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娇柔雪白的身躯只是一闪而过,但北影寒的眼力不一般,看见了她的全相。
她俏丽地站定,小脸宛若覆盖了一层清雪,寒气森森。
贱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姐等着!
北影寒寒沉的眸光从那具娇躯扫过,一刻都不想停留似的,立即出了寝房。
外头的李妈妈听到屋里的声响,知道出了事,但不敢询问,一个劲儿地赔笑,“大都督,您也瞧过了,蒹葭坊真的没有您要找的人……”
房内的月轻衣听见这话,眉头紧蹙:贱男是大都督?
原主的记忆里有大都督这个人,风云骑大都督北影寒,正得女皇恩宠的权臣。
京城的老少妇孺都知道,在街这头看见风云骑在街那头,就要远远地避开,碰上了就要自觉装孙子,让你做啥你就做啥,否则就是蹲牢房、挨鞭子的下场。尤其是风云骑的首领大都督,千万不要惹到他,否则便是抽筋扒皮、断肢残废的下场,这辈子就甭想过安稳日子了。
月轻衣略有惆怅,那次从灵隐寺的悬崖绝壁掉入碧潭,她脑子晕乎,神智迷糊,貌似对他做了一些“上下其手”的举动。难道就是因为她的无意冒犯,方才他就劈开她的浴桶?
想到此,她恨得牙痒痒的,真没见过像他这种心胸狭窄、小肚鸡肠的贱男!
一瞬间,风云骑的红衣军爷潮水般的撤出蒹葭坊,李妈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绝情公子跟在主子后头,低声问:“爷为何放过那刺客?”
那刺客明明躲在那姑娘寝房的床底下,爷为什么不抓?却又为何劈了那姑娘的浴桶?
“不该问的,不要问。”
北影寒语声阴鸷,想到那刺客看光了那丑女人的全相,心头冒起一丝烦乱。
绝情公子立马闭嘴,以他跟随爷多年的经验,爷心烦的时候就会不耐烦。
可是,爷心烦什么呢?
丫鬟要进来清扫寝房里的水,月轻衣不让,说稍等。
她早已穿好衣衫,看着花美男从床底爬出来,忽地笑起来,小脸灿烂如桃花,“兄台,我牺牲姑娘家最宝贵的东西救你一命,你好歹让我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吧。”
墨袍男子清冽道:“免贵姓凤。”
见他要走,她连忙道:“凤公子,那个军爷只用剑气就劈开了浴桶,看着不像是草包。他可能早已知道你在我房里,在外头守株待兔,你一出去,就被逮个正着。”
他刚刚赞赏完她的头脑还算不错,对她有所改观,下一瞬就悔青了肠子。
“凤公子,是这样的,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你一命,你好歹给我点补偿。”月轻衣笑如春风,“你是仗义疏财的英雄豪杰,不会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吧。只要你给我八百两,咱们之间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墨袍男子俊眉一紧,目露鄙夷之色。
教坊里的姑娘不仅长得丑,就连心也是丑的、黑的,钻钱眼里了,满身铜臭味。
“你的胃口还可以再大一点吗?”
“凤公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性命是无价的,女子的贞洁更是无价。不止你看了我的全相,方才那个军爷也看了,我这可是双重损失。”月轻衣的眼泪说来就来,低着螓首,一抽一噎,当真是楚楚可怜,“还有,你无端地闯进来,我差点儿被军爷杀了,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往后若是落了什么隐疾,我找谁说理去?这可是一辈子的事。这精神损失费加上贞洁费加上救你一命的费用,八百两真的不多。”
今夜他真是大开眼界了,天底下竟有这样不知廉耻的贪财女子!
可是,她的话貌似也有点道理,他好像应该给她点补偿,“我没带银子。”
这么个花美男大侠,竟然不带银子?这影后级别的演技岂不是白白秀了?
月轻衣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他,“那你说怎么办嘞?”
墨袍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枚冰色月牙形玉佩,“若姑娘不嫌弃,先收下这枚玉佩,日后我再用银两赎回来。”
她勉为其难地收下玉佩,“也行,我不是惦记你这枚玉佩,凤公子记得尽早来赎回去。”
他第二次要走,却被她拉住衣袂。
“还有一件事。”月轻衣道。
“什么?”他不耐烦道。
“你先坐下。”
她把他摁坐下来,叫他闭上双眼,然后在他白皙若瓷的俊脸上戳了个水水的印章,“吧叽”一声,很是响亮。
被他看光了全相,还被他袭胸,她怎么能不讨回一点利息?
墨袍男子猛地站起来,好像被侮辱了似的,恼羞成怒地瞪着她。
月轻衣委屈、无辜地看着他,丝毫不惧,即使他这如刀如剑的目光像要把她削成碎片。
最终,他从窗台飞出去,没入夜色里。
接着,丫鬟进来收拾房间,她躺在床榻上把玩着这枚成色极好的月牙形玉佩。
有这枚玉佩在手,这个凤公子就欠她一个人情。说不定呢,这个凤公子来头不小,那么这个人情就很值钱咯。
这日,吃过早膳,月轻衣特意当着众多人的面,在后苑对李妈妈宣布:我要走了。
李妈妈大吃一惊,这颗摇钱树要走了?
