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目的比较纯粹的米伯特和贝罗相比,动机偏向金钱比例更大的二十五个平民阶层参赛者显然没很多顾忌,对鲜花赞颂加美女的攻势只微微吃惊了一下就完全屈服,他们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至少以以前的身份来说,他们从未受过如此的重视和欢迎,跌进依路达克的陷阱也是理所当然。
因此在众多美女包围下的宴席才一开始,被努力劝酒劝菜的他们立刻开怀大饮,以后赛事的艰险和困难完全被抛到了脑后,以平民身份从未品尝过的美食一道又一道滑进喉咙,平日里只在橱窗中见到的高价美酒一瓶接一瓶地被喝干,以现实情形而言,这些人肯定觉得自己已上了天堂。
然而真正的地狱也就在此时,一点一滴地显露了出来。
以极快速度吃了个六成饱后,米伯特便开始拒绝身边小姐的劝酒劝食,贝罗也学他般只吃了一些就适可而止,接着也用各种手段变相拒绝填鸭式攻击,不过这方面他比米伯特高明,不仅自己不再吃,还反而把身边的小姐个个灌得醉醺醺的。
在观摩了贝罗的绝妙手段约三十分钟后,米伯特估计刚才吃的食物已消化得七七八八,于是就霍地起身:“……抱歉,我该走了,比赛还没完呢。”
“嗯,这么快就要起程了吗?我看看……您的名字是……”负责主持全场的中年男子似乎有些惊讶,马上拿出一张类似名单的东西看了看,忽地叫了起来:“米伯特·伊登先生吗?原来您就是从第一赛区一直领先到现在的米伯特先生啊!真不愧是有冠军相的人,对比赛的热忱果然与众不同啊!”
一阵小小的骚动在宴会场地开始蔓延。好像有了默契一般。所有女孩的目光都集中到站起的米伯特身上。而且眼中所包含的倾慕之意也有些过分地明显了。
米伯特的身上陡地掠过一丝恶寒,因为他终于明白了依路达克的用意——在这些倾慕目光的背后,夹杂着嫉恨与妒意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到了他的身上,其来源就是那二十五个之前还生死与共的同伴。
“团体取胜的要素在于团结,你按照我的计划能把一盘散沙的参赛者团结起来,依路达克也一样能用别的法子破坏这种信赖感。这是迟卓会发生的事。而发生时必然就决定了比赛的结果。”
修伊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种不安感,大概是他也知道,在“火焰空间”中已习惯了同伴情谊的米伯特不怎么喜欢这种事情,然而他这回却是过分担忧了。
参赛者彼此间是竞争关系。期待在短暂的比赛间隙就能建立如多年合作伙伴那样的友谊,本来就过于天真,米伯特早就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只是在此刻真的发生时,心里仍然有点不太好受而已。
多少都是曾患难过几关的伙伴,被这中年男人的一席话加上这些女孩子的一眼,原本就很难平衡的小市民心态就充分暴露了出来,对他的嫉妒与不信任感已经悄悄地萌芽,忽然间米伯特已明白,经过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后,他和这些人之间已多了一层无法穿透的隔阂。
“他这么努力比赛,是不是有在利用我们?”
“他的主意真的是为我们好吗?还是只为了他自己?”
虽然并没有人真的这么说,但包含着这些语句的不信任眼光已在无意中泄露出来,位于目光中心点的米伯特更是清楚地感受到这些感情,心底不由得暗自叹息:“看来修伊大哥说得对,决定比赛结果的时候终于到了……以后他们也再不会听我的意见了吧。”
望望米伯特,再瞧瞧忽然有些僵化的局面,贝罗也站了起来,走到米伯特身边低声道:“算了,别和他们计较,我们走吧。”
米伯特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看了那些曾经是伙伴的人一眼后,头也不回地和贝罗一起离开了宴会场地,把还在喋喋不休的中年男子抛在了脑后。
与此同时,会场内。
“米伯特真是个白痴,那么多好吃的居然才吃个半饱?”小七的怒骂声响起:“有机会也不吃饱,这简直是对那些美食的亵渎!”
