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亚瑟异常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到此刻他仍然很难相信,刚才跟在米伯特之后冲过终点的人是自己。
贝罗与佛塞的表情与他没有太多差别,在上次大会中他们都是比赛半途就丧失资格的选手,原因虽然多少与依路达克的乱来有所联系,但这届大会仍然受到某人恶搞的直接影响,而且比赛过程中的过分行为更加变本加厉,可自己居然顺利冲到终点还没有少胳膊缺脚,这简直是有点不可思议了。
可这是事实,只是他们还不太相信罢了。
率先冲过终点的米伯特回头望望几人,马上就理解了这几人满脸的难以置信是为什么,令他们清醒的法子随之派上了用场——伸手把这三个呆子的脸扳到面对终点的方向,调整好他们视线的凝聚焦点,然后走到被众人冲破的终点线前,指着它大喊了一声:“我们过关了!这就是我们冲破的终点线!明白了吗?”
贝罗、亚瑟与佛塞浑身一震,终于因为米伯特的大声喊叫清醒了过来,然后激动的泪水随之夺眶而出,三人同声大叫而出的“万岁”差点把米伯特吓得立时心脏病发作。
“把痴呆治成疯子,我也算是庸医的一种类型吧。”伸手扶住胸口,里面的心脏还在不争气地扑扑直跳,米伯特望着三人欣喜若狂的表情,不禁有少许自我解嘲地笑道。
第四赛区的初始计划的确是做成一片热带雨林式场地,可是由于水土不服与预算过大的原因,依路达克在开始建设不久后就决定放弃原有计划,在只来得及覆盖上一层草甸的赛区中放置了大量人造树木。当然还有无数暗算他人的陷阱。可在见过米伯特在第二赛段清除陷阱的手段后。依路达克毅然决定把这些东西统统铲除。以灵波骑士团集体发动的超大魔法陷阱幻梦之影来对付参赛者,结果反而弄巧成拙——米伯特识破了魔法陷阱,并用放弃视力靠感觉移动的方式继续前进,而依路达克为了达到魔法的最佳应用效果,把场地中的地形铲成了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荒地,结果米伯特等人在其后地旅程中没有遭遇到任何障碍。非常顺利地冲到了魔法覆盖地最大范围之外。也就是终点附近。
接下来的事就乏味得没有任何悬念可言了,四个人非常顺利地冲过了近在咫尺的终点,除米伯特外的三个人还因此高兴得几乎蹦上了天。
但米伯特可没让他们高兴多久,无意中的一句话就如一盆冷水那般兜头浇了下来:“这好像只是前四项赛事。整个招亲比赛好像还没完吧。”
此话一出,正在欢庆胜利的三人在一瞬间变成了石像,神情与被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脸色也变成了异常绝望的死灰色,仿佛米伯特的这句话是不折不扣的催命符一样。
“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米伯特惊讶地看着三人,莫名其妙的表情绝非是假装出来的,因为他的确不知道三人为何会有这种神态。
“……我都忘了,地狱正在眼前燃烧呢……”佛塞的面色终于摆脱了死灰的范畴,不过这下又变得和脚下的泥土差不多灰黑。
“冲进决赛是好事,不过下面……哎!”亚瑟捶胸顿足的神态马上变成了自怨自艾:“我怎么把陛下的另一项嗜好给忘记了?”
“米伯特,你并没有说错什么,及时提醒我们更是正确的选择,只是下面发生的事并不值得高兴,令刚品尝到喜悦的我们有些心情复杂罢了。”贝罗轻轻拍了拍米伯特的肩膀,而后很懊丧地说道:“因为你让我们记起,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华斯特王所安排的赛事,而接下来我们将面对的则是他本人,准确地说是他的某个恐怖爱好。”
米伯特的脑海中立刻浮起了一个有着诸多恐怖爱好的吟游诗人的身影,浑身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有多恐怖?”
贝罗无奈一叹:“百闻不如一见,你为什么不自己亲眼见识一下呢?”
第三赛区,悬崖旁边。
“菲奥雷殿下,真对不起,但这是陛下的命令。”望着浑身被绳子捆得如粽子一般,只露个头在外面的菲奥雷,桑利只是不住地道歉。
“我知道您的难处,违背他的命令有多糟糕,我是再清楚不过了。”菲奥雷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他还很明理地劝慰着老丞相,不过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因为他想起了把自己陷害到如此光景的无义兄长:“但我绝饶不了菲利姆!这混账老哥居然陷害我,这个仇我一定会连本带利要回来的!”
