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抹掉过去不难,可难以避免未来。 ——王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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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的声音响起,晓川忽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可能是因为着急导致了手忙脚‘乱’,那钥匙在锁孔中转动了半天,‘门’才被打开,若初一推‘门’就看到了弯着腰坐在沙发上‘抽’烟的晓川,“对不起,爹地,我手机设置了振动,一直没听到您电话,实在是对不起……”若初边换鞋子边解释。

晓川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看她,若初换好了鞋子觉得气氛不对,满屋子的烟味呛得她忍不住咳出声来,然后就是站在‘门’口处一时不知所措。

“卢梭邀请我去看剧社的演出,没想到这么晚,让您担心了,咳咳。”若初平复下来轻声说,一路上她一直在催的士司机快一些再快一些,那么多的未接电话,爹地一定是着急了,唉,也亏她一时脑袋发热,忘记了先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只顾着做被爹地批评的心理准备了。

晓川仍然没有说话,还是在专注地‘抽’着烟。若初站了一下,觉得有点委屈,她不过是忘记了打电话回来,爹地也不至于这么小气不理她,还有之前卢梭的事,她还没理清头绪呢,况且她病还没好,嗓子又疼起来,浑身都要没力气了,想了想,既然爹地不理她,于是低着头想要穿过客厅回自己房间去。

“晚饭吃过了没?”在若初经过沙发的时候,晓川突然说道,边说边将手里的半支烟熄灭,站起身将客厅的落地窗全部打开,夜里清冷的风一下子涌进来,空气的突然改变让若初又不自觉地咳了几声。

“嗯,在学校吃过了。”若初有气无力地说。

“那去吃‘药’吧,在餐桌上准备好了,吃了‘药’早点休息。”晓川的声音里听不出感情变化,若初没有说什么,也许是爹地现在不想和她说话,不过他还能提醒自己吃‘药’,让她的心理稍感安慰,毕竟还不是很糟。

默默地走到饭厅,想要给自己倒一杯水吃‘药’,一下子看到了一桌子的食物好好的摆在那里,一动未动,若初心里刹那涌起一股酸涩,她几步返回客厅,“爹地,我又饿了,能不能陪我吃点东西?”

晓川正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若初突然返回来并提了这样的一个要求,显然是他没想到的,他回头看了看若初,“那,等等,我去把饭菜热热。”

“不要,我去热,爹地你等着我,马上就好。”若初扔掉包包抢先来到厨房,打开微‘波’炉的时候鼻子酸酸的,怎么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到底哪里不对劲了呢?她也说不上,卢梭,爹地,为什么忽然好像都不是原来她所认识的那两个人了。

“爹地,吃饭吧。”若初将饭菜很快热好,强挤出一抹笑意叫晓川吃饭。

晓川点了点头,来到饭桌前也没说什么,端起碗开始吃饭,根本食不下咽。

若初勉强扒了两口饭,她其实也不饿,只是发现晓川为了等她连晚饭都没吃后,为了陪晓川吃饭才故意那么说。“爹地,其实,你可以不必等我,自己先吃饭。”若初小心翼翼地说。

晓川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了大约0。1秒的样子,继续前往它的目的地,一个装素菜的盘子,“嗯。”晓川轻轻答应了一声,也没再说别的。

若初咬了咬嘴‘唇’,一双筷子在自己的碗里搅来搅去。

晓川忽然放下了筷子,从若初回来后还是第一次抬头正视她,“若若。”

“啊?”若初还以为晓川不会理她了呢,慌忙抬头答应了一声。

“吃不下,就不必陪我了,吃了‘药’早点休息。”晓川声音很平静,也没有苛责的意思。

若初的眼泪又开始围着眼圈转了。

“爹地,你是不是在怪我?”一双大眼怯生生地望着晓川。

“唉。”晓川轻声地叹了口气,随手‘抽’出两张餐巾纸递给若初,这孩子一天没见,怎么气‘色’比之前生病的时候还差?她方才回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看,情绪低落,面‘色’蜡黄,一幅有气无力的样子,难道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按理说,和卢梭在一起,看个演出回来应该高兴才对啊。