玛丽嘉似乎更关心正经事:“别只注意吃,好像他和其他人闹得不太愉快呢。”
“如我所料,厉害吧?”修伊的自我鼓吹习惯一样没变。
“那当然,勾心斗角的事谁有你在行?不过这值得自我夸耀吗?”老酒鬼嘿嘿一笑。
蕾娜斯似乎同意老酒鬼的观点,颔首道:“是啊,我也觉得不张扬更好。”
虚空依然是偏袒修伊:“但我认为,能猜中敌人的诡计也是一种天赋,有什么不值得骄傲的?”
倪剑仔细观察着大家的各自神态,最终还是决定闭嘴不开口,免得被卷进这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怪异讨论中。但修伊没有允许他置身事外地看笑话:“倪剑,你说呢?”
倪剑想了想,破天荒地决定跟着玛丽嘉的思路走,把事情导回正轨虽说不是自己的风格,但总比其他的话来得保险,最重要的是谁也不得罪:“那要看你对下一事件的预测如何,事情要看到结果才能下结论嘛!”
“……算你有理。”修伊想不到倪剑会说正经话,一时也没话可说,索性自己了给了这场谈话:“那大家就接着看吧!”
而就在他们头顶上不远处,皇室的几位重要成员也在进行着类似对话。
依路达克还是那副半赞赏半无奈的表情:“果然又是这个小子在坏事……迁就一下可能是未来岳丈的我都不行吗?”
菲奥雷马上献媚:“那可不妙,不过父皇该想好对策了吧?”
作为同样想减轻惩罚的患难同胞,菲利姆自然也不甘落后:“废话,以父皇的英明神武。怎么会想不到对付他的方法。”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平时会很享受这种奉承的依路达克却一反常态,对两个儿子的赞颂之语充耳不闻:“不,我是想不到对付他的办法。”
“啊?”
此话一出,菲奥雷、菲利姆和菲莉丝一起惊奇地睁圆了眼睛,有份听到这句话的众臣也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纷纷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一向诡计多端、从不对人低头服输的依路达克·华斯特。居然也会承认自己对某个人无计可施。今天的怪事真是越来越多了。
“冷静沉着,处变不惊,不在意荣辱成败,虽然这些表现大概是因为他事先受过吩咐。可那个叫米伯特的人自身素质也相当不错,能到达这地步有一半靠的是自己。”依路达克毫不吝惜对米伯特的赞美之辞:“我暂时还没找到他的弱点,若能顺利过关,我倒是很满意他作我的女婿。”
菲莉丝已睁圆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因为依路达克还是首次公开表示,他对某个人的满意程度已到达接近“准驸马”的地步,但菲奥雷的一句话很快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真如父皇所言,这人将是难得的人才,他参加这种比赛恐怕目的并不简单吧?把妹妹交给他不会冒险吗?”
“我同意菲奥雷的看法,不能把菲莉丝交给别有居心的人,她的终身幸福可不能作儿戏啊!”终究是血缘相连的兄妹,菲利姆对菲莉丝的关爱之情倒也绝非作假,但习惯了两位兄长恶作剧行为的菲莉丝却不由得心头一震,她做梦都想不到他们也会说出这种充满人情味的真心话来。
依路达克也表现出了少见的认真神态:“放心,我已着手开始调查了,你们就没发现这里少了几个人吗?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女儿啊!”
“……人少了?”菲奥雷和菲利姆一起转头望去,这才发现背后的群臣队列中果然失去了基力特夫妇的身影,直到依路达克这么说,众人才发现他们的失踪,由此可见他的吩咐举动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
两兄弟回头,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钦佩的神色,对于老爸这套不动声色的台下动作模式,他们只有老实地承认自己的无知,而一直关注依路达克动作的菲莉丝也有几分骇然,因为除了和桑利做一些言语上的交流外,她完全没发现依路达克的言辞中有什么异常举动,更没发现基力特和罗莉塔的悄然离开。
“不愧是陛下,果然厉害啊……”在短暂的愣怔后,众臣的称颂之辞纷至沓来,但心中由此产生的波动却和这些言辞基本一致。
也许他并不算很正经的君主,不过其手腕的高明程度却足以承担“皇帝”这个至高无上的称号,即便这种高明并不见得很光彩。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这样的念头浮起,但因此而心神不属的却只有一个人。
蒂姆斯·克鲁兹。
“我是不是过于小看这个人了?”扪心自问的他只觉得说不出的烦躁,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他的预料之外发生,而这种感觉是一向自负才智过人的他从未尝过,也从不想品尝的。
“陛下,我回来了。”正当蒂姆斯疑神疑鬼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而且似乎是刻意在他的背后出声一般,令心里有鬼的总理大臣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
“……基力特·安斯?”蒂姆斯压住胸口,惊讶地叫出了来人的全名。
“正是下官,蒂姆斯阁下,这还是您第一次称呼在下的全名啊!”基力特彬彬有礼地朝他微鞠一躬,语带讽刺地说道:“以往您不都是以官职相称吗?”
