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起云涌_第八章 噩耗

距离银行搬迁还有12天,距离林青的预产期还有不到五十天。

林青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再大的睡衣也无法遮掩。这段时间,林青常常能够感受到无端的胎痛,小家伙在肚子里像是跳舞一般,动来动去,把林青折磨得痛不欲生。肚皮上时不时会鼓起一个小包,林青甚至能摸到小家伙的脚丫。不过每一次,小家伙踢他妈妈的肚皮时,林青只要轻轻在那个包上一点,小家伙立即就把脚缩回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对林青而言虽然是孤独的,但有小孩陪伴着,日子倒也没那么难捱。每当夜深人静,林青被小孩的动作踢醒后,在她那个狭窄的租房里,睁开眼睛,望着漆黑的夜,心里想着孩子的模样,想着他的父亲。

小孩会不会像他的父亲呢?以后如果有机会,他的父亲看见了他会不会认他呢?林青不止一次想象着,将来小孩初生的时候,他的父亲可以到医院来看他们母子一眼,只要一眼,她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有时候,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往往末了要嘲笑自己一阵,那怎么可能呢?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已经形同陌路了。孩子的父亲,说不定,到现在还在记恨着自己呢。

于是林青自嘲地笑了笑,依旧是一个人孤单地生活着。

这里的房东发现林青是个孕妇后,时不时会主动来帮她做一些体力活,林青十分感激这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矮小男人。当然了,几乎每一天,刘昆都会给她打个电话,或发个信息向她问好。

种种这些,都让林青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温暖与善意。

关于庞帅的一切,其实林青全都知道,当然了都是通过刘昆知道的。刘昆告诉林青,庞帅和朱若灵之间似乎出现了矛盾,反正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交往并不密切,因为就他所知,庞帅好像有好几天没有去朱若灵那儿了。他说,庞帅好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郁郁寡欢的样子,虽然每天都积极到银行上班,但其实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眼中的疲态,他的心思一直没有在工作上。不过,刘昆也说,他不知道庞帅心里在想些什么。

林青听到这些之后,心里并不开心,她觉得,如果庞帅快乐不起来的话,那么她无论如何也快乐不起来。

当然了,关于林青让刘昆保密的事,刘昆也是一直恪守着,从未在庞帅面前说漏过嘴,甚至在喝醉了酒的夜晚都从来没有说漏过。

不过,刘昆慢慢地便也看出来了,这林青和庞帅之间,一定有一段过去,不过看出来了归看出来了,但他从来没有问过林青。林青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刘昆知道林青怀孕后,又去过一趟成海市,他再三要求林青接受他的资助,林青推脱不开,最后只好接受了,不过她跟刘昆说,这算是借的,等以后有钱了,再还给他。刘昆说:“妹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呢?你既然信任我把我认作大哥,大哥嘴

上有一口吃的,怎么能看着你受苦?再不要说什么还不还的,听着多生分!”

林青看他说得那么诚挚,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不过心里已经记着他的好,等以后一有钱就还给他。

事实上,这刘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林青这么好。这已经不仅仅只是同情那么简单,他自己知道他对林青有感情,但又从未有过那种想要亵渎她的心,说白了,他还真的是把林青当自己的妹妹看待了。事实上,刘昆小时候曾有过一个妹妹,他也是农村出生的,当时他和这个妹妹特别亲,平时一有时间就和妹妹在一起玩,妹妹提的任何要求他都会尽力去满足。

那段日子,对刘昆而言,几乎是整个记忆里最幸福的时光了。每天背着妹妹在大街小巷上乱串,牵着妹妹那稚嫩的小手,心里满足得像是拥有了整个天地。

可惜的是,妹妹在六岁多点的时候,忽然被查出严重贫血,没多久就死了。妹妹死后,刘昆甚至很久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沉默寡言,一个人在大街上那个树枝,不停地游荡,直到天黑才回家来。

其实,刘昆在和林青慢慢混熟之后,心里是真的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了。正是林青的存在弥补了他心里的那一块长久没有填上的窟窿。

当然了,对于这些事情,刘昆是没有和林青说过的。

还有一件事,当初银行公布李波如的遗产一事,刘昆也是听说了的。不过刘昆完全不知道林青和李波如还有那样的一层关系,所以心里以为是哪个和林青同名的人,当时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没过多久也就忘却了。所以这件事情,刘昆从来没有和林青提起过。

随着肚皮越来越鼓,林青上街买菜的时候,甚至会有一些好心的大妈投来同情的目光,然后问她:“你肚子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自己来买菜?你老公不管你吗?”

