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轻衣缓缓睁开双眸,宛若清莲初绽。
北影潇惊喜地笑起来,“轻衣,你觉得如何?”
北影玄温润地看着她,北影寒焦急地低唤:“轻儿。”
她的眸色渐渐清明,却诧异不已,这里是牢房?怎么又进牢房了?方才明明是生辰夜宴呀!
“发生了什么事?”她努力回想,脑子里一片空白,记忆停留在那三个跳异域风情舞蹈的舞伎。
“你什么都想不起来?”北影玄眉宇微蹙。
“我怎么会在牢房?”月轻衣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她真的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在其他二人的示意下,北影潇简略地说了她杀害东海国皇帝一事。
她震惊不已,“我要为我娘报仇,所以要杀父皇?”
三人郑重、肯定地点头。
北影玄眉色凝重,道:“轻衣,应该有人对你施展勾魂秘术。”
月轻衣不解,“勾魂秘术?”
他再次解释了勾魂迷失,她的瞳眸宛若天亮之初的寒夜,清寒凛凛,“因此,我才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让你父皇相信你被人勾了魂,而非有心杀他。”北影潇忧虑道,“还有,那么多人亲眼目睹,江夏王和南贵妃必定会进谗言将你治罪。”
“无需担心明日。”月轻衣唇角微勾,勾起一抹冰寒如霜的微笑,“应该是南贵妃所为,她已经等不及要弄死我了。”
“轻儿,你有什么想法?”北影寒问,浓眉如一把已经出鞘的剑,光寒夜空。
“今夜,谁也睡不着。”
她冰晶般的瞳眸冷冷地凝起来,好似洞悉了一切。
……
初夏的夜,浓黑如墨,清风徐徐。
距离天亮还有大半个时辰,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睡眠最深沉的时候。
天牢前的守卫不敢大意,保持着清醒。
不过,两颗小石子无声无息地袭来,击中他们的睡穴,他们不约而同地倒下。
接着,两道黑影堂而皇之地踏入天牢。
夜里值守的狱卒有三人,他们约定俗成的规矩是:两人睡觉,一人看守,每人看守一个时辰。
因此,那两道黑影进来之时,一道黑烟如黑龙般飞袭而去,三人皆晕倒。
听见脚步声,月轻衣立马警醒,腾身下来,警惕地看向外面。
那头昏黄的烛影流泻过来,使得牢房里有些光色,足可看见人的模样。
她轻俏而立,恭候大驾。
来者的身份不出所料,南贵妃,身旁之人是紫薰嬷嬷。
紫薰嬷嬷披着墨色披风,戴着风帽,南贵妃也是如此,一张美艳如霞的脸庞笼在墨色风帽里,犹如黑色沼泽地盛开的一朵妖异的夏花,娇艳如斯,媚态天成。不过,她的眉目是一枚散发着寒气的冰玉。
“贵妃娘娘不睡美容觉,却大驾光临天牢,不知有何贵干?”月轻衣清脆的声音在寂静如死的黑夜显得那么的冷冽,宛若清泉击石。
“来看看你,顺便送你一程。”南贵妃悠缓道,优雅地摘下风帽。
“你的意思是,送我去阴曹地府?”月轻衣巧笑嫣然。
紫薰嬷嬷打开牢房的铁索,南贵妃弯身进来,冷冷地挑眉,“你很聪明,不过聪明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月轻衣一笑,“贵妃娘娘也这般聪明,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紫薰嬷嬷阴冷道:“无需浪费唇舌。”
月轻衣眉心一动,这声音……
她打量紫薰嬷嬷,这嬷嬷隐藏得可真深呐。
“我知道我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不过,我想问娘娘一件事。”
“你说。”南贵妃大发善心道。
“娘娘离开北影国月家将近二十年,难道不思念母亲、家人吗?”月轻衣幽长地叹气,颇为唏嘘,“可怜月老夫人对那最小的女儿月玲珑日思夜想,这十几年来,月老夫人一直坚信女儿尚在人间。”
这瞬间,南贵妃的目色颇为怅惘,好似想起娘亲慈祥的笑容与殷殷期盼的眼神。
紫薰嬷嬷提醒道:“娘娘,不可耽误大事!”
月轻衣轻缓道:“祖母一直把我错认为是你的女儿,亲自抚养我长大,悉心教导我,把府里最好的都给我。我长于月家,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了父母的呵护。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当年不杀之恩?不过,我怎么也不明白,当年你为什么放过我?杀了我这个小小女婴,一了百了,也不会有今日的祸患,不是吗?”