蒂姆斯心中微凛,但从政多年的经历早已使他练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只失态了几秒钟就恢复了过来:“这很好解释,基力特将军不也是首次在我的背后突然发言的吗?有点吃惊也是人之常情吧?”
基力特露出释然的神色,但话中所带的锋芒依然丝毫不减,含沙射影的说辞更是只有蒂姆斯方能体会其中滋味:“原来如此。下官还在担心。是否因为出言唐突打断了您的满腹思绪。令您产生了不满呢?”
“哪里哪里,一点私人的事情,打断再想就是了,将军请不用为此介意。”装作听不出对方暗指自己心怀鬼胎,蒂姆斯很“大度”地答道:“将军不是有事向陛下汇报吗?请便吧。”
“既是如此,恕下官失陪了。”基力特大有深意地看着蒂姆斯。一抹奇特的微笑爬上脸庞。然后才把话头转向依路达克:“陛下,您想了解的消息到了,不过由于内容较多无法一一汇报,因此臣准备了书面报告请陛下阅览。但文件数目较多,只能请陛下移驾前往查阅。”
依路达克的眼中掠过一丝难明的神采,而后很爽快地站了起来:“也好,我也刚好坐久了要活动活动,将军请带路。”
菲利姆不由得问道:“那比赛怎么办?父皇不接着看吗?”
“你们两个替我看,另外布置个作业,一人写一篇我走后错漏掉的精彩片段,写得好惩罚减轻一半,若不统一或颠三倒四乏,结果不用我说也知道吧?”依路达克一句话就让菲利姆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居然无端端地自找麻烦,揽了个不知所谓的任务到身上。
有艺术家气质和作家表达能力的菲奥雷还好,最头疼文字问题的自己这不是把套子往身上套吗?
“父皇英明!儿臣必然会事无巨细地记下过程,并原原本本地禀告父皇。”大喜过望的菲奥雷急忙谢恩叩拜。菲利姆原本想和老爸讨价还价的话也因此半路夭折,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样下拜,接受了这个麻烦的差使。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中间插曲,菲莉丝嗅到了一丝诡谲的成份,但已被牢牢牵制住的她根本没有能力去探求答案,甚至连出言提醒两个笨兄长都做不到,更何况现在的菲利姆和菲奥雷根本不会听她的话。
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尽力做好“功课”讨取依路达克的欢心,借此减轻所受的惩罚才是最重要的事,但就目前情况来说,菲利姆明显落在下风。
因此一等依路达克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菲利姆便毫不客气地对菲奥雷吼了起来:“该死的!你那么快谢恩干……”
“什么”这两个字还未吐出,菲奥雷的一只手掌已悠然扬起,伸开五指在菲利姆面前晃了一晃:“我替你做全部功课,但你要帮忙完成我被摊派的一半工作,不成就拉倒,怎么样?”
菲利姆对弟弟的趁火打劫很得牙痒痒的,不过在文学领域属于初学者的他唯有认命:“好吧,就这么说定,能少出一半钱总比加倍强。”
“成交!”菲奥雷的笑容看起来如阳光般灿烂,因为他终于夺回了四分之三的被剥夺时间,而在旁观看这一幕的群臣只有摇头的份。
有如此才智不用到关切国计民生上,但也明言不想即位称帝对于民负责,如此皇子你又能拿他怎办?咬他一口?
