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斯特皇宫,地下密室内。
两个男人静静地站着,互相望着对方,一时都有种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的感觉,但最终先开口的还是请客的主人。
“我现在该怎么说?……祖宗有训,为修伊先生之命是从?”想起华斯特皇族历代相传的这句嘱咐,依路达克不禁苦笑,“还是要在这之前,先好好想想我对您的称呼该是什么呢?”
“就叫我修伊好了,不论如何,创立华斯特帝国并传承华斯特皇族血脉的是我的舅舅,而不是我的母亲,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认为自己是华斯特皇族的一员。”修伊微笑着说道,“而且即使我的实际年龄远超过你,可外表看起来仍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对我用‘您’这样的敬语太古怪,‘先生’则太过于见外了,毕竟多少有些亲戚关系吧。”
“呃……那好,修伊……还是感觉很怪异呢。”依路达克自己都因为不自然而笑了起来,“你会到华斯特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你看得出来?”修伊反问一句。
依路达克不禁哑然失笑:“换了别人,或者会以为你到华斯特来寻求庇护,借助亲戚关系拉拢我,是为了躲避魔界追杀令的威胁,可我却肯定不会这么想。因为姓华斯特的人除了有相同血缘外,还有一样东西是完全一模一样的,那就是不向任何人求助的强烈自尊心。”
修伊也笑了起来:“你倒是了解我。”
“因为你与我一样,都是胆大包天的人,更有足够的才智应付任何困境,走投无路是不会出现在我们这类人的字典中的。”依路达克显然是对这场谈话早有准备。不仅预备了长谈所用的椅子。甚至连茶水都准备好了。此刻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修伊身后椅子上坐下,“请坐!总是站着说倒显得我待客无方了。”
修伊当然不会推却,毫不客气地走到依路达克对面,拉开椅子坐下:“那你想知道什么?仅仅只想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吗?”
“只要你愿意说,我就将洗耳恭听。”依路达克莫笑,“当然,先从你的同伴想做我的女婿说起也行。”。
“一句话。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结果,不过这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干脆地回答我。”修伊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听说过创世神七大遗产中的地狱镇魂歌吗?”
依路达克惊异的神色一间即逝,点头道:“不仅听过。而且六百年前毕斯特帝国还得到了它的一份残片,只不过到现在也没人明白它究竟是什么罢了。”
“它是不是就存放在华斯特皇陵?”修伊的下一个问题更是直接。
依路达克再次点头,对修伊的消息灵通他已有了心理准备,答案也更加详尽:“就在皇陵内用于保管特殊物品的隔绝之扉里,不过自它被放进去后,隔绝之扉也就再也没有开启过,而且那个地方里还有……”
修伊随即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我知道里面有什么,不过我还是需要它,因此我才会来到华斯特,才会想得到菲莉丝手上的真理之纹匕,因为它是能开启通往隔绝之扉道路的唯一钥匙。不过巧合的是,你把它交给菲莉丝作为嫁妆的同时,我的同伴米伯特也在无意中对她一见钟情,于是我就把两件事统一到一起,而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米伯特的那些装备,还有在比赛中所用的手段都经过你的指点吗?”依路达克问道。
“……他没跟你说?”修伊有些惊讶地问道,因为他确实没想到,米伯特会对菲莉丝一五一十地坦白交代,却连一个字都没有向老狐狸岳父透露。
依路达克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没有,你调教出的人口风紧得要命,甚至不惜得罪老丈人都不说实话。”
修伊也苦笑起来:“那只是对象不同,你的女儿可是全都一清二楚了。”
依路达克微微愣了片刻,随即就明白了修伊的意思,脸上苦涩的意味更浓:“原来如此吗?难怪那小妮子满脸诡异的笑容……咳!这该叫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要说是见色忘义呢?”
“当然是后者了,但米伯特闯关有一半靠的是实力,另一半才是我的指点。”修伊闷哼一声,显然对米伯特向菲莉丝“漏风”的事情还心有不忿,“在第四赛区之前,他的对策基本都是我教的,不过第四赛区他是自己动脑子过关的。”
依路达克小吃二惊,他的确没想到自己的女婿会这么聪明,能靠自己的头脑闯过第四赛区,但和最后一道测试中米伯特的表现相比,这点惊讶就不算什么了:“那你又怎么解释,他能喝下我调配的特制饮料却安然无恙呢?”