南贵妃的脸庞映满了绰绰的烛影,夹杂着愤恨,“的确,当年我一时心软,才招惹今日的祸患。倘若我当年掐死你,你也不会回来报仇。”
“可惜呀,当年你妇人之仁。”月轻衣冷冷地莞尔,“不过,我来到东海国,还要感谢你的宝贝女儿墨悠儿。若非她杀了我的好姐妹,我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跑来东海国。或许,这便是天意。”
“紫薰,动手!”南贵妃的美眸杀机立现,狠辣至极。
“娘娘,希望你有闲暇的时候回去看看祖母,她年纪大了,想来没多少日子等你了。”月轻衣的小脸冷寂如寒冬,寒风簌簌,“其实我挺高兴的,可以去找娘亲了。当年你杀了我娘,把我娘葬在哪里?”
南贵妃冷厉的美眸微微一缩,没有回答。
紫薰嬷嬷慢慢抬起手,掌心凝聚着一团黑气。
只要把这团黑气袭向月轻衣,她就会即刻毙命。
南贵妃抬手制止,妒意横生,“你娘是咎由自取!”
已经过了十几年,她的眼里仍然燃烧着烈火般的妒忌。
“你与我娘之间的事,可以告诉我吗?反正我也活不成了,即使我知道了,也只会告诉那些阴曹地府里的鬼。”月轻衣冷漠地盯着她,“就我所知,你十六岁离开北影国,拜师学艺,是不是?”
“没错,我游历江湖,听闻你娘南雅弦武功卓绝,于是我决定拜她为师。”南贵妃娓娓道来,陷入了如山花烂漫的回忆里,“你娘是圣月教教主,不过圣月教并不在江湖行走。我入圣月教,拜你娘为师,学她的绝技。你娘为我改名南晓云。”
“之后呢?”
“你娘的绝技是惊月剑法,我学了大半,进步神速,在教内众多教徒里,数我武功最高。没多久,你娘说要禅位,也没说具体的原因。我以为她会让我打理教内事务,可是,不是我,她让南晓月那个贱人打理教内事务。”
“因此,你怀恨在心?”
“南晓月入教比我早,只是天赋有限,武功不及我。”南贵妃的美眸寒芒四射,“我想找到你娘,把惊月剑法学全了,再求她让我当圣月教的教主。不过,我发现,她让出教主之位,是因为爱上一个男子。”
“那男子就是我父皇?”月轻衣道。
“当年陛下俊朗倜傥,温文尔雅,待你娘体贴温柔,又不失男儿气概,而且身上还有一种清贵之气,一瞧便知是世家子弟,”南贵妃的眼里流淌着春水般的柔情,涟漪漾开,心湖激荡,“我一见陛下,就觉得他就是我要嫁的夫君。”
“你对我父皇一见倾心,可是我父皇对我娘一心一意,对你根本没有男女之情。”月轻衣冷冷地讥笑。
“谁说没有?”南贵妃立即反驳,随即浮现一丝娇羞之态,“陛下知道我是你娘的徒儿,待我很好,看我的目光很温柔。”
“因此,你决定把我父皇抢到身边,是不是?你假意跟我娘修习惊月剑法,暗中勾引我父皇,是不是?”
“我没有勾引陛下!”南贵妃矢口否认。
“就算你没有勾引我父皇,但你心里对父皇的情意越来越疯狂,疯狂到难以控制,是不是?”月轻衣咄咄逼人地质问。
南贵妃颔首,“我已经很克制了,但你娘还是察觉了。”
月轻衣道:“女人的感觉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我娘发现之后,想赶走你?”
南贵妃的眸光霎时凌厉起来,“你娘察觉后,找我谈心,说我已经学会惊月剑法,可以回圣月教,也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那会儿她怀有身孕,我不得已离开,回到圣月教收拾东西,之后一人闯荡江湖。”
月轻衣揣测道:“之后你禁不住思念的煎熬,又回去找我娘?”
南贵妃点头,眉间隐藏着刻骨的妒恨、狠毒,“那时你娘已经生下你,陛下很开心,时常来看你们母女俩。”
月轻衣想象得到,她看见娘亲与父皇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恩爱如初,妒忌如水草疯狂地滋长,似烈火熊熊地燃烧,烧毁了她的理智。她再也禁受不住对一个男人的渴望,发誓要把父皇抢过去,于是,她开始谋划。
紫薰嬷嬷安静地站在一旁,想提醒南贵妃时辰不多了,可多次向她使眼色,根本没有作用。
“你在我娘的膳食茶水里下药,让我娘昏睡,接着你把刚出世不久的我抱走,本想掐死我,最终吩咐一个侍婢将我送到北影国月家,是这样吗?”月轻衣平静得异乎寻常,只是眸底深处幽澜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