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就像天空被炮弹炸出了大洞,外太空的雨水都漏到了地球上,源源不断地往地球上灌。
车子颠簸了大半个小时,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顾辞紧张地往前看。
“路垮了。”乔大成拧着眉,跳下车去看了看,又一路疾跑,冲回车上。
他为了避开监控,走的是国道。这段路被一条河给拦住了,河水湍急,桥已垮塌。
“什么豆腐渣工程,修桥的人应该抓起来。”顾辞恼火地骂道:“纳税人的钱就这么糟践了,全都不是好东西。”
童心晚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开了头。
一路没有监控,也不知道封衡在后备箱里情况怎么样,更不知道莫越琛现在情况如何,会不会追过来。
乔大成不是个好东西,顾辞现在在牛角尖里出不来,被乔大成哄得晕头转向,还不知道全不会干出更傻的事。
她得想办法脱身哪!尤其是得想办法让封衡安全。当然,这一切都得让乔大成走开之后才能办。
“让乔大成去找个地方,万一河堤出问题,我们都完了。”她想了想,小声说道:“还有,我挺饿了,也冷。先离开这里。”
“呵,找个地方去给莫越琛报信?”乔大成阴阳怪气地笑道:“丫头,好好跟着我儿子就行了,别的事不用你操心。”
童心晚拧眉,冷笑道:“你算是他爸爸吗?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他过得多不好,受过多少欺负,你在他身边吗?看他现在有钱了,你就回来攀亲戚,未免太厚颜无耻。”
“呵……丫头,你怎么说我都没关系。我不生气,我就要我儿子高兴。”乔大成堆着笑脸,再度发动了车,沿着河堤往北边开。
顾辞不时扭头看看童心晚,一脸担忧和惶恐。显然还在为刚刚的那一巴掌后悔。他是不舍得打她的,刚刚也是急疯了,被童心晚那句不该救你气疯了,才打出让他后悔一生的一巴掌。
童心晚正在想办法,车子靠边停了。
“这里有个小店,我们在这里住着,你们先进去,我去停好车。”乔大成往外面看了一眼,大声说道:“儿子,你不要轻信她,要记得,能带她走这才是你的目的。男子汉大丈夫,想要什么就得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出所有的智慧去争取。你年轻力壮,未来不可限量。去吧!不要再被她哄骗了。”
顾辞又扭头看了看童心晚。
童心晚知道,乔大成的怂恿起作用了。带她走,这不正是顾辞一直想做,却未能办到的事吗?
车门刚打开,大雨就被风卷着冲撞了进来。
童心晚闭了闭眼睛,自己挪着左腿往车下移。
“心晚,我抱你。”顾辞弯着腰,近乎讨好地朝她伸手。
童心晚看了看,把手递给了他。不然怎么样,让她跳进去,把孩子跳掉啊?
人哪,千算万算,算不了天气,算不了人心,算不了未来风云变幻。没有那么多十成把握,没有那么多的百分百肯定赢。童心晚现在服了,命运这个老妖怪,最爱做的事就是把人在命运的大河里拔来撩去,不让你好好地舒坦。
怎么办?对着命运迎头上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要往前,别人没办法拦你回头。你要转弯,也没有人可以真的驾驭你的心。全在于你自己。
童心晚这两年不知道摔过多少次了,从未怨过人,从未怨过命运。人生如此短暂,踏踏实实地走,不好吗?想要的东西那么多,哪能样样如人意,都能揽入怀?
是,失去是很痛苦的事,可以让你痛到肢离破碎。但那不是任何人放弃自己的理由。
童心晚多想顾辞明白这个道理啊!她多想顾辞从这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走出去……像以前一样,就那么勤勤恳恳地朝着目标往前走。大律师,大大律师,超级大律师,那才是他的未来啊!
“回头好吗?”她轻轻地问道。
顾辞抱起她,小声说:“你和我在一起,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好,先让封衡安全,再让乔大成走开。”童心晚立刻说道。
“你还没和我走呢。”顾辞看了她一眼,闷声闷气地说道:“到你和我踏上安静的土地的那一刻起,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童心晚从来没有这样无奈过。顾辞用他极为陌生的面孔,展现了他极为陌生的一面性格,她不是魔术师,变不回过去的顾辞。
这家小旅馆很旧,高速通车之后,国道两边的饭店和旅馆生意一落千丈,加上这样的大雨,根本没生意。
他们一行几人是这家小店两天来唯一的贵宾。
老板很高兴,热情地带着二人到了楼上的“头等客房”,一间大床房间。房间墙上贴着泛旧的花墙纸,桌上摆着彩色玻璃花瓶,里面孤零零地插着两只落了灰尘的塑料花。
“你委屈一下,等我们去了新地方,我什么都给你最好的。”顾辞把她放到大床上,像往常一样贴心地给她拂开床上的灰尘,再给她脱鞋,拧裙摆上的水。
童心晚抬眸看他,他立刻挤出了一脸笑容。
“顾辞……”她轻吸了一口气,小声说:“我们去自首,把车祸事说清楚。可以好起来的!”
