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一向在宫中寂寂无闻的德妃苏氏、淑妃明氏两人,竟然一同哭着来到紫宸殿里,请求皇上为她们做主!
她们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两年来,她们之所以迟迟未能有身孕,是有人买通了尚食局和尚衣局,在他们的饮食和衣饰中做了手脚,致令她们不孕!
一直送往德妃和淑妃处所的食物,尚食局的人都在其中下有无子汤;而她们的衣饰,都被麝香熏过,甚至在冬天厚实的棉衣斗篷里,都藏有麝香!
若不是淑妃明氏穿着斗篷前去寿宁宫给容太后请安,容太后的宠猫毛球撕破了她的斗篷,她们还没能发现其中的端倪。
在容太后的审问下,这两局的尚宫们,都已经招认,收买她们、让她们在德妃和淑妃衣食上做手脚的,正是皇后左氏!
“皇上,皇上,请为臣妾做主!臣妾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在喝避子汤!臣妾……臣妾……”德妃苏氏嘤嘤地哭道。
淑妃明氏更是一副哀大于心死的模样,什么话也没有说,但那豆大的眼泪却一滴滴下来,看到的人无不为之恻然。
在寻常权贵人家,原配没有产下嫡子或者原配三年不曾有孕,侍妾才能停了避子汤,才有怀孕的权利。这是为了保证原配嫡子的地位,也是为了区分嫡庶有别,这是大永的规矩所在。
但在帝王之家,却没有这一个规矩,这是为了保证国祚延绵。事实上,历朝历代登上皇位的,几乎都不是皇后所出的血脉,长泰帝如是,景兴帝如是。
因此,在后宫中,皇后断不能限制其他妃嫔怀孕。还要鼓励其余妃嫔为皇家开枝散叶,因为这是皇后的职责,这是皇后必备的德行!
可是如今,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皇后都持续给其余妃嫔下药,让她们不能抢在她之前有孕,就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
难怪,难怪景兴帝的后宫迟迟不见妃嫔有孕,原来是皇后在暗中阻挠!竟然是皇后一直在做这些阴鸷事!
“好啊,好啊,这就是朕的皇后!这就是朕的梓童!先帝赐婚圣旨上有云:淑德有嘉,宗庙之福!竟然是来阻我大永血脉!其心可诛!”
景兴帝死死盯着左氏,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短松子的事情,尚未知真伪。但是德妃、淑妃的事情,已经确凿!
他真没有想到,在他面前一向贤惠端淑的皇后,背地里竟然做了那么多事!
左氏的脸色异常难看,德妃和淑妃出现得太意外了。她根本就不曾预料到这些事情会被发现,而且会是在这个时刻被发现!
那盅参汤的事情,已经令皇上震怒了,再加上德妃、淑妃的言行,皇上一定会认为,短松子这味药会是她下的!谋害皇嗣、失德失行,皇上一定会重重将她问罪的。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间,左氏抱住肚子,哀叫了一声:“皇上,臣妾冤枉……”她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双眼一闭,晕倒了过去!
若不是有内侍眼疾手快。冲上前去扶住左氏,她肯定要重重摔下了!
孙伯扬快速上前为左氏把脉:“皇上,皇后娘娘急气攻心,才会一下子受不住晕了过去。胎像并无碍,请皇上放心。只是皇后娘娘身子不强。还是立刻移回坤宁宫为好。”
皇后娘娘晕倒不要紧,紧要的是她现在怀怀有身孕。为了她腹中的胎儿,无论景兴帝此刻如何震怒,都只得暂且按下去了。
没多久,左氏慢慢睁开了眼睛,见到坤宁宫中熟悉的摆设,她莫名觉得很安心。
当她看到寝殿中的容太后时,眼睛马上就红了起来,泪珠瞬间滚滚而下。
她的脸色虚弱而苍白,神情甚是哀戚,一副畏惧可怜的模样,看着倒让人有些心酸。
“母后,孩儿……孩儿……”左氏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住了,只是不断地垂泪。
左氏不是蠢笨的人,她的聪慧果断远胜后宫诸人。从紫宸殿到坤宁宫,这一段路程,已经足够让她想出应对的办法来了。
尤其是她在寝殿中,只见到容太后的时候,就马上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尚有一线生机、
“母后……孩儿愚笨,孩儿一时糊涂,才作下这等糊涂事!请母后体谅孩儿一时糊涂,饶恕了孩儿吧,孩儿知错了!孩儿以为,权贵之家,皆是这般行事了!母后,请饶恕了孩儿吧!”
左氏声声哀哭道,语气无比忏悔。此刻她的模样她的情状,倒将这忏悔表现了十足十。
容太后没有说话,神情有冷意和恼怒。知道德妃和淑妃的事后,她也怒火中烧。
她一直在等着做皇祖母,后宫中却迟迟没有小儿降生,她实在是恼了左氏的所为!不知道?入宫之时,那些姑姑的训诫,她都全部丢到耳后去了吗?