不!不行!她不能走!
李妈妈收了那位公子的银两,不仅没有往死里折磨她,还把她当摇钱树,把她供着。倘若那位公子知晓,找上门来那可如何是好?
“蒹葭坊是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的吗?”李妈妈立马变了嘴脸,目露凶光。
“那不然嘞?”月轻衣好整以暇地问。
“进了蒹葭坊,你就是蒹葭坊的人,一辈子都别想走!”李妈妈凶神恶煞道,示意一旁的护院,别让人跑了,实在不行就打。
“是么?”月轻衣笑吟吟道,忽地变脸,转瞬之间就笑意全失,眸光冰冷得要把人冻成一根冰棍,“凭你们几个也想拦我?”
那几个护院都是三大五粗的汉子,见自己被这个弱女子羞辱,立即扑上来开打。
粗汉的力气都很大,拳头、铁脚往她身上招呼,她穿梭在其中,像一尾鱼儿游刃有余,出招快狠准,让围观的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李妈妈、胭脂红和绿拂震惊了,这几日竟然没发现这姑娘身怀武艺!
月轻衣抽身闪开,素手一扬,纤纤玉指夹着的几支绣花针急速飞射出去,潇洒帅气有型。
吃过两次亏,还不知道做好万全准备吗?
每个护院的脖子都刺入一支银针,动弹不得。
她利落地收势,勾唇冷笑。
这是月家传承一千年的飞针绝技:天下无针。
话说前世,爷爷担心她学艺不精、无法保护自己,强逼她学这手飞针绝技。她在前世只用过两次,没想到在这个异世大派用场嘛。看来还是爷爷有先见之明。
李妈妈冷汗直下、双腿发软,倘若那银针刺入自己的眼眸或是心口,那自己不是玩完了?
“李妈妈,我可以走了吗?”月轻衣眉目之间的冷厉戾气还未消散。
“可以,当然可以。”李妈妈干笑道。
“这几日你私扣的银两,就当是五百两好了,我一并带走。”月轻衣优雅地坐在石案前等候,好像一个尊贵无伦、生杀予夺的女王,“上茶。”
李妈妈笑不出来了,这比割她的肉还痛好吗?不过这也是无奈的事,她吩咐人去取银两,心肝儿扑通扑通地跳,想着赶紧把这尊瘟神请走。
很快,一个丫鬟端上一杯茶水,月轻衣端起来就喝,不假思索。
这时,二楼的雅间窗前站着一个俊俏的公子,此人便是女扮男装潜入蒹葭坊的月冰染。今日,她要亲眼目睹那小贱人演一场轰动京城的绝妙好戏。眼见那小贱人饮了茶,她的眼梢凝起一丝阴冷的笑意,相当地满意。
小贱人,最终你还是斗不过我月冰染!
月冰染走到案前,也端起茶盏饮了半杯。
接着,她看见,楼下月轻衣接过银票,扬长而去。
月冰染连忙出了雅间,尾随在后。
月轻衣从蒹葭坊的大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刚走几步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双手在身上乱摸乱抓。
月冰染在隐蔽处看见这一幕,森冷地笑起来。
抓吧,抓吧,接着就把衣衫都脱了……
月轻衣眉心紧蹙,在身上抓了片刻,开始解衣,却欲解不解的。
蒹葭坊位处繁华热闹的大街,早上来往的人就不少。百姓们见这个女子的举动这般奇怪,纷纷止步围观。
“这姑娘怎么了?”
“肯定是蒹葭坊的姑娘,不然也会站在这里当众解衣,伤风败俗。”
“这么丑的姑娘,一大早就在街上拉客,想必是想银子想疯了。”
“这姑娘太丑了,谁会要她?”
慢慢的,月轻衣不抓了,站在大街中间受人指指点点。
月冰染见此,又是担心又是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直接奔过去,以长姐端庄贤淑的范儿语重心长地说道:“五妹,你是大家闺秀,怎么能来教坊这种地方?你被荣安郡王拒娶,我知道你心里苦,想尽快找个夫君嫁了,可是这事也急不来呀,爹爹已经找媒婆为你说媒了,你就再忍耐几日吧。五妹,昨夜你留宿在蒹葭坊吗?有没有吃亏?我都急死了,你快告诉我,有没有人欺负你?倘若有人欺负你,我求爹爹为你做主。”
这番话就像一颗炮弹扔进水缸,砰的一声爆发开来,吊起百姓的好奇心。
每个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古今中外皆如是。
这对姐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千金小姐流落教坊被人破了身,这可是京城数年来最劲爆、最有意思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