桑利当然没胆子介入两兄弟之间的摩擦,以他的立场实在不好公然支持菲奥雷的复仇决定,因此他也只能装作没听见,继续公事公办地把任务完成:“咳!殿下都说完了吗?若说完了,老臣就将贯彻陛下的命令了。”
菲奥雷颓丧地叹了广口气,随后闭上眼睛苦笑:“完了,请动手吧。”
桑利朝左右的四名近卫军士兵使了个眼色,菲奥雷立刻被高高抬起,对准悬崖下方的那片混沌重重扔了下去,眨眼之间,被丢下悬崖的菲奥雷已消失在了灰色的迷雾中,只留下连着他的那条韧性长绳仍在不断地往下伸展。
几秒后,长绳终于到了尽头,菲奥雷的超高空蹦极也由此开始,高凌云雾之间自此多了一个上下腾跃的人影,响彻天地的惊呼声再也不曾就此中断过。
“半小时后解他下来,记得准备急救人员与活血驱寒的药物,我就先回赛场了。”再看了在空中上下弹飞的菲奥雷一眼,桑利便把一切交给了负责监察惩罚过程的官员,径直向赛场走去,临行前还喃喃地说了一句:“二殿下。比起要面对陛下最后一重考验的参赛者。您该庆幸此刻的待遇了……”
再看了在终点处窃窃私语地四个过关者一眼。依路达克似乎是不经意地问了蒂姆斯一句:“除了他们外,还有其他过关的人吗?”
“请稍等。”蒂姆斯转身召来比赛的监察官,两人交头接耳一阵后,报告出来了:“没有了,第三赛区剩余的人虽然也用先行者留下的绳索过关,可在第四赛段中完全陷入混乱。刚才已确认自动弃权了。”
依路达克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也就是说。时候到了,该准备招待这些胜利者的仪式了。”
“陛下,您真的要亲自操办接下来的资格淘汰赛吗?”虽然早知道会出现这一刻,蒂姆斯仍然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些不寒而栗。因此他仍在尽力阻止依路达克亲自参与其中,因为若华斯特王不亲身参与,结果将相对没那么凄惨:“以臣看来,陛下只要在看台上指挥就行了,没必要事必躬亲吧?”
依路达克微笑着拒绝了他的提议:“不行,别的可以让他人代劳,但这件事只有我亲自监督完成才有意义,而且你也该知道,由我亲自操办最后的淘汰赛是招亲大会的老传统了,这次也没必要破例吧?”
“那是当然,只是臣觉得陛下亲自动手有点失却体统。”依路达克眼中透出的压迫性目光明显带着“少管闲事”的成份,蒂姆斯不觉地后退半步,但他仍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我华斯特帝国之皇帝,去做那些下人的本分工作未免……”
“下人也是人,他们能做的工作我做有什么丢脸?”依路达克毫不客气地训斥道:“而且这些参赛者都是以自己实力过关斩将的勇士,更何况他们之中说不定会出现一位驸马的优胜候补,我招待自己未来的女婿人选有什么失却体统的地方?”
蒂姆斯哑口无言,一切借口和理由都被依路达克驳得体无完肤,虽然他知道这种“招待”根本是要参赛者的命,可再顶撞下去对自己更加不利,因此他只能低头承认皇帝陛下的辩论胜利:“既如此,臣只有请陛下手下留情了。”
依路达克没有答他,可在与蒂姆斯擦身而过的瞬间,每个人都听到了华斯特皇帝发出的低沉阴险笑声,其中所包含的杀气之浓几乎令在场的人窒息,因此当依路达克消失在看台出口处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里只浮现出一个念头。
那些参赛者死定了。
“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在这里杀他简直是轻而易举。”夜魅望着不远处毫无防备的修伊,右手不觉伸进长袍,悄悄握住了藏于其中的一支袖珍弩弓:“这种人值得花一百万买他的命吗?”