在山顶上被山风一吹,原本就没有喝酒的米伯特更清醒了,但他却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毕竟心中的那股凝重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散的。
除去贵族身份的贝罗,以及亚瑟、里尔与佛塞三位高位重臣,那二十五个人才是和米伯特同一阶层的普通人,而如铁一般的事实说明,地位低下的平民阶层在品德上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优势,反而比被公认为“蛀虫”的贵族官僚更难抵受诱惑,这种认知让米伯特觉得很难受。
在比赛前的吩咐中,修伊并没有直接告诉他这些,但现在回想起那时他说话间流露的忧虑,米伯特便知道修伊早就想到了一切,只是因为想照顾他的心情而没有说出来。
然而事实却是不可逃避的,米伯特终究还是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紧跟在米伯特身后,把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的贝罗大致看出了点端倪,不过他却找不到任何话头可说,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用无言的行动表达自己对米伯特的关心。
在不知不觉中。贝罗已忘记了米伯特的表面任务是来“保护”他。而是把对方看作一个可平辈相交的好朋友来看待。虽然他自己都觉得很荒谬。可此刻的他真的忘记了自己的皇室贵族身份,而真心真意地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米伯特身边。
“……谢谢你。”米伯特急地停步,但依然没有转过身来:“不过我想自己单独走走,你能在这里等我回来吗?”
贝罗望着他,忽地说道:“我知道你很难受,不过别憋在心里好吗?实在气不过就尽管骂出来好了。散步解决不了问题的。”
米伯特倏地回头:“为什么你认为我会难受?”
“与我、亚瑟他们相比。那二十五个人才是更接近你身份的人吧,被他们用那种目光盯住,多少都会不好受的。”贝罗一耸肩膀:“而且说不好听一些,猜疑本来就是人的天性。我们这群素不相识又是竞争对手的人能团结到一起,到现在才出现这问题已算是个奇迹了。”
米伯特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迟早都会发生……你是这个意思吗?那你为什么还相信我呢?”
贝罗蹙眉沉思片刻才答道:“我的目的和你比较接近,还有蒂尔罗格的‘保镖契约’作为互相信任的基础,你觉得我不该相信你吗?”
一个微笑浮上米伯特嘴角:“当然不。”
依路达克和基力特其实并没有走多远,出会场绕了一周后又从一个较偏僻的入口进来了,而这时早有人准备好了一个秘密的房间以供两人谈话。
“嗯……跑了?看来雷莎妮亚命不该绝啊!”经过基力特的简短汇报,依路达克也只有承认自己的运气欠佳:“这事是怎么发生的?你们没等到他们进入伏击圈就动手了吗?”
基力特摇头:“您特意吩咐过的,我们怎么敢阳奉阴违,一切都和您预料的一样,只是雷莎妮亚的当机立断远比想像中快,在我们还没控制住局面前,她就已经定下决心,牺牲所有的手下来成全自己的逃走。”
依路达克问道:“我不是为此准备了特殊的追击部队给你吗?已经为此专门训练了一个月,该不会是他们失手了吧?”
基力特苦笑:“正是如此。”
“这不可能,他们是专门挑选出来的长距离追击部队,善于追踪、侦察与搜索,雷莎妮亚就算战场经验再丰富,面对两千个精于此道的好手也绝无胜算。”依路达克盯着基力特:“难道是我们低估了她?”
基力特露出深思的神情,而后微微点头:“大概吧,至少我可以确定,雷莎妮亚留了一手,另外派了一批人专门负责接应她撤退,在现场对她发起追击的士兵刚爬到山顶上就遭到袭击,四个突如其来的照明魔法光球让冲上去的人全部摔了下来,如此说对方的接应人员中有魔法师,而且是早就准备好这么做了。”
依路达克问道:“你没派人监察她下属魔法师部队的动向吗?”
基力特为难答道:“有是有,但弄七八个魔法师不动声色地潜进来,以她的手段足以达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水准,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大张旗鼓地进行搜查,这点限制了情报来源的覆盖面。”
“那后面的追击行动呢?”依路达克追问道:“以你的性格,总不会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吧?难不成……”
基力特的尴尬神色有增无减,但言语中也带了几分对对手的敬佩:“是的,陛下,臣所发起的后续追击完全失败了,虽然这么说实在有些马后炮的成份,但我也只能佩服雷莎妮亚的手段高明。”
“……这怎么说?”
