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冰烟温柔地笑,却让对方觉得那么的冰寒蚀骨,“母亲,我明白无误地告诉你,我是回来报仇的!接下来,不是你,就是大姐,你们准备好了吗?”
沈氏几乎咬碎自己的一排银牙,“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那就拭目以待。”
月冰烟轻笑着离去,那笑声,嗜血得可怕。
沈氏紧绷的神经断了,惨白的脸庞撕裂了,小贱人魔性的笑声不断地刺激着她。她发狂般的冲出去,声嘶力竭地大喊:“小贱人!我杀了你!”
月冰烟走到外面,正要下台阶,听见声音,迅速往旁侧闪避。
她这么一避,沈氏就扑了个空,直直地往台阶下栽倒下去,砰的一声闷响,她重重地扑倒在地,活脱脱一只八爪鱼。
由于今日月冰歌出殡,所有下人都去帮忙善后做事,这会儿这里倒是一个下人也不见。
“哎哟……哎哟……”
她惨烈地叫着,摔得脑子发晕,晕头转向。
月冰烟好心地搀扶起她,“母亲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要不要烟儿扶你回房?”
沈氏恼恨、气急地推开她,“不用你扶!”
然而,月冰烟一松开手,她就软软地倒下去。
“母亲,你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这么固执吗?太固执,只怕会害死自己呢。”
月冰烟云淡风轻的声音充满了嘲讽,忽然,她惊讶而调皮地眨眸,“母亲,你破相了。额头磕出一道不小的伤口呢,鼻子、下巴都有擦伤,喏,手上也有呢。”
沈氏下意识地摸了摸,难怪这些地方火辣辣的疼。
月冰烟望了望天色,装模作样道:“母亲,天色不早了,烟儿先回去了。你好好歇着。”
沈氏晕乎乎的,怒不可揭地盯着那抹离去的身影,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撕了那小贱人。
听见惨叫声赶过来的陈嬷嬷,看见夫人倒在地上,脸上都是触目的血,吓得大叫:“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沈氏的衣衫沾了不少灰尘,脸上擦伤多处,一道道的鲜血流淌着,分外的狼狈、可怖。
陈嬷嬷连忙把她扶到房里,叫人去传府医来医治。
“夫人,你怎么会摔倒在外面?”
“是我害死了歌儿……”沈氏半躺在床上,捶胸顿足地哭,把月冰烟骗人的鬼话说了。
“天啊!四小姐那小贱人竟然说这种可怕的谎言欺骗夫人!”陈嬷嬷气愤得也快晕倒了,“夫人,是她害死二小姐啊。”
“是月冰烟和月轻衣这两个小贱人联手害死歌儿的!我绝不会放过她们!”
沈氏现在的心情,悲愤,痛恨,恨毒了那两个小贱人。
陈嬷嬷劝道:“夫人,你受了伤,先把伤养好,那两个小贱人再慢慢收拾。奴婢会帮夫人的,先想个好办法,再来部署。”
沈氏点点头,红肿的双目迸射出毒辣的光。
……
月冰歌的丧事后,月府平静了三日,波澜不兴。
不过,日月城炸开了锅,狐妖附身在月家二小姐身上、杀害姚尚书全家、最后当街现形等等这些事,传得妇孺皆知。每天都有人到月府前扔鸡蛋、菜叶子、牛屎、狗屎等秽物,门口的守卫驱赶他们也赶不走,弄得月家的人只能从小门出入。
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不过也有人议论另一件事:郑国公的妹妹被陛下封为荣华郡主。
月轻衣听佳期说起这件事,真心为宇文凌雪高兴。
只是,或许宇文凌雪根本不在乎这样的荣耀,凤凌天也不会在乎。
这日,月轻衣收到一封书函,是凤凌天派人送来的:他约她去松风茶楼一见。
她想起那日曾经答应过要谢他的,于是更衣妆扮了一番,携着良辰从小门出去。
来到松风茶楼,伙计带她们到二楼雅间。
凤凌天坐在雅间里等候,闲适地品茗。听见脚步声,他起身来到外面,体贴地将她迎进去。
“等很久了?”月轻衣笑问。
“刚来一会儿。”他温雅一笑,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良辰站在一旁,把自己当成空气。
月轻衣打量他,他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眉宇含笑,宛若月下流泉,又似春风薰暖,一袭雪袍衬得他长身如玉、雅致高洁,翩然风采中又不失器宇轩昂的气概。
看来,宇文凌雪病情好转,他也跟着心境开朗、春暖花开了。
“近来凌雪还好吗?”她浅浅啜了一口温茶。
“好多了,你哪日得闲便去看看她吧,她说想跟你玩。”凤凌天的语声清润似水。
“我找个日子去看她。对了,现在她是郡主了,我会备好贺礼去的。”
月轻衣笑眯眯道,顺便给她一些去疤痕的玉露。
他含笑盯着她,“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但说无妨。”
“姨母说我年纪不小了,该娶妻成家了,下旨给礼部为我办一个选妻宴。”
凤凌天云淡风轻地说着,那双星辰般的黑眸却熠熠闪光,眸心的热度越来越高。
月轻衣惊奇地笑,“这是好事呀,你的确老大不小了。”
这不就是某二代高大上的选妻盛宴吗?