手掌缠上弩弓的握柄,食指也悄悄扣住了扳机,一支尖端涂成黑色的弩箭在灵活手指的翻转中落在箭匣中,并一寸寸地滑进了为它而设的纤细弩槽中,夜魅的长袍随着弩弓准星的升起一点点地胀大,最终准星锁定。
绝不浪费任何机会是夜魅一贯的行动准则,既然此刻有刺杀的大好机会,他自然不会舍易取难,比起直接冲到面前割下对方的脑袋,他宁可选择先杀死目标,至于任务要求的首级大可以等日后去盗墓,这总比前者的风险小点。
“对不起,我和你并没有仇怨,但是你必须死。”望着修伊毫无所觉的背影,夜魅低声追:“因为你的死值一百万。”
然而他的这些话说得太早了。
正当夜魅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即将发射出致命一箭的刹那,只听到“嗖”地一声,一支银白色的小型弩箭从修伊所在的方向疾速而来,在夜魅反应过来前径直穿进了他的长袍,并以惊人的准度射中了发射前夕的弩弓,硬生生地把蓄势待发的弩箭与箭匣钉在了一起。
不仅弩弓立即宣告报销,夜魅的整条手臂也因为这一箭的惊人冲击力麻木起来,由此可见对方弩弓的威力之强,但令他感到极其意外的是,对方的攻击竟不以杀死他为目的,而把他隐藏在长袍内的弩弓作为攻击目标。精确度之高不仅骇人听闻。其中隐含的警告意味更让夜魅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不要轻举妄动。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握之中,如果不想死就别动手。
夜魅与修伊含笑转头的目光碰个正着,前魔族三皇子的眼中所包含的意思显而易见,尤其在他故意举高左手,把一支银白色微型弩弓交给虚空装填的那一刹那,夜魅只感到了从头灌到脚地凉意。心中首次升起了对这个男人的深深恐惧。但一丝因危险而生的兴奋感也在同时悄悄萌芽。
“居然有这种厉害的对手存在,真是有趣!”夜魅看出对方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但刺杀失败的他自然也不方便继续待下去,在对方察觉的情形下再次刺来。这种蠢事夜魅是绝对不会做的,因此他只有暂时放弃,不过这样一来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作为人界最强的杀手,他从未遇到过能与自己旗鼓相当,偏偏又刻意放过对手,甚至可能以进行这种死亡游戏为乐的强者,此次任务的挑战性在这一次遭遇后彻底暴露了出来,至少在离开会场前,夜魅凝视修伊的最后一眼充满了火热的激情:“一百万银币的委托果然不简单,倒是我过于天真了……下次再见吧,修伊·华斯特!”
从怀中抽出专门用于装特制弩箭的银色小金属盒,将修伊随身携带的微型弩弓重新装上一支银白色弩箭,虚空将弩弓重新还给了修伊:“殿下,不用我追出去吗?”
“没那个必要,在比赛结束前都不用担心他了。”修伊接过弩弓微微一笑,“如果克罗迪出的价钱够高,这个杀手的品位与自尊心就不会差到哪里去,受挫的耻辱将让他不会在同一地点再次出现,刺杀就更不必说了。”
“可是那个家伙的水准相当不错,放走恐怕会有后患。”老酒鬼把朝向后方、并进入随时发放魔法状态的魔法轻轻收起,看了周围毫无所觉的其他人一眼后,才低声对修伊说道:“除攻击时机与位置的选择相当专业外,他的杀气也隐藏得很好,只有你我和虚空察觉到了异常,这种危险人物在三界中也算是屈指可数了。”
修伊淡淡一笑,他当然清楚老酒鬼的说法并没有错。在虚空和老酒鬼成为他部下之前,这两人曾在生死攸关的战场上有过极其丰富的战斗经验,对危险情况的敏感可说是顶级水准,而他自己在魔界时间也遭受过许多来自各方的暗杀,对此类事件也有着高度预知能力,可刚才那个杀手却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直到进场观察一段时间、并因为找到机会而动来心的瞬间,他们三人才察觉到了背后有危险存在,由此就可以看出对方的可怕。
可修伊有自己的打算:“他的强悍确是出乎意料,不过对计划来说,如此厉害的对手可以制造许多机会,说不定能给很多原本无法达成的事带来转机呢。”
“那殿下只能自己小心了。”虚空知道修伊已下了决心,非常识趣地不再劝阻。
“我知道,我可没打算便宜那个杀手,而且克罗迪已在魔界为我破财一次了,怎么说也不能让他再大出血吧。”修伊嘻嘻一笑,促狭戏谑的意味不言而喻。
老酒鬼嘿然一笑:“虚空,就别替这小子杞人忧天了,在我看来,修伊的出手远比那杀手更快更精准,说不准他比任何人都更适合做杀手呢。”
修伊淡然一笑:“多谢你的提议,若我吟游诗人做不下去,会考虑你的提议改行的。”
“修伊·华斯特王亲自下场了,这回他的葫芦里又卖什么药?”望见身材健硕的华斯特王慢慢出现在比赛会场的终点处,倪剑回头问了修伊一句,这也恰好给三人间的秘密谈话做了个终结。
修伊闷哼一声:“那还用说,肯定是再次抄袭我的专利啦!”