基力特答道:“她和接应部队汇合后并未如预料中向赛场外撤退,也没有刻意把行走的痕迹消除,而是大摇大摆地朝第二赛段所在区域前进,在和我们的部队兜了七八个圈子后,突然又回头进入第三赛段,并在一处悬崖边彻底消失了踪影。”
“我初时还以为中了她的声东击西之计,又特意在整个赛段内进行了多层地毯式搜索,可最终结果只证明,她已经用某种我所无法预测的手段从那处悬崖逃走了。”
“看来要重新估计她的实力。”依路达克抚着下巴说道:“她对行动区域的熟悉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准备也异常充分。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有办法在我们的地盘上偷偷安插下一支接应部队,这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还有最后的神秘脱逃手段……也罢,这回就当是让她赢了一仗吧!”
基力特问道:“我们抓住了她的四百名手下,这该怎么处理?,要用他们令雷莎妮亚头疼一下吗?”
依路达克淡然一笑:“你自己看着办好了,不过他们既然能成为她的心腹。忠诚自然是毋庸置疑。逼他们指证雷莎妮亚这种事就省点力气吧。”
基力特露出一缕神秘的微笑:“那是当然,我也不指望卖主求荣之徒的证供,但让她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却没问题。”
“那就交给你了,别让那对父女太轻松就行。可也不能逼急他们,毕竟有才华的人不是哪里都能找到的。”依路达克终于在临行前展现出了帝王的大度气概:“国家并不只由君主决定命运,智谋出众的能臣也是国运昌隆的必要条件,但忠臣和能臣的结局是有很多不同的,基力特,何去何从自己要想好啊!”
“是,陛下,我会好好思索的。”基力特忽然从依路达克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严与气度,还有那份无法捉摸的深沉心机,一滴冷汗随即悄悄沁出额角。
就在这一刹那间,基力特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心意。谁才是他心目中最适合的主君,这个答案已经不用再探寻了。不管有多少缺点,又或在人格和品德上存在某些问题,都不会影响一个帝王的合格度。
这就是他得到的答案。
悬崖绝壁,光秃秃的山顶平台,三副紧紧固定在平台上的高架辘轳,连着三根金属粗绳在两座距离近八百米的高峰闯荡来荡去,不时有狂风从中穿过,让本来就看着有点发悬的情景更加具有危险性。
米伯特和贝罗此刻正站在这一系列比赛专用设施前,望着悬崖下深不见底的那片灰白色发怔。
“乖乖,这次真的有玩命的可能,这高度至少有近千米,掉下去就只能向死神报到。”贝罗吐了吐舌头:“米伯特,你觉得呢?”
“不会的,每次大会虽然伤者无数,可我从没听过有人在比赛里丧命,华斯特的皇帝陛下还是相当在意人命损失的人,这次也该不会例外。”米伯特望着那片被灰白色云雾所覆盖的区域,慢慢地答道:“下面该有类似安全网的东西,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掉下去该没有性命之虞,不过以陛下的个性,落在上面就失去资格的可能性很大,还是不失手为好。”
贝罗点头赞成,不管下面的安全网会有多结实,落在上面都不会很舒服,除非有人是为品尝高空蹦“网”的滋味而来,否则谁都不会愿意以失败作交换的。
“两位是继续比赛的选手吧,”一名身着工作人员服装的年轻女孩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彬彬有礼地问着两人:“需要我来说明规则吗?”
贝罗望了望米伯特,后着微微点头:“请便。”
“明白,那就由我来说明规则吧。如您所见,想进入最后的丛林赛段,对面的山峰是唯一的入口,因此这几具辘轳上的金属绳索就是唯一能通过的工具,而大会为此准备了滑杆与滑行护手,请利用这些道具到达对面,不过由于山风较大,手滑或精力不集中肯定会落崖失败,请注意。”
米伯特急地问道:“只能用它过去吗?”
女孩很惊讶地望着他,不过很快就作出了回答:“不,若您能用自己的方法跨越八百米的距离,即使不使用大会所提供的设施也不犯规。”
“那就好……贝罗,帮我个忙,背囊里的东西又要大派用场了。”米伯特伸手拉下背囊的背带,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地面上翻找起来。
贝罗学他般把背囊解下,刚要说话就听到了来自后方的一阵急促脚步声,回头一望不禁面色大变。
“你到底给米伯特和贝罗准备了多少东西?”望见米伯特又在背囊里埋头找东西,老酒鬼不由得满腹疑问:“我怎么觉得那个背囊快成他们的百宝箱了?”