修伊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是因为我也有相同的爱好,而且所调配饮料的刺激性似乎比你要强上那么一点点,而米伯特刚好又每天喝上那么一两杯的缘故……”
晕。
依路达克终于明白,自己的失败并非偶然,修伊的变态程度早已超出了他的想像,以一般变态的角度去计算修伊的行动根本是不可能的。
“……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依路达克不得不低头认输,但他的心事并未就此了解,“米伯特真的能给菲莉丝幸福吗?”
修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徐徐说道:“那要看你怎么想了,因为两个人的幸福并不是单方能给予的,因此我想先问你一句,你对菲莉丝抱着什么样的期望呢?”
依路达克很坦白地说道:“我希望菲莉丝能继承华斯特帝国的基业,但这如果与她获得幸福相抵触,我宁可希望她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
“如此就成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请暂时割舍下亲情与望女成凤的心理。把她和米伯特交给我一起带走。
经过一段磨练后,我会让他们俩回来,而那时你的期望将成为现实。”修伊微笑着说道,“怎么样?舍得吗?”
“……成交!”依路达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正觉得,让都还不太成熟、不太能彼此接受对方的他们这么快成婚。好像是一件有点操之过急的事情。而且不稳定和不安的因素也太多了,既然你能打包票让他们成长,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修伊故作阴险地一笑:“我的学费可是很高的啊!你付得起吗?”
依路达克也故作大方地一笑:“大不了把整个华斯特帝国赔给你,这样够了吗?”
两人再次互相看了一眼。俄而一起大笑,爽朗的笑声在地下室静谧地空间中回荡,同时也宣告了一件“人口买卖交易”的顺利成交。
只不过在交易者对视贼笑的此刻,被出卖的两位主角仍毫无所觉而已。
与此同时,人界的新红帝国边境,所属精灵族的领地克尔休弥(注一)。
一轮圆月挂在天边,与满天黑云的华斯特不同,身处新红帝国的人们可以在这个夜晚欣赏到如圆盘般的满月,不过有这种赏月习俗的人一般都讲求优雅的生活方式,而精灵被正是这类拥有高雅兴趣的种族。
一名非常美丽的女性精灵此刻正站在圆月之下,默默地凝视着倒映在面前湖泊之中的月色,神情中似乎包含着某种很特别的期待,但在这份期待之中,一抹哀然显而易见地流露了出来。
“……让你久等了。”精灵的细长双耳突然开始激烈抖动,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声响,而就在她准备转身望去的刹那,一个冷冷的男性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在听到声音的刹那,一丝难言的惊喜陡然爬上美丽精灵的面庞,蕴涵着复杂情感的碧绿色瞳孔很快投射到了一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身上。
而这个人,正是曾在华斯特与修伊两度碰面的那名黑衣骑士。
“又是三年没见了,紫。”黑衣骑士的口吻听起来像是慈祥的兄长,而他也的确是,至少对如月紫而言是没错。
如月紫,精灵族的第一智将,在新红帝国三大名将中,她的声名仅次于现任皇家骑士团团长,曾在神魔战争中名震三界的“星之剑圣”蓝提斯。她也是新红帝国东部与魔界接壤地带的驻军总指挥官,统辖着由六个种族两百九十五万战士组成的四个精锐军团,现年二百三十一岁的她按照生理年龄划分,只相当于普通人类的二十三岁,正是如花似玉的青春之年。
可在两百年前,她还相当于普通三岁孩童的年龄时,一群山贼袭击毁掉了她所居住的村庄,她也自此失去了影踪。每个人都以为她已死了,但到二十年前第二十四次神魔战争开始时,她突然又出现在了自己被魔族打得七零八落的族群中,以惊人的武艺与出色的头脑重新整合了残余部队,连续打了超过四十次胜仗,并最终与新红帝国的部队一起将魔界军赶出了领地,从此奠定了自己在族群中的地位。
不过由于战事连绵不断与她身居高位的缘故,她失踪近两百年的具体行踪就成了一个没人过问的谜团,这段时间内她到底在哪里生存,又是谁教会了她如此惊人的武艺,并使她拥有了如此出众的智慧,这一切没人知道,偶尔有一两个熟论的伙伴问她,她也只是笑而不答。
因为在这段时间内收养她的人是个不喜欢说多余活的人,而像她一样被收养、如兄长殷关爱他的黑衣骑士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因此她从很小开始就学会了只说必要的话。
“嗯。”如果被如月紫同族的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一定会认为自己花了眼,尤其是曾作为她的部下、看惯了她如冰块般面色的人,打死也不会承认眼前这个满脸通红、尽显小女儿家情态的人,就是他们的冰山女上司如月紫。
“……若没什么事,见个面我就走了。”对着眼前的漂亮女孩,黑衣骑士明显不太适应。磨蹭了好半天才说出这句话。而且还是笨到极点的傻话。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呢……不懂得如何说话。”如月紫给了黑衣骑士一个大白眼。转身朝着月光映照下的湖水走去,不多时她已来到了湖边的浅滩处,俄而回头,又给了对方一个灿烂却促狭的笑容,“就不能陪我多待一会吗?”