“选妻宴太隆重了,我不想办,但姨母非要办,让我在众多名门闺秀里好好挑。”
“是要好好挑。或许陛下这么做,是想让满朝文武知道,她疼爱你和郡主。对了,选妻宴是什么时候举行?”
“应该是在五日后,礼部正在草拟名单。”凤凌天的俊眸亮得灼人。
“那你想要我帮什么?帮你选妻?”月轻衣乐呵道。
他摇头一笑,“那日会有两场比试,一文一武。我不知比试什么,想请你帮我想想。”
她恍然大悟地点头,沉吟道:“文比,诗词歌赋都可以,不过较为普通,那些才华横溢的闺秀比较占优势。武比,射术、剑术、马术都可比试,不过还是同样的问题,武功高强者,自然占有较大的优势。”
凤凌天道:“你所说的这些,我都想过,所以才想着请你帮忙,想一些新花样。”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那日,那么多名门闺秀,你看哪个顺眼,觉得哪个是你这辈子想执手到老、携手一生的妻子,就选她呗。”
“我也想这样,不过姨母不肯,说一定要文武比试,比试之后,我再挑选。”
他何尝不想像她说的那样,直接选人,请求姨母下旨赐婚,把她娶回府。
月轻衣寻思片刻,道:“这样啊,今晚我好好想想,明日给你答复。”
凤凌天颔首一笑,“明日这时候我在这儿等你。不见不散。”
……
两日后。
礼部尚书姚大人遇害,尚书之位的空缺,不少人虎视眈眈。
月绍谦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命运选中,会被陛下选中,填补这个空缺。
二女儿被狐妖附身,杀害姚尚书全家,闹得满城风雨,他以为自己的官途从此不会再上升,官声从此败落,却没想到,陛下竟然不计前嫌地提拔他。
他兴高采烈地去觐见陛下,想着陛下终于看到自己的才干,终于要重用自己了,开心得快飞起来了。他步履轻快,一路上不少人对他点头哈腰,神色恭敬,好像都知道他升官了。
可是,真相并非如此。
陛下升他为礼部尚书,还是因为他的父亲月太傅的影响。
当年,月太傅为先皇的太傅,学识渊博,才干卓绝,在朝中甚有威望,半数以上的文官都以他为马首是瞻。只可惜,他英年早逝,月家的地位随之一落千丈。
女皇凤氏先把月太傅夸了一通,接着回忆往事,再接着说他辅佐姚尚书这些年颇有建树,是升任尚书的最佳人选,最后提到他最小的庶女月轻衣,夸她的美容术出神入化,夸她机智聪慧,等等,好像他能够晋升,全是依仗威望、影响巨大的父亲和能干聪慧的女儿。
月绍谦汲汲营营多年,又靠着父亲剩余的那点儿威望,才爬到礼部侍郎这个位置。这个位置一待就是几年,他都觉得自己不会得到陛下的重用,没想到如今时来运转。更没想到的是,他的升官,还是因为父亲的“余威”和女儿的“才干”。
因此,月绍谦心塞得喘不过气,郁闷得吐血。
天大的喜事,不那么喜悦了。
最后,女皇凤氏交代他办一件事,而且是务必要办好。
想不到,他新官上任第一件差事是为别人选妻,还有比这更令人郁闷的事吗?
其实他早就知道陛下要为郑国公办选妻宴,只是尚书一职空缺,礼部所有人都忙着这件事。现在,他是礼部尚书了,就要总领这件事。
这日,他回到府里,并没有把这件升官的喜事告诉家人,反而钻进书房,琢磨参加选妻宴的名门闺秀名单。
次日,他把名单拿给郑国公过目,做最后的敲定。
凤凌天迅速浏览了一遍,“共有二十六人?”
“是二十六人。若国公大人觉得没问题,我就按照此名单来安排宴席座次。”月绍谦谦恭道。
“有问题,大大的问题。”凤凌天冷冷地看他。
“国公大人请说。”月绍谦冷汗涔涔。
“月大人的幺女月轻衣为何不在名单上?”
“这……”月绍谦面露为难之色,“国公大人应该知道,小女轻衣自幼貌丑,如何配得上国公大人?就连选妻宴,她都没资格去,那不是丢人现眼吗?”
凤凌天的俊眸立时拢上寒烟,冷沉道:“凡是从三品以上官员家的闺秀,无论嫡庶、容貌、学识、品行,都要参加!”
月绍谦似乎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既是如此,我便加上小女轻衣。”
他把自家的两个女儿月冰染、月冰烟写在名单上,还担心被郑国公嫌弃他徇私呢,没想到郑国公竟然强烈要求把月轻衣也写上名单,真真不可思议。
他联想到那日在风云骑衙门,郑国公忽然出现为轻衣作证,莫非郑国公对轻衣那丑丫头有点儿心思?轻衣貌丑,不能当正室,当个侧室也足以赚到了,为他拉拢到郑国公这个人物。
这么想着,月绍谦忽然觉得月轻衣这丑丫头总算有点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