,我前天看到琉璃拿的东西,可能是你的?”
微浓点了点头。
王拓又是一阵沉默,而且这次沉默了很久,才道:“世子说,明晚送你去苍榆城?”
他是原澈的心腹,知道内情也很正常,微浓没吭声,算是默认。
王拓却突然走近一步,俯身在她身畔说道:“别去苍榆城。你到春风渡口牵上马,直奔十万大山方向。”
“为何?”微浓很诧异。
“因为明将军的人马,已经进山了。”
“你说什么?”微浓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说,燕军快要过了十万大山。”
“你到底是谁?”微浓的声音瞬间冷冽。
王拓看着她,一字一句回道:“云海生波,仙山渺茫,鸾吟凤唱,峨眉成双。”
微浓心中震惊到了极点!这是十年前聂星痕赠她峨眉刺时说过的话!而话中之意,正是对照了青鸾火凤上的图案!除了她和聂星痕之外,不可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十六个字!
“你是……你是……”微浓执剑的手终于开始颤抖,可她却说不清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震惊?欢喜?感动?担忧?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王拓却默默叹了口气:“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去您屋子里吧。”
微浓仿佛还没回过神来,闻言半晌才收起了惊鸿剑,跟着他回到自己房内。
再多的言语,都无法形容她内心的复杂,她只得问道:“从我一开始出现,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不是,”王拓如实回道,“初开始,属下以为您是墨门的女杀手,后来是殿下送来一张画像,属下才知道您的身份。”
“那你在魏侯府是……”
“数年前有传言说,宁太子欲将储君之位传给魏侯世子……先王高瞻远瞩,特命属下潜伏。”王拓言简意赅。
微浓没再继续问下去,这一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而她知道得越多,对王拓就越危险。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微浓咬了咬下唇,“你会杀了原澈吗?”
“殿下没说要动他。”王拓先是冷冰冰地回话,然后,语气渐渐温和:“世子对属下不薄,如若可能,属下会尽力保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微浓并不怀疑王拓对聂星痕的忠心,也能体谅他对原澈的回护。事实上听到他这几句话,她才稍感安心。
夹在忠和义之间,他一定比她更加煎熬,更加左右为难。霎时,微浓感觉自己找到了同类,亲切感油然而生。
王拓见她脸色转好,才继续了方才的话题:“您一定要按照属下所言,到了春风渡就直奔十万大山。属下会将消息传递给明将军,让他派人接应您。”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其它路可走了。姜王后不能尽信,宁王又不怀好意,她只能回燕国去!
“好,我记下了。”她唯有答应。
“您若信得过属下,您那两张武功秘籍,就让属下替您找。”王拓顿了顿:“一旦找到,属下会想办法送回燕国。”
“不!不行!”微浓立刻回绝:“这太危险了!而且,那东西对我很重要,我想随身带走。”
王拓闻言蹙眉:“那明天一早,属下想法子去见一见琉璃。”
“她不会告诉你的。”这一次,微浓很笃定:“咱们还是自己找吧。你帮我想想,朱向死后,琉璃都去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事?”
王拓回想片刻:“属下只知道,朱向入殓那天她去了,还扒着棺材痛哭不已,险些哭晕过去。”
入殓?微浓想到了什么,忙问:“朱向死时……衣衫不整。后来是谁为他整理遗容?”
“好像也是琉璃,但属下不能确定。”
这个线索已经很重要了!微浓心底又燃起一线希望:“朱向的棺木停放在哪儿?我想去看看!”
王拓再一次蹙眉:“您若信得过属下,就让属下去吧。您若露面只会引人猜疑。”
微浓斟酌片刻,本能地选择相信了他:“好,那劳烦你了。”
王拓“嗯”了一声,似乎在斟酌什么:“现在您能说实话了吗?那真是内功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