黑衣骑士显得有些为难,不过他还是留了下来:“只是一会,应该没问题。”
如月紫再次翻白眼。小女儿家的情态在娇嗔中显露无遗:“呆子!除了计划外,你就不懂得怎么享受人生的乐趣吗?”
“这……好像某个人也这么说过我呢。”黑衣骑上苦笑着来到她身旁,一起凝视着泛着清冷光辉的水面,“不过这就是我的特质。就像……”
“我知道,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如月紫的瞳孔突然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似幻梦般迷离凄艳,而她的手指也非常暧昧地点在了黑衣骑士的银色面罩上,就此止住了对方的话,“把面罩和头盔脱下,让我看看你的脸。”
黑衣骑士犹豫了一下,而后叹气道:“没那个必要吧?你早知道我是什么模样了。”
“你要我亲自为你脱吗?”如月紫的声音娇媚得让黑衣骑士发怵,和这个精灵,不,准确地说是妖精,一起生活了两百年后,黑衣骑士对眼前这女孩可谓是感触颇深,更对她美艳外表下掩藏的俏皮深有体会,一旦她发出这种可令男人骨软筋麻的声音,也就是某位男性即将遭殃的时刻。
因此连修伊都拿他没法子的黑衣骑士立刻举双手投降:“我自己来,不劳你动手了。”
抬手在面罩的边缘处一阵摸索,随着“咯哒”一声轻响,银色的面罩与骑士头盔一起被解了下来,一头柔顺娇美的金黄色长发如水银泻地般从铠甲中流了出来,瞬间照得连天上的星光都在刹那间黯然失色。
一般情况下,有如此长发的人多半是娇美秀丽的女性,但黑衣骑士是个例外,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
“这下你满意了吗?”虽然把面罩和头盔都解了下来,黑衣骑士依然没有把脸抬起来,而是任由如女性般美丽的长发盖住了一切。
如月紫自然不会满意这种结果,因此下一刻她的动作就是撩起了黑衣骑士的长发,将他的面孔扭到自己的正面。
“很好,把脸露出来不是更清爽吗?”如月紫笑了起来,“整天把面孔隐藏在面罩下,你就不觉得难受吗?而且你并不是很难看,又或是有伤疤、刀痕的破相人吧?”
黑衣骑士如刀削般的英俊面孔只在如月紫面前露出很小的一部分就再次低下,把一切重新掩藏在了披散的头发下,露面时间短得令任何人都没能看清他的长相,只有正对着他且有脚下湖水映衬的如月紫看到了大致的轮廓。
然后,那副黝黑色的头盔和银色的面罩便再次覆盖到了他头上,同时金黄色的长发也从视野中完全消失,黑衣骑士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我更习惯现在这样,清爽与否我并不在意。”
“我有说过让你戴回面罩吗?”如月紫似乎是很失望地说道,同时伸手向黑衣骑士,似乎想亲手再次摘掉他的面罩,然而黑衣骑士却在她伸手的瞬间后退了整整三步。
“你已看过,就别再为难我了。”黑衣骑士沉声道,“你该知道原因。”
如月紫极不情愿地缩手:“有什么关系,这里一向少有人来,所以我才选这里做三年一次见面的地点,不会有人看到你的,而且就算看到,这个地方也不会有认识你的人。”
黑衣骑士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点好。”
“……哎,也对吧。”如月紫尽管很不高兴,但终究没有继续感情用事,“不管怎么说,你只肯给我看你的真面目,这点已经让我很高兴了。”
黑衣骑士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无奈:“没办法,谁叫你是我的妹妹呢?”
“妹妹……罢了!”如月紫的神色立即黯淡了下去,仿佛她对这个称呼并不是很高兴,不过她也因为心情上的这种转变。终于决定把话题转到正事上。“你知道吗?最近驻扎在新红帝国周围的魔界军显得安分多了呢。”
黑衣骑士点点头。
“那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如月紫再次问道。
“不。”黑衣骑士确实不知道原因。也因为他没有刻意去关注,“这很重要吗?”