终点线附近。
“亲眼见识?见识什么?”正当米伯特追问着满脸,苦相的贝罗时,四名大会的工作人员已走到他们身旁,彬彬有礼地做出了邀请:“请四位随我们来,最后一项资格淘汰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连写遗书的时间都不给我们吗?”佛塞立即提出了严正的抗议:“这是严重侵犯个人隐私权的行为,我要以司法部长的名义逮捕你们!”
佛塞的恐吓并没能奏效。这些前来请人的工作人员早已想好了对应的说辞。令他当场无奈地翻起了白眼:“这是陛下的意旨。而且他特别声名,在比赛期间佛塞先生只是选手身份,司法部长的职权都被暂时解除了。”
“那我要向大会组委会投诉!”亚瑟也使出了杀手锏,充分活用了自己对比赛程序的熟识:“按照本国体育法规定,选手在赛中的投诉是有效的,而且在投诉解决结果下达前不能参赛。这总可以放过我吧?”
果然是好办法。亚瑟是华斯特的体育部长,这些投诉只有他才能作出裁决,而他作为选手身份又不能执行职责,那么依路达克就只剩下两个选择。
一是解除他的选手身份让他裁决,一是由自己来裁决,若是前者亚瑟自然逃过大劫,而即便依路达克亲自审批投诉,亚瑟也能借此拖延不少时间。
然而他没能得逞,而且原因并不是计策不好,而是依路达克早已对症下了重药。
四名工作人员对视一眼,为首的那人立刻从怀中掏出一礼厚厚的投诉结果反馈书,而且每一份上都早已盖上了华斯特体育部的鲜红大印:“您想要什么投诉的结果反馈呢?在赛前陛下已代您想到了三百六十七种可能产些的投诉,并一一完成了相应的结果反馈书,从赛前解说不完善到赛中的应急救援不够及时,自运动装备的采购招标民主问题到大会场地清扫工的工资发放,应有尽有任您挑选,保证每一份都无懈可击,请吧!”
“扑通”一声,亚瑟当即气得仰天翻倒,对依路达克此刻的勤劳工作他已是无话可说。
贝罗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米伯特轻轻拉了一下衣袖:“别费劲了,你以为能逃过皇帝陛下的算无遗策吗?而且事情真有这么糟糕吗?”
贝罗苦笑:“你是第一次参赛所以不知道,华斯特王主持的资格淘汰赛在数次大会中都算是最严酷的比赛,什么计谋都无能为力,只能用毅力硬撑如地狱般的磨练,而……天哪!”
法利玛的三皇子终于看到了正在缓缓走进会场的依路达克,小声的惊呼中瞬时充满了绝望与恐惧,而亚瑟与佛塞在看到顶头上司出现的刹那再次呈现出气绝状态,三人几乎是众口一致地呻吟道:“陛下(他)……亲自出手了!”
米伯特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三人,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在看到依路达克的瞬间会表现得如此失态,但还没等开口询问,米伯特的注意力就被眼前的另一幕场景吸引住了。
空旷的会场中心突然多出了很多东西,而且很明显都来自两个地方——厨房和化学实验室。
左边有一大摞竹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食物材料,从萝卜青菜到水果鱼肉应有尽有,右边则是无数同样摞得像小山一般的黑色盒子,里面装着许许多多说不出名称的各色粉末或块状物,像药品更多于像食品。而中间则摆放着一张长得吓人的桌子,左侧摆满下厨用的调味料与铞碗瓢盆之类的厨房用品,右边整齐地排列着无数大小不一的烧杯、试管、酒精灯以及其他在实验室里才能见到的古怪器皿,而就在这一系列古怪组合物品的正中央,站着一个满面都是狡狯神色的依路达克·华斯特。
“看起来他准备亲自下厨招待我们。”米伯特的无知话语令贝罗三人立时狂晕:“不过我现在不饿,即便是美味佳肴也品不出味道吧。”
“他准备的不是美味佳肴,而是能让你欲生不得、欲死不能的毒药!”