“锯子一把、凿子三把、钉子两袋、木工斧一把、刨子一副、回力镖组件两套、一支对付水中猛兽的特制毒肉卷。此外还有一把射程达千米之遥的弩弓。最后是盘起来的超坚韧金属线。伸展开的长度可以达到九百米以上。”修伊对背囊里的东西记得一样不差且倒背如流,一时间得到答案的众人反而愣住了。
倪剑首先清醒过来:“这些东西都是有用的吗?”
还没等修伊回答,虚空已替他说了:“你没注意到?米伯特通过前几关时不都用上了吗?”
“不是全部,弩弓和金属线还没用上。”修伊轻轻摇头:“不过这时该是使用的时机了。”
贝罗吃惊不是没理由的,由于率先离席,他和米伯特都争取到了宝贵的先发位置。因此才能相当悠闲地走到继续比赛的地点。而这批急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正是来自那批被他们甩下的后来者。
“好小子!居然敢首先落跑?”亚瑟一起上他们就叫了起来,“难道你们就一点都不顾及兄弟义气吗?”
贝罗无奈地苦笑起来:“看到几位陷身脂粉阵的享受模样,谁敢打搅你们?我和米伯特都是有义气的人。只可惜坏人好事是会伤彼此感情的。”
亚瑟脸皮厚还没什么,平日比较爱面子的里尔和佛塞不禁老脸一红,想起自己的一大把年纪和刚才被女色大晕其浪的经历,都有点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与相对比较熟悉的他们相比,其他二十五个人的情形就比较生冷一些,先前的嫉妒已在彼此之间留下了很深的阴影,看米伯特的目光也变得充满敌意,毕竟对不常受到欢迎的平民来说,存在一个让他们感到威胁的高明人物是很令人不快的事,对他们疏远也在所难免。
“……依路达克的计谋生效了。”米伯特忽然停止翻找物品的动作,不无感慨地说道:“连我也被利用了吗?”
贝罗有点摸不着头脑地问道:“利用?我不太明白……”
米伯特轻叹一声:“看看后来这些人的模样,你就知道了。”
贝罗依言望去,立刻明白了米伯特的意思——与有事先计算过食量的他们相比,二十八个跟来的人个个都吃得有些过饱,小腹微胀不说,连走路跑步的样子都变得有点滑稽,再加上为赶上两人剧烈运动的缘故,有两三个人还出现了肚子疼痛的症状。
“过量饮食,再加上嫉妒心作怪不甘落后,就把饭后不宜运动的常识忘得一干二净,继续比赛的耐力也随之下降了,半路设宴这一招实在是一箭双雕。”米伯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听到这些话的亚瑟、里尔和佛塞立刻被说中要害,又是惭愧又是气愤地低下了头。
贝罗也似乎有所发现,又补充了一句:“原来如此,吃得饱还可以导致体重短期内暴涨,用钢丝进行空中滑行的难度也进一步加大,我就说华斯特王怎么会这么好心嘛!”
“那该怎么办?”见那二十五人已不约而同地朝悬着金属绳的辘轳走去,亚瑟低声问道:“难道就在这里呆等食物消化吗?”
米伯特反问道:“冒着得阑尾炎的风险跑全程,你就不惜比赛完马上开刀住院?”
“这……”想起闪着寒光的手术刀,以及戴着大口罩、与屠夫相比只是杀气轻些的主刀大夫,三人立刻噤若寒蝉地闭上嘴,乖乖地席地坐了下来,按米伯特说的静等食物消化。
贝罗凑过来问道:“让他们领先没关系吗?”
米伯特望着已开始领取滑杆与护手的参赛者,不禁摇头失笑:“无所谓,现在的他们听不进我的建议,眼睛里只有自己出风头又或是赢取比赛胜利,中计上当在所难免,你看着好了。”
“啊,你那位朋友再次给了你建议吗?”亚若问道:“既然这么肯定,预言中的第一个部分是什么?”
米伯特淡淡地一笑:“首先,千万不要使用比赛提供的设施,因为一定做了手脚。”
就在米伯特说话的同时,三个人已把领到的金属护手分别搭在一条钢索上,猛地朝着对面的山峰滑去,而当这句话刚说完的一刹那,三声从他们口中发出的惨叫几乎是不分先后地传进众人耳中。
贝罗惊讶地扭头回望,而亚瑟、里尔与佛塞则从地上弹了起来,而这一看只再次证明,米伯特那位朋友所做的预言永远是无比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