如月紫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是的,这次魔界军状况的稳定是因为部队将领的临时更换,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被调走的不是总领全局的军团长,而是负责前锋攻击的卡鲁斯·菲勒。”
“……卡鲁斯被调走了?”黑衣骑士立即关注起来。“真的?”
“嗯。的确是这样,所以魔界军一直以来的主战姿态在近一个月以来变成了防御姿态。”如月紫说道,“你也明白,魔界军对新红帝国的忌惮使他们一直发动着对这里的战争(注二)。而主攻将领卡鲁斯的调走只能证明,有重要性远超出骚扰新红帝国的事在魔界中发生了,而且这件事最需要的就是如卡鲁斯那般恐怖的武力。”
黑衣骑士立刻浑身一震:“难道是……”
“修伊·华斯特,只有他才有这种分量。”如月紫美自深深地凝视着黑衣骑士,“与你不同,他太过于招摇,个人的目标也太明显了。”
“……那小子有危险。”黑衣骑士慢慢地站了起来,心情似乎异常郁闷,“这可有点麻烦,也意味着我要走了……”
如月紫随着黑衣骑士站了起来,不过语气中半点怪责的意思都没有:“没关系,我早有心理准备了。自从两百年前被你所救时起,我就无法避免地卷进了这场风暴之中,而且直到现在我也不后悔,将来也一样。”
黑衣骑士缓缓转身,盯着如月紫的美丽容颜一字一顿地问道:“真的不后悔吗?”
如月紫毅然点头:“只要能与你相遇,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因为若没有你,两百年前的我已经死了,两百年后自然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那……你多保重,我走了。”黑衣骑士默然转身,消失在来时的方向,如月紫话中的意味已远超过作为兄妹感情的底线,他并不是听不出来,而是无法加以回应,因此对于她在话中所宣泄的一丝哀怨,他也只好选择沉默以对。
面对着黑衣骑士的沉默,口头说着不后悔的如月紫在他消失的瞬间悄然转身,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白面颊上静静滑落。
与依路达克交谈之后,修伊回到宴会厅时已是将近午夜,与会的宾客已大多酒足饭饱地打道回府,连作为米伯特朋友暂留宫中的“火焰空间”成员都被人领去休息,只留下了剩得到处都是的酒菜与堆积如山的碗盘,还有无数忙于处理善后事宜的服务人员。
可当修伊走进宴会厅时,他还是一眼看见了在厅中傲然独立、显然等待他许久的虚空。
“殿下,一切知您所料。”虚空一见到修伊出现,马上走过去,低声报告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主人与客人都是您所圈定的那几个。”
“嗯,我知道,辛苦你了。”修伊仿佛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就转身朝宴会厅外走去,“我们也去休息吧,毕竟这一夜是有点累人呢。”
虚空紧起几步追上修伊,有些难以启齿地问道:“殿下,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呢?”
“暂时按兵不动,因为我还需要多一点情报。”修伊低声答道,“我知道,你关心我是否打算对付那位‘月之贤者’,不过很多事情都急不得的,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虚空无言以对,轻轻应诺之后,他也只能转身去找房间休息,毕竟事情的主导权还在修伊手中。
但修伊又是怎么想的呢?没有人知道,因为能理解修伊真正心意的人,在现在的华斯特连一个都没有。
清冷的月光中,梅洛姆正焦急地等待着夜魅的归来,按照约定,他将以魔界商人的名义进入华斯特城。租用一所民房完成最后的交易内容。也就是修伊的项上人头。
今天大清早夜魅就传来联络。保证在今日内完成交易,而离十二点也不过只剩几分钟了,夜魅还是一点回来的迹象都没有。难道是出事了?不会吧?他可是人界的第一杀手,杀人也从未有过失手的记录,就算修伊身边的护卫再怎么高明,也不可能防备得了毫无预兆的暗杀吧?