贝罗终于忍不住狂吼起来,也一语道穿了这场所谓“淘汰赛”的真面目。
“米伯特,陛下最大的喜好就是亲手调配各种所谓的‘健康饮料’,把各种可吃的东西经过任何可能的加工烹调与化学合成,最终整合成一瓶瓶一罐罐人类绝不能碰触的危险液体,而实验品就是不幸在完工瞬间碰到他的人!”眼见成为实验品的结局已不可避免,亚瑟索性豁了出去。指着依路达克的鼻子全部揭发了出来:“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人因此丧生。可进医院挂瓶住院的已不下万余人。听我一句,米伯特,赶紧弃权吧。”
依路达克闻言立即拉下脸皮,面色阴险地笑了起来:“亚瑟,你竟把我精心调配、内含无数营养成分、而且每一瓶都经过华斯特医学部权威鉴定的健康饮品说成危险液体?你是不想活了吗?”
佛塞也大喊大叫起来,在亲眼见识过无数“实验品”半死不活的下场后。他终于因为即将面临的命运而精神崩溃:“那只是鉴定而已!就算真的对身体有益。哪有符合健康的饮料是那种样子——拥有血红或深蓝的颜色,还发出类似腐烂食品、又或是化学废料气味,而且任何人一喝都全面色发青呼吸急促,四肢抽筋外加口水横流的?”
米伯特不禁绝倒。不是因为佛塞描述的变态景象令他感到了惊讶,而是由此他想起了另一个有着类似举动的狂人,那就是修伊。
而面前这位皇帝陛下居然有着和修伊极其相似的兴趣,这不禁令米伯特对他的配方手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注意,是真的感兴趣,想把依路达克的调配水平与修伊的究极程度作个比较,到底是谁更强一些。
因此与害怕得簌簌发抖的贝罗三人相比,米伯特说出的话只让在场的人感到了无比的意外,一时间包括依路达克在内,所有人都蹬圆了惊奇的眼睛,贝罗三人更是以看怪物的眼神望着他,似乎想不明白米伯特的脑子到底是用什么做成的。
因为他是这么说的:“原来如此,不过我对这种饮料很感兴趣,请务必让我尝一尝味道。”
“我怎么觉得这个情景好像似曾相识?”望着依路达克身边的一大堆物件与摆设,老酒鬼喃喃自语道。
虚空和小七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苦笑:“你忘记了吗?修伊的药物配方实验室是什么模样的?”
“你所谓的‘抄袭专利’,就是指这么一回事吗?”蕾娜斯也跟着苦笑:“华斯特王也有和你一样的爱好,米伯特这回有难了……”
修伊偏头望了她一眼,似乎满脸都是不甘心的样子,而后的叹气充分说明了他的懊丧:“蕾娜斯,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认为依路达克的配方会比我的效力更强吗?”
蕾娜斯露出大梦初醒的神色,在周围的“火焰空间”众成员交换了一个充满恐怖意味的眼色后,大家一起猛烈地摇起了头:“不!当然不!”
依路达克刚下到会场中时,他的心情完全是恶劣到了极点,米伯特的出众表现只令他感到了无比的耻辱。可在听到米伯特说出想尝试喝一次的话后,他的心情就从最恶劣的低落状态跳跃到了最高昂的水平线上,面色也随之由阴转晴,对米伯特这个候选人的评分也在刹那跳到了最高的九十分起评点上。此刻依路达克所看见的米伯特,简直比天界中心的最善良的天使还要纯洁高尚,更是这世上最有资格成为他同志的贴心人。
“请务必让我尝一尝味道。”这句话打从依路达克对饮料调配着迷以来,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曾在他面前说过,因为没有人会在看过众多实验者下场后,还有勇气与献身精神主动对皇帝陛下这么说,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肯定会因此被陛下赏识,可想起那些颜色古怪兼成份不明、还会冒着灰黑色气泡翻滚的液体,拿性命博取欢心就此成为了华斯特宫廷的最大禁忌。
而此刻米伯特说出来了,而且还表现得很有兴趣,这如何不让依路达克感到由衷的激动,米伯特在他心中立即成为了最适合成为女婿的人——想想,又有聪明才智又有体力,还有胆识,最重要的是和自己这位岳父(马上就套近乎)有着共同的兴趣,还能自告奋勇充当实验品,这么理想且符合条件的人选上哪里去找?
