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慕锦进城买酒对宋家而言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卖粮食赚钱才是一年中的大事。
村头的传话,粮商明日就到,所以头一日,家家户户都在准备今年可以卖掉的粮食,这些钱会是来年一年中的最主要收入。
宋光记得钱慕锦吩咐的话,可是事实上,根本不需要他刻意去盯,因为徐进就自己巴巴的跑过来汇报了。
先是户头的事情,徐进用十二万分遗憾的语气告诉他们,最近官府要忙着税收的事情,县令大人忙不过来,再加上这户籍的事情虽然只是在官府盖个印章,可是真正落实到细处的手续很多,一时半会儿还办不下来。
鉴于自己上次拍胸脯拍的有些狠,徐进这回为了表示歉意,还特地呆了一筐鸡蛋过来。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薄薄一层鸡蛋,就铺了个底。
宋家自然是要推辞,奈何徐进的心意很坚决,与此同时,希望宋家莫要操之过急,户头的事情要慢慢来,望理解。
宋光的脸色臭臭的,不想和他说话,钱慕锦倒是笑吟吟的点头,表示可以理解,为此,宋光的脸变得更加臭臭的。
然而,徐进跑来,除了表示户头的事情一时间办不了之外,更是来告诉钱慕锦,他要去县城办事,客气的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顺道带给她。
其实这话已经有些过了,人家家里的媳妇儿,缺什么需要一个外人来操心?
只不过,对于徐进那颗进来在蜜罐子里泡了太久的心来说,俨然已经把钱慕锦引为了还没睡过的红颜知己,他看戏本子里都是这么演的,如今自动自发的对号入座,不自觉得就亲密了。
钱慕锦客气的表示自己没有什么需要的,徐进有些遗憾,但还是姿态潇洒的离开了。
徐进前脚刚一走,钱慕锦后脚就拉着宋光跟上。
“锦娘,你要干啥啊?”宋光被拉着走了一段,心里想着家里还有事情,二弟也去书院了,自己是干活主力,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偷懒的。
钱慕锦拉着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少不了你家那份收入!”
宋光有点不懂钱慕锦为什么对徐进这么不一样,一直到他们跟着徐进后面上了一辆车,一直到了县城,宋光终于憋不住了。
“咋又来县城了?你不是又馋酒了吧!千万不能再喝了!”
钱慕锦目光犀利的看了宋光一眼,宋光立马噤声,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再说了,咱们出来爹娘都不知道啊!”
钱慕锦已经不耐烦了:“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要不你现在回去?”
宋光耿直脖子:“不,我跟着你!”
钱慕锦拧了他一下,兀自往前走。
因为来过一次,再来,就熟门熟路多了,钱慕锦看着徐进进了一家四海赌坊,然后让宋光在外面找个隐蔽的地方等着。
宋光拉着要走的钱慕锦:“你去哪儿啊!?”
钱慕锦做了个反手就要抽人的动作,宋光立马放开她:“你……你总得告诉我你要干什么吧!”
钱慕锦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哪来那么多问题?叫你在这等着就在这等着!看好徐进,我马上回来!”
宋光人老实,但他不傻,把钱慕锦的话在脑子里转一圈,他立马面露惊讶:“你……”
钱慕锦已经走了。
现在的宋光已经不在担心钱慕锦中途落跑的问题了,因为她如果真的要跑,他自问自己是没办法追回来的。
而另一头,钱慕锦去到了县城的养济院处。
和之前来的时候一样,大门敞开,时不时的有人出入,这些人里包络里面收留的人,也包括衙门的官差,甚至还有送东西过来的板车。
养济院是大齐皇帝为了天下孤苦无依的流民百姓设立的一处政府机构,专门用来收留流浪之人,全国各地都有,粮食和各种用品都由当地府衙负责申请和发放,所以大齐的国境内,甚少会见到乞丐。
这一举动算得上是一个仁义之举,只是真正实施的时候,未免和实施之前有所偏差。
正是因为这么一个地方的设立,所以当街上出现一个乞讨的老人时,自然而然就被钱慕锦发现。
老人穿着一身褐色的长衫,没有破损,但是格外的脏皱。他手里是半个瓷碗,面色平静的沿街乞讨。
商贩自然是嫌恶的赶他走,偶尔遇到个把善心的,一两个铜子也就打发了。
可是这个老人十分有个性,既不因为被驱赶而面露哀伤,更不因为得到善心而做出什么感激之色,唯有那微微的一点头,算是极大地感激。
钱慕锦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老人乞讨到她面前,没有过多的话,而是把手里的破瓷碗递到她面前,微微垂首。
钱慕锦指了指不远处的养济院:“你知道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干什么用的?”
老人顺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养济院的方向,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收回了手,直接越过她去下一个摊位乞讨。
钱慕锦的目光冷了几分,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