“不和你在一起,我就不能好!”顾辞粗鲁地打断了她的话。
“可是我……”
“我不想听了。心晚,就这么决定了。从现在起,你必须和我在一起!”顾辞捶了捶额头,瞪着腥红的眼睛看她,“孩子,我不碰你的,毕竟是你的。生下来我就让人把他送还给莫越琛,你们之间就了结了……以后我们好好的在一起。”
咔……
门被推开,乔大成扛着封衡大步走了进来。他甩了甩湿头发,扫了一眼二人,把封衡丢在了墙角。
封衡还没有醒!
童心晚急了,立刻就站了起来,想过去看看。
“站住!”乔大成拦住了她,不满地说道:“在我儿子面前,你怎么敢对别的男人这样关心?你再敢这样,我就让他难受!他现在腿断了,你若想让他活着,就别朝他看。好好证明你对我儿子的忠心!”
童心晚对这个男人厌恶到极点。儿子吗?分明是来利用顾辞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的烂人!真想把他的猪头摁进外面的湿泥里!
“我饿了。”童心晚抿抿唇,轻声说道。
“我去弄饭。”乔大成立刻开门出去。
“顾辞,除了我不爱你,我们之间有八年的感情。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想伤害你。只是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除了这一件,我们事事都合拍。那个人就不一样了,他来的目的你知道。不管他能不能帮你,现在不能全信他。他做的饭,我们不能吃。如果他把你放倒了,我就完了,你也完了。”童心晚看到门关上,马上拉住了顾辞,“我腿不能动,封衡也不行,我们跑不了,你赶紧去,盯着他,别让他在饭菜里动手脚。”
顾辞犹豫了几秒,转头看封衡。他趴在墙角,果然不能动,裤腿上被污黑的血染了个透。
“快去啊,所有他经手的东西全都不能吃。听我的!”童心晚推了顾辞一把。
顾辞这才转头往外走去。
童心晚轻吸了口气,抬起手臂看自己的肘弯处。不知道在哪里蹭着了,破了一块皮,还掐了一臂的青紫。
此时门突然又打开了,顾辞伸着脑袋往里面看。见她坐着没动,这才笑笑,关门离开。
顾辞什么时候起,也变得这么谨慎小心了呢?
童心晚心里发凉,顾辞终究成了另一个人,离她越来越远。她不知道能不能拽他回去,她又是如此想把他拽回到原来的路上。
喜欢一个人,和被人喜欢,都不是错,错在用错了方式。而这种方式和距离,恰恰是人性中最难以控制的。凶猛的感情,常会占据上风,刺痛自己,扎痛别人。
她坐了一会儿,轻声唤封衡。
“我醒着呢。”封衡动了动,慢慢坐了起来,苦笑道:“对不起,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我若带你一起离开,就不会有事了。”
“别说这些了,想想办法,和你的人或者莫越琛联系上。”童心晚焦急地看向他的腿,担忧地问道:“你的腿没事吧?”
“还行,比小时候那次断腿强多了。”封衡拧眉,扳着左腿往前挪了挪。
童心晚看了会儿,飞快地抓起了床单,用牙咬,用手撕,小声说:“你得先止血,你的脸色太难看了。”
封衡靠着墙没动,一直安静地看着她。
“对不起啊,撕不动。”童心晚抹了把汗和口水,歉疚地看向他,“我也过不去。”
“没事,心晚,我命硬。”封衡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笑容,“我只是在想,有些事是不是天注定的……注定就是恨不了你,也怨不了别人。”
“我们能离开的,能安全的。我的命才硬,我是打不死的小强。以后我们大家都好好的。”童心晚终于在床单上抠出一个小口子,手指头勾进去,用力地往两边拽,嘶啦一声,总算撕开了。
“给你。”她把被单揉成一团,丢给了封衡。
封衡咬着牙,把伤口用力缚紧。
“老板也不上来,这么大的风雨,求救肯定也没办法……”童心晚见他处理好了,转头看向窗子,担心地说道:“不知道莫越琛什么时候才能追过来……”
“心晚……”封衡突然唤了她一声。
“嗯?”童心晚扭头看向他。
“心晚,等下我引开他们,你找个地方躲好。”封衡咬咬牙,撑着地想站起来。
“不要,我们跑不掉的……”童心晚朝他摇头。
砰……
门被用力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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