“好!不愧是一直领导比赛进程的人物,说起话来就是有骨气!”依路达克确认了米伯特并非是在勉强后,立刻朝周围负责运送材料的近卫军士兵打了个眼色,无数他用以调配“健康饮料”的材料与器皿就源源不断地送到了手旁。华斯特王当即开始了令在场者为之冷汗直冒的“作业”:“你等着。马上就好。只要你能喝下我调配出的饮料且没有不良反应,你就是我女儿菲莉丝的准驸马人选!”
这绝不可能。
依路达克虽然嘴巴上这么说,心里也很欣赏米伯特,可从以往的实际情形判断,他还是在调配的同时不得不承认,绝对不会有人能承受他的饮料而安然无恙。上届唯一通过的那个粗俗胖子只是由于神经反应天生迟钝。所以才没有马上产生反应,但到赛后还是免不了上吐下泻,再一次向他证实了,自己在饮料调配方面的恐怖才能是无人能敌的。
不过事实归事实。调配还是要做的,依路达克在思考的同时手脚根本没闲着,因此当他思考完毕的时候,一大瓶精心配制的“健康饮料”已然完工,而且与以往的品种完全不同,它既非红色也非蓝色,而是另一种不属于自然属性的恐怖颜色——银白色。
在众人带着无限恐怖的眼光中,它不仅颜色怪异,而且里面还若隐若现地漂着蓝灰色与红褐色的带状物,还仿若有生命般在其中浮来浮去,再配合如熔岩一样粘粘糊糊的半胶态底部沉淀,连依路达克都不得不承认,他这次调配出的东西连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更没有勇气自己喝上一口。
相比较对它露出惧色的众人,米伯特倒不怎么在乎,因为修伊调出的东西基本都和眼前这东西差不多,只是颜色经常发生变化而已,而且他已经确认,依路达克所用的材料确实是人可以吃的食物,只是由于某人的调配工艺实在复杂或错误,才会变成了眼前这个模样,所以下一刻他的动作就是伸手握住瓶子,把这种恐怖至极的液体倒了—小杯出来。
“只要是吃的东西,即便再怎么难入口,要吃死人都需要一定水准,而我实验到现在还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最多是半死不活而已。”修伊的这句话听起来实在让人浑身发冷,但经过这位前魔族三皇子亲手所为的几次“实践”,米伯特对修伊的饮料调配水平已是深信不疑,更如“火焰空间”众成员般相信,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调配出比修伊所做更难吃的饮料,因此此刻他才能毫不犹豫地举起杯子,将里面的液体喝得一干二净。
除开“火焰空间”的众人外,所有人在刹那间都惊呆了,比任何人都更关心结果的菲莉丝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她万没有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敢喝那种东西,不管是否为她而拼命,这人的勇气都不得不令人佩服。
而更令她惊奇的事情还在后面。
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后,米伯特慢慢放下杯子,脸上并没有像以前那些参赛者般立刻变得灰白、铁青又或赤红,而是如往常一般的红润微白,更让大家的眼珠差点从眼眶中脱落的是,他居然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接着把杯子往依路达克的方向一伸,说了一句令在场者全部昏了过去的话:“还不错,再来一杯。”
看台上已是一片混乱,晕厥与神经错乱的病号在米伯特说话的瞬间猛增了十倍,医生护士在忙个不停的同时也多半带着快被吓死的青紫面色,环顾整个会场大概只有“火焰空间”的众人还能保持住冷静。
蕾娜斯和玛丽嘉满脸都是“被修伊打败了”的苦笑,老酒鬼和小七则摆出一副早有先见之明的模样,倪剑不断地叹着气,与还是一脸木然的冷凌锋相映成趣,只有修伊仍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成了。”
米伯特确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会在那句话后都露出活见鬼的表情,币且个个受惊过度的模样没有一点像是刻意装出来搞笑的,在嘴唇还没接触到饮料前,他就察觉到了一丝非常熟悉的味道,而在液体入喉之后,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修伊老大真有预见,让我不断喝超酸饮料做练习,原来是为现在预先做准备啊!信任老大真是聪明的选择!”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修伊真的早有预见,依路达克所调配出的居然也是酸性成份为主的刺激类饮料。成份倒没有对人体有害。只是酸度会令常人当即酸得人事不省。可正如米伯特所相信的那样,依路达克的调配水准比起修伊来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经过修伊那种超酸饮料的几次训练,依路达克调配的饮料对现在的米伯特并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是刚好适合他的口味,因此米伯特才会悟出惊人,提出“再要一杯”的要求。
当然。在不知情外人眼中看来。米伯特的这个要求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喝下依路达克饮料后,光是能正常站着就已算是奇迹,而这人竟然好像还没喝过瘾一般。竟提出想喝第二杯!