“我不是在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是我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你爸妈将你‘交’给我,我就不能让你有一点差错,还是上次那个问题,我总是忘记你是个大人了,我也明知道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可就是忍不住不断的要打你的电话,总是不住的往坏处想,这样子自己折磨自己,我也不想,我不想给你压力,也不想你感觉被束缚,可能,我还没学会怎么和你相处,我……”

晓川一口气说了很多,有点语无伦次,可以想见,若初没有接电话的这一段时间内,他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一方面控制不住自己的担心,另一面又不断告诉自己是神经过敏,这样子不断的打电话去,会让若初反感,他甚至开始怀疑若初是因为讨厌他的控制才故意拒接电话。总之,他胡思‘乱’想了各种可能‘性’,他觉得他自己都要‘精’神分裂了。

他一开始将自己的恐慌归结为秦北的托付。

后来发现,这似乎和秦北的托付、和自己对若初的监护没有任何关系,他担心的纯粹是这个人,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没有若初的话,他都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

而若初只不过是个孩子,应该她依赖他才对,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他这样子的担心过度,不仅若初会累,他自己也会背上沉重的负担,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答应若初要来和自己一起住的要求,眼不见为净多好。

但是他又怎么能将若初当成负担呢?晓川为自己的这个想法羞愧,事实是若初从来就不是他的负担,相反,她给他带来了很多的安慰和快乐。在等待若初的这段时间里,他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那面手绘墙,那是父‘女’俩一同完成的,晓川每次经过它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瞄上一两眼,那会让自己记起那个令人快乐的夜晚。

她唤起了他已经快枯萎的心,她让它重新焕发活力,重新恢复生机。

谁能想到,在经历了人世间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沟沟坎坎之后,他能放下那么多恼人的一切,安心的在一面墙上勾勾画画,涂涂抹抹,快乐是简单的,但是却需要人来引领,而若初是将他引领出‘阴’影的那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拯救了他,也许还不彻底,也许还不完全,但是她至少将他整个‘阴’霾的天空拨开了一道缝隙,让阳光或多或少的能洒进来,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一毫。

如果说他依赖上了这种被她引领的感觉,如果说他期待着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如果说他已经不习惯没有她在眼前,那要怎么办?

好在晓川没有想到这么多,或者是潜意识里拒绝想这么多,总之,对若初,他很矛盾,但是也下了一个决心,以后要多多给她自由,也要习惯不被她的事牵引情绪,她有她的父母,甚至有未来的丈夫来担心,还轮不到他,她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且还是很短暂的一个,这是已经注定了的,他必须明白这一点。

“爹地,谢谢,谢谢你。”若初将两手轻轻放在晓川放在餐桌上的一只手上,晓川的手臂微微一僵。

他看向若初,看到若初眼里的那抹纯粹,纯粹的感‘激’,甚至还有一种他形容不出的却很陌生的东西。

晓川尴尬地笑了笑,“谢什么?”

“爹地,要不是你,我不知道我能否像很多人一样这么健康的长大……”若初顿了顿,‘抽’回了自己的手,低头看着桌面上没怎么动的东西。

“小时候,尽管妈妈一直和我说我是有父亲的,但是当小朋友们每次提到父亲或者被他们的父亲来接的时候,我想到的总是你,因为你,我相信我也是和大家一样的,我什么都不缺……”

“若若……”

“爹地,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我答应你。”

“别再‘抽’那么多烟了,五根,一天五根,可以吗?”

“……”

“七根?”

“我答应你,从明天开始,一根都不‘抽’。”

“谢谢爹地。”

“谢谢你。”

“我们这么谢来谢去的是不是有些奇怪?若初忽然做了一个鬼脸,晓川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若若,今天在学校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但是晓川却不得不顾及若初刚回来的情绪。

“没,没事。”若初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又低头不语。

晓川看若初的样子,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被卢梭邀请去看演出,回来就怪怪的,现在又这么反常,看来一定是和卢梭有关了,卢梭,还是满不错的,要是,和若初的话,很合适,晓川无法不联想到这一层,可是心里却不怎么是滋味。

“好,那我不问了,若若,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别误会,你周末还是回家去住,好吗?”晓川斟酌着措辞。

“嗯,我明白,爹地。”

“行了,别为了我强吃了,去吃‘药’吧,这里我来收拾,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