“母后明鉴,孩儿知错了。孩儿,孩儿是怕呀!怕先帝之时,诸王夺嫡的情景会再次发生!皇上为人君父,必定有所拣选,心中何忍?孩儿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日后的皇权争端呀!”
左氏继续哭道。她很清楚,容太后的心穴在什么地方,加上自己怀有身孕,看着这两点份上,容太后一定会心软的。
“这么说,你让德妃、淑妃不孕,完全是为了皇上?”容太后才冷冷说出这句话。
“母后……孩儿的确有私心,可是,谁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没有独占之心呢?孩儿已经知错了……”
左氏的表情,突然就冷寂下来了,无论是哀戚还是恐惧,都比不上这冷寂。
那是一个女人,不能完全得到自己心爱的男人,所特有的冷寂。
这一点,容太后知道得很清楚。当年景兴帝留宿朝暾宫的时候,她就会有这样的感觉。
“总领后宫之权,就暂且交给哀家!你且好好在坤宁宫安胎!”沉默良久,容太后这样说道。
“孩儿谨遵母后的吩咐,专心养胎。后宫中事。就劳烦母后费心了!”左氏低首敛眉,掩住了眼中的一抹不甘,柔顺地说道。
把后宫之权交出来,以换得容太后和景兴帝的不再追究。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暂且忍着,等皇儿顺利诞下,她会把一切都夺回来!
“皇后已经知错了,她腹中还有皇上的孩儿,难道真的要将她问罪不成?尚药局的太医已经为德妃、淑妃诊过脉了,道是没有大碍,那些药只要停下了,很快就可以有身孕的了。皇后没有将事情做绝,只是一时糊涂而已。”
紫宸殿内,容太后为皇后左氏求情。让景兴帝看在皇后怀有身孕的份上,不再追究此事。
“她那样狠毒的心肠,朕担心朕的皇嗣难以为继!”
景兴帝震怒尤不能消,他一想到那盅参汤和德淑两妃的哀伤,就觉得左氏罪大恶极。他简直一刻都不能容!
还有那京兆传言,左家和皇后,如今在他眼里,就像是白衣上的污点一样,十分碍眼!
“皇帝,谁没有一时糊涂的时候呢?皇帝当初不也是听信了雅妃之言,犯下那样的糊涂事吗?说起来。那事,皇帝的确是错了,皇帝还欠了皇后一个胎儿的!”
容太后也不恼怒,这样苦口婆心地说道。帝后离心,这绝对不是好事。皇后的娘家左氏,还能为皇帝提供不少帮助。皇帝的根基毕竟还是太浅了,此时的确不宜将皇后问罪。
景兴帝一时哑口无言,然后才恨恨地说道:“皇后可以无恙!但是左家,朕定要将他们敲打一番!”
不仅仅是为了那医娘,也不仅仅是为了德淑两妃。更是为了早前的京兆传言,他一定要给左家一个警醒!
“皇上根基未稳,仍需左家的势力……”容太后愣了一下,想继续劝说道。
可是她的话语,被景兴帝打断了:“母后放心,左良哲身居高位,朕不会动。朕能让左彦兼官,就能让他失职!”
景兴帝的心意已决,容太后也知道,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景兴帝胸中的恼恨情绪,也要有宣泄之地。
她已经保了皇后,至于左彦,就随他去了。
没几天,中书舍人兼集贤殿侍读学士左彦,以殿前失仪之罪,被景兴帝责罚,景兴帝勒令他罢职在家反省。
一句简单的殿前失仪,就让左彦罢了职,这儿戏的程度,就和早前左彦兼职集贤殿侍读学士一样,令人惊愕。
皇后有孕,左家有这样大的倚仗,左彦怎么会被免职呢?这一点,朝官们都想不明白。
更让他们一头雾水的是,左彦和左良哲竟然恭顺听从皇上的旨意,完全没有任何怨言。
左良哲心知,这是景兴帝在敲打左家,给左家一个提醒了!
他千辛万苦找到的医娘,竟然暗藏那样的祸心,竟然想让皇上绝子嗣!当左良哲知道这一点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那个医娘西药的事情,再加上皇后娘娘之前做的事情被人扬了出来,有了这两件事,皇上问罪左家,是理应的了。
胆敢让皇上绝嗣,若是皇上追究起来,左家灭族都是有可能的。如今只是将左彦免职,左良哲哪里还敢有怨气?忙着谢恩还来不及。
左良哲对皇上没有怨气,不代表着他心中没有愤恨!那个医娘,还有德贤两妃的事情,怎么会那么巧就堆在一起发生了?
此事必定有人在设局!究竟是谁在背后搅风搅雨?是为了针对他还是为了针对皇上?他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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