一时间,不光是在场的其他人,连依路达克都对自己调配的液体产生了怀疑:“难道我终于调出了正常口味的饮料吗?”
“给我尝尝!”贝罗、亚瑟与佛塞同时扑向那樽装着银白色液体的玻璃瓶,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前,三人已从瓶中各倒出一小杯喝了下去。
此刻他们所想的念头出奇的一致,那就是米伯特所尝到的到底是什么味道,至于喝过没事就能成为菲莉丝的夫婿人选这件事,现在的贝罗、亚瑟与佛塞倒没有想过。
“哎……惨了!”米伯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引发了众人的怀疑,更明白贝罗三人绝对承受不住这种饮料的滋味,只可惜已来不及阻止了。
“砰!”三个杯子不分先后地落在地上,杯中还残余的四分之三液体倾泄到地面。三人的身影在饮料入口的瞬间永远凝固在了桌前:先是一道银白色的细流从唇角流下,接着三人的六只眼球同时向后迅速翻白,手指开始不规则地轻微痉挛,面部的每一条神经都因为极度的酸味而跳动,脊梁骨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地软了下去,嘴巴以极快的速度朝后方咧开,牙缝冒着丝丝凉气逐渐扩大,鼻孔也张得大大的朝天猛力呼吸,每一个动作每一分表情都只向众人传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他们刚才所做的鲁莽举动到底愚蠢到了何种地步。
目睹如此恐怖的景象,米伯特只有苦笑摇头,而后慢步走到三人身边轻轻一推:“安息吧……”
“砰砰砰”连续三声,站着失去知觉的三人如多米诺骨牌般先后倒下,叠成一难后,身体的痉挛与颤抖还一如既往地持续着,向所有人继续诉说着那种饮料的恐怖之处。
“……弃权!”全场人鸦雀无声地注视着一切发生,而直到整整约十分钟后,首先清醒过来的依路达克惊奇地看看米伯特,而后再看看地上瘫倒的笨蛋三人组,随后才做出了对事实的最终认定:“米伯特·伊登选手过关!”
刹那间全场沸腾了,总算明白过来的医务人员一拥而上,将人事不省的倒霉蛋抬出场外,看来他们要在病床上躺上好一阵子了。米伯特怜悯地望了望从身旁经过的三副担架,随即把目光投在满脸不可置信的依路达克身上:“若陛下允许,小民再喝一杯该没问题吧?”
依路达克愣愣地点头,有些怔冲地看着米伯特将那瓶放倒三人的超级饮料拿走,并对着瓶口灌上了一大口,这才轻声问了一句:“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米伯特抹了抹嘴,很灿烂地对着华斯特王粲然一笑:“不,口味刚刚好,陛下想试试吗?”
“不不不,我就免了!”依路达克顿时面如土色,忙用道贺的借口掩饰了对自制饮料的恐惧:“米伯特先生果然是人中豪杰,所有的测试居然都让你通过了呢。”
“那下一步,就该是菲莉丝公主的面试了……”米伯特微微叹了一口气:“请陛下不必顾虑我,请菲莉丝公主下来试试我的斤两吧。”
依路达克没想到米伯特竟有如此勇气,唯恐死不够快般地催他让菲莉丝下场,一时间还愣了一愣,但很快地就反应过来,转身朝场外走去:“本王明白了,米伯特先生请稍等,我这就让菲莉丝来见你。”
“时间到了,让菲莉丝下场。”回到看台的依路达克把头一点,终于下了释放菲莉丝的决定,不过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个放的人选肯定不是自己。而身后的群臣更没有任何人有胆子去放她。
盛怒之下的菲莉丝到底去做出怎样的举动根本是无法预料的。在近距离解开她身上的铁索,其实际困难甚至远超过走进有一群饥饿狮子的铁笼,无论文臣武官,谁都不愿意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变成她大铁锤下第一个牺牲品,因此这个释放者的选择必须要考虑多方面因素。还必须要他(或她)心甘情愿地接受才行。
回头望了正在悄悄倒退的大家一眼。依路达克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一丝温和动人地微笑随之出现在他脸上:“大家不用担心,由谁去释放菲莉丝公主这件事,我想到了一个非常公平的解决办法。诸位一定不会觉得不合理的,有兴趣听听吗?”