林青看着大妈们的表情,只是微微笑了笑说:“我老公忙。”

于是大妈们叹了口气说:“现在的小年轻,天天忙着工作,连老婆孩子也忘记了。哎……”叹息一阵后,又离开了。

林青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

虽然很多事情都得自己一个人亲力亲为,但林青并没有因此而烦恼。反而越来越对生活怀着一股敬意,每一天每一天都活得很精致,很认真。

有时候,林青不忙的话,便到公园里去走一圈,据说怀孕时多散散步,对胎儿有好处。于是,林青走到公园里,看着那些跳广场舞的中老年人,感觉生活的节奏缓慢而真实。

那一天,林青像往常一样从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蔬菜回来。然后在拥挤的租房过道上做饭,正做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她们村里的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闺蜜打来的电话。事实上,林青离开的时候,只和这个闺蜜说起过,并给她留下来自己的新手机号

码。当时林青告诉闺蜜,一定要替她保密行踪,任何人问都不能说出去,并让她随时报告她,她父亲的情况。

林青当初离开的时候,心里最放不下的人就是她的父亲,他太老了,林青担心他随时会出现意外,所以不得不留了一点心眼。

看到闺蜜打来的电话,林青不敢怠慢,把电话接了起来。

闺蜜在电话那边急匆匆说:“林青,你爸爸昏倒了。现在正在县医院里抢救,你要不要来看看他。”

林青听了这话后,感觉脑袋轰地一声开始变大。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林青问闺女:“我爸爸现在,他还好吗?”

闺蜜说:“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反正你还是自己回来看一趟吧。你爸爸太可怜了,现在都没个人照顾他,每天挑水劈柴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他这样子下去就算今天不出事,明天后天也一定会出事的。”

林青听了,默默叹了口气,想到了父亲苍老的容颜,眼泪忽然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闺蜜说:“说起来,还是因为你爸爸太想你了,每天傍晚我都能看见她捧着你的照片一个人默默坐在门口掉眼泪。我看了都觉得心酸。”

林青和闺蜜又说了一些话,然后林青便匆匆收拾了点东西,赶往火车站,她有点担心父亲会挺不过这一关,于是心里着急,在街上也走得更快了。因为步子太快,肚子里的小孩感受到了挤压,感觉难受,于是又一阵乱动,踢得林青痛不欲生。

林青也知道,她现在这情况,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但是心里挂念着父亲,她也管不了这些了。好在在火车上,很多乘客见她是孕妇,身边又没有个人照顾,所以主动帮她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让林青的这段旅途,得以不那么痛苦。

林青下了火车,又拦了出租,急匆匆赶到医院,闺蜜在门口接着,看着她这样的大肚子,有点替她担心。在走进医院的时候,闺蜜边走便对她说:“不管怎样,你不要太难过了,你现在怀着身孕,情绪不要波动太大。”

林青点了点头,可还没见到父亲,她眼泪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掉出来了。

林青看到父亲的时候,父亲已经脱离了危险期,此刻正在医院的病房里静养,嘴上带着一个氧气罩。心电监控仪上显示的心率也比较平缓,不过老人此刻已经睡着了,神态安详,一动不动。

林青默默走到父亲的病床前坐下,然后轻轻拿他瘦得像是竹竿一般苍老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摩挲自己的脸庞。

林青看着老人满头的银发,干瘪的皮肤,以及他那因为流了太多眼泪而变得乌黑肿胀的眼眶,看着看着,心里发酸。久久,林青看见父亲眼眶里忽然渗出一滴眼泪来,然后默默朝着耳际滚落了下来。林青替他擦干了,自己却又一次忍不住,掉下了泪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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