“我回来了。”正当海洛姆被不安和疑惑所笼罩。毫无来由地胡思乱想时。屋顶的天窗忽然传来微微的响动,一身厨师打扮的夜魅轻巧地从中跳下,不喜暴露真面目的他一反常态,竟然毫无遮掩地出现在海洛姆面前。
不过在梅洛姆看来。夜魅的模样也实在是很平常,一张消瘦的国字脸,两道浓眉外加异常普通的五官搭配,即使在街上互相遇见,谁都不会对这种大众脸的人多加注意。但现在就有点不同了,夜魅平时的清冷自若似乎发生了变化,现在的他显得阴郁深沉,仿佛有什么令他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
“事情怎么样了?”梅洛姆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了蠢话,夜魅现在的这个样子就是最好的答案——一身沾满油污的厨师服土到处都是被锋利物件划破的裂口,头发也被汗水浸湿,非常不雅观地粘在额头和两颊上,如此狼狈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成功者,更重要的是,夜魅没有携带类似人头大小的包裹,这就证明他没能完成任务。
“怎么样?哼……”夜魅低沉一笑,随即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的袋子抛给海洛姆。梅洛姆马上认出,这就是他装杀人委托报酬的袋子,接手后的重量表明,夜魅对它连动都没动。
“什么意思?”梅洛姆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但还是问道。
“钱退给你,我杀他已用不着报酬了。”夜魅阴冷的笑容令海洛姆感到一阵寒意,“对付他我已倾尽全力,用光了身上所带的一切武器,可这样的连续七次暗杀还是奈何他不得,这种人的存在就是杀手的一个耻辱,所以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即使没有人委托,我也一定要杀了他,因为这已不再是委托,而是事关我荣辱与生计的头等大事。”
梅洛姆恍然大悟,不由得哑然失笑:“那也没必要退钱,就当是委托人免费送你的……啊呀!”
笑声戛然而止,继而被痛苦的呻吟所代替,就在海洛姆发知的瞬间,夜魅已无声无息地从衣袖内拔出一支长度惊人的钢针,闪电般刺进梅洛姆的胸膛之中,而后又迅速拔出。
血柱如喷泉般涌出,夜魅这一针刺得异常讲究,并没有一击将对方心脏刺穿而毙命,而是一针穿破了心脏附近的主动脉,这个地方是目前三界的任何医术都无法修补治疗的死角,即使有医生在场,也唯有眼睁睁地看着梅洛姆因为快速失血而死。
梅洛姆下意识地捂住伤口,可血液还是不受控制地从指缝中溢出,眨眼间他的上半身已变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而夜魅并没有进一步行动,只是冷冷地站在原地看着,看着他快速步向死亡。
“为……为什么?”梅洛姆踉跄后退,短时间内的大量失血令他立即感到了眩晕,虽然不清楚夜魅到底击中了什么要害,可他已意识到自己必然性命不保,所以他想在死前弄个明白。
“我不收没必要的钱,委托也没有意义了,所以你的存在显得多余了。”夜魅冷冷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会以真面目出现吗?很简单,我现在需要杀你的理由,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面时就说过,知道我真面目的人只有死,而你现在已知道了。”
“……你!”梅洛姆想愤怒地叫喊,可由于失血实在太多,缺乏血液供给的大脑也逐渐开始停止活动,伤口带来的刺痛甚至已被逐渐袭向脑际的疲倦和困顿压过,一切感觉和思想很快从梅洛姆身上脱离,因此这句话也成了他最后的遗言。
“我会一直追杀这个叫修伊的男人,直到他死或我死,因此你至少可以感到一些安慰吧。”夜魅将钢针重新收进衣袖内,缓缓推开门走了出去,“也许会花上一些时间,不过就请你在地下等着他吧……”
注一:与所有居民都是人族的华斯特不同,新红帝国是多种族混居的国家,人族的比例只有全人口的六成。为了确保各种族能和睦相处维护国家稳定,新红帝国按照种族特性与居住地区域成立了很多种族自治领,也就是只属于该种族的领地,该种族在领地内享有高度自治权,但对国家的赋税兵役一样不能逃避,不过这已经让很多种族感到非常满意,新红帝国的稳定也因此延续到现在。
注二:由于新红帝国拥有人界三英雄中最强的剑士
“星之剑圣”蓝提斯,其个人影响力与战斗力都是不可小觑的,因此为不令这种影响力与强大的国家实力结合成灾难,魔界军一直对新红帝国采取不断战斗骚扰的方式削弱消耗它的国力,同时也牵制住蓝提斯的行踪使他被迫留在新红帝国内。当然其成效也是明显的,新红帝国在第二十四次神魔战争后的九年间一直遭到骚扰性攻击,每年边境的大小战事都超过四百次,军队死伤近六百万,百分之三十的土地由于战乱影响而不能使用,国力因此始终无法得到迅速提升。不仅人口比例中军队成份偏大,甚至连国家预算都以国防预算居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