“什么办法?”
“……猜拳!”
于是十分钟后。
被五花大绑的菲莉丝很快被抬进场中,还有她那把要二十个士兵才能打起的大铁锤,当桑利用颤抖的手掏出钥匙之前,所有能从斗技场通往看台的道路都被六重厚实的铁门封死,斗技场上空的天空也被一张特别巨大的金属网盖得严丝台缝,还有被看重甲的近卫军战士手持“戒律之棒”把守,而如此大动干戈的对象就是那头即将被释放的女暴龙——菲莉丝·华斯特。
望了望菲莉丝的阴鹜面色,桑利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越发憎恨自己没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痛下苦功,又或者没学会在惩罚菲奥雷的地点乖乖待着,才会导致一回到会场就必须参加数百人的大猜拳,并因落败而获得为菲莉丝解锁的“光荣使命”,想想皇宫的那片断壁残垣,桑利只能企望自己的遗体能完整地进入棺材。
“咳!呃,菲莉丝殿下,冤有头债有主,请您千万手下留情,至少不值得在我这个并不重要的角色身上浪费气力吧。”如祷告般地说完这些话后,桑利以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敏捷动作拔出钥匙,像闪电一样迅速插进了八条铁链交汇处的锁孔,“喀哒”一声机簧弹跳声过后,老丞相也如皮球一般跳到了斗技场的最边缘,那种速度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他已有六十七岁了。
菲莉丝慢慢地站了起来,锁链也随着她的起身一根根落到地面上,叮叮当当的金属坠地声伴随着她的沉重脚步声,就像一声声闷鼓锤打在大家的心头上。菲莉丝比众人想像中还有自制力,除了拿下堵嘴布后的脸色难看得要命外,从一步步走向铁锤到转身面对对手,一切动作倒都维持住了皇室成员的仪态。
不过大家都清楚,菲莉丝越是抑制自己的怒火,这种怒气爆发时的威力将越加恐怖绝伦。
“……米伯特会被砸成肉饼。”倪剑悄悄地对修伊说道:“看菲莉丝公主的模样,他今天是凶多吉少了,你现在后悔吗?”
修伊横了他一眼:“弃权就能保命,米伯特对此很清楚,所以是否战斗完全由他自己掌握,一切由他自己选择,而且我后悔就能改变他的想法吗?”
“不能。”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他那种没来由的自信是哪里来的?
望着以一副英勇就义表情走上擂台的米伯特,菲莉丝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武器是不是打造错了形状,难道这铁锤的样子和分量还不够吓人吗?
“也许用狼牙棒更容易先声夺人……算了!”菲莉丝索性不去想这问题,从比赛开始就积了一肚子的火让她有点失去理智了:“反正不能让父皇的阴谋得逞,他有没有自信都无妨,就让我一椎把他打下去吧!”
而对正以极近距离欣赏玉人的米伯特来说,菲莉丝的美则因为怒火更加惊人,也令他战斗到底的意志变得更加坚决,头脑也变得更加冷静。
“修伊老大说过,最坏的情况就是她全力出手,不过最好的情况也是如此……现在的情形算好还算坏呢?”米伯特暗暗想道。
“你的确很拼命,而且也让我感到很意外,不过你也很不幸。”还没等米伯特证实自己的想法,菲莉丝就开口向他打了招呼,当然不是善意的:“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我不能被父皇牵着鼻子走,所以你将迎接我的全力出手,如果不想死现在还来得及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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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伯特平静地答道:“若现在会退出,我当初就不会参赛。”
“为什么?”菲莉丝的疑惑显而易见:“你是看中我的什么?美貌?地位?又或者是皇室的财富?难道这些东西就比你自己的生命重要吗?”
米伯特淡淡地笑了一笑:“美貌会随岁月而凋零,财富和地位也不会长久,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还是有的。”
菲莉丝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中出现了想呕吐的迹象:“别告诉我是爱情,我不相信这种虚幻镖缈的东西,而且它的附属物‘甜言蜜语’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米伯特默默地望着菲莉丝的俏脸,缓缓从怀中摸出一双精钢打制的银白色手套戴上,而后才给了她一个意外之极的答案,脸皮也在说话的刹那变得通红:“爱情,我并没有想那么多……现在的我,只想看到你发自真心的笑容,只是这样罢了。”
菲莉丝陡然瞪大了美丽的眼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