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和兵部的官员一下子就安静了,沈则思身后的士兵,咋看去也有上千人。
他们猛然意识到,沈家的背后有二十万兵力。沈家遵旨与否,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沈则敬连圣旨都敢不遵,他们这些内侍和区区三百士兵,在沈家眼中根本不算一回事!
宣旨内侍和兵部的官员,先前底气那么足,凭借的是景兴帝的圣旨,这圣旨如今失了效,他们就没辙了。
“那么请诸位在西宁道稍待,等本官将事情昨晚,再随大家上京。可好?”
沈则敬笑着说道,看了看西宁卫士兵。随即,西宁卫士兵都拔出了腰间的大刀,一副杀气腾腾地样子!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这是明晃晃的仗势欺人!
内侍和兵部官员都知道这一点,沈则敬也一点都不介意他们知道这一点。他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就是仗着这些兵力,沈家就不去京兆,那又怎么样?
的确是不怎么样。内侍和兵部的官员迅速判断着形势,知道不能和沈则敬硬对上。
如今你朝廷在西宁道势单力薄,沈则敬有兵力有民望,内侍所能做的,就是乖乖在西宁道好吃好玩地等待而已。
见到内侍和兵部官员们停息,沈则敬吩咐士兵们“好好”陪着这些朝廷来者,便再无一言。
“大哥,西宁卫组编已经完毕,西宁道的官员,必会追随大哥。至于岭南道。袁焕是和我们同一阵线的,朱敦实也会帮助伯父。”
在安置好那些内侍和官员后,沈则思这样说道。抗旨不遵不是难事,难的,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沈家之所以拖延着时间,是因为沈则敬争取西宁道官员的支持,需要时间;沈则思和彭瑾整合西宁卫,需要时间;岭南道和西宁道作好准备,需要时间。
不知道朝廷接下来还有什么旨意。争取时间调兵,作好充足准备,就是沈则敬要做的。
先前,沈华善已经送来了书信,道是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沈则敬十分相信沈华善对局势的判断。既然他说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机。那么他们就只能等。
这些年,沈家努力开拓西宁商道,积聚了大批的铁器和财富;又开辟兵器司,制作了大批弓弩,还研制出胡弩床,兵器准备也妥当了;再有西燕入侵。沈则敬坚守昆州,奇计歼灭西燕敌军。赢得了西宁道的民望,也使沈则思和彭瑾得到了西宁卫。
财富、兵器、民望、兵力,这四样东西,沈家都有了,而且也准备充足。如今,缺的,就是一个时机。一个大义而起的时机。
兵出无名,事故不成。顺德而昌,逆德而亡。这个道理,沈则敬当然很清楚。
大义所在,才合民心,才有成势。不然,就算沈家有再多准备,都不会成功。正如蒋博文如今气焰冲天,沈则敬心中也判定了蒋博文最后必会失败。
无他,蒋博文勾结突厥,致五万安北府兵殒命,这非大义之举,必遭失败。
在这个时代,固然是成者王败者寇;刀笔刻录的是非功过,后世固有定论。但是沈则敬作为一个文官,就算是抗旨起兵,也想寻求这个大义名分。
他趁势而起,是为了人间太平,所以要顺应天时。
不知该说沈华善沈则敬迂腐还是什么,总之沈家上下,都在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沈华善和沈则敬并不知道,沈宁已经在暗中为他们营造最佳时机了。天时太过渺茫,人力却是可为,这就是沈宁心中所想的。
她作为重生之人,只知道一点:人力可以逆天改命!所以,她不像沈华善和沈则敬那样耐心等待,而是促使这个时机的到来。
做这一切的时候,沈宁心中没有半点杂念。手段阴险又怎么样?只要有守正之心,沈宁心中无愧。
京兆的局势,固是景兴帝自取、左家谋划,也有沈宁在其中推波助澜。左氏提前产子、景兴帝昏庸传言,都有如流处在其中作用。
沈宁历经两世,知道上官皇族和大永朝政,是如何昏庸腐朽。皇权威严,其下是累累白骨。沈宁在算计景兴帝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沈宁没有想到,会有国子监请愿一事,以致天下文道有损。却也证明了,国运将尽会有妖孽四出。
自古谋太平,就没有不流血的。沈宁为国子监生悲痛,却也知道,这是不能阻挡之势,她抓住了这个时机。
景兴帝昏庸无德,左家专权狠戾,朝局大乱。沈家势起的那个最佳时机,才会到来。
这是沈宁瞒着沈华善和沈则敬做的事。当然很快,沈华善和沈则敬就知道,沈家等待的那个时机,到来了。
皇上昏睡不朝,定下沈家七大罪状!朝中大臣有失,左良哲监国!国子监为民请命,却被砍杀,却被定罪!
这些事情,先后被如流处迅速送到岭南道和西宁道。大永尚未解决蒋博文谋反、河内道大洪灾的事,京兆朝堂就已经乱成了一团。这么快的局势进展,令沈则敬和沈华善愕然。
愕然归愕然,沈华善和沈则敬马上行动起来。在他们的授意下,皇后左氏牝鸡司晨、左良哲专权独朝、左家残害忠臣良将这样的种种消息,迅速传遍了岭南道和西宁道。
先前已有将沈则敬、袁焕夺职的旨意,朝中再有这样的局势,西宁道、岭南道的官员将领,都接受相信了这样的局势。
皇上和左家,在这两道民众的心中,就是那戏中的奸角。一个昏庸,一个专权,大永就是由这样的人在主理,才会有种种祸事。
与这些奸角相比的,就是沈则敬骑着祥瑞碧云骢,击退西燕敌军保护百姓的神勇形象。这,就是西宁道和岭南道的舆情局势。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雷致远带着沈家七大罪的旨意,还有吏部的任命书,欲接管西宁道的政事和兵力。
有鉴于第一道旨意,莫名其妙没了下文,宣旨内侍和三百士兵,都没有返回京兆。雷致远来之前,是做足了准备。
这一次,他带着金吾卫两千多名金吾卫士兵前来。一个文官就职,需要这么士兵伴随,的确好笑。
但当雷致远来到西宁道的时候,他才发现,两千士兵还远远不够!
“皇上有旨,沈家众人接旨!”又是昆州府衙内,又是宣旨内侍在大声唱道。只是,这一次,接旨的沈家人,有了不一样。
听到内侍这么宣唱,沈则敬没有跪下,就连一旁随伺的官员下人,都略带鄙视地看着内侍和雷致远他们。
这样的情况,是雷致远和内侍没有料到的。沈家见到圣旨,连跪都不跪,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皇上昏迷,怎么会有这个旨意?本官没记错的话,雷大人是左良哲的姻亲啊……”
沈则敬笑着说道,他拖长的语气,似乎意有所指。他直呼左良哲之名,根本就没有将门下侍中、监国大臣放在眼内。
雷致远听着沈则敬的话语,再看看沈家不敬的态度,心中猛然起了警觉,随即大喝道:“沈家被皇上定下七大罪状,胆敢抗旨,意图谋反!兵将们立即将沈则敬拿下!”
雷致远打算先发制人,将沈则敬拿下再说。沈则敬在西宁道威望太重,不将他除掉的话,自己西宁道观察使一职,很难做得下去。
莫怪雷致远这么有倚仗,他是带着两千金吾卫精兵的,而且在进入昆州府衙之前,他观察到这里只有普通守兵,控制住沈则敬,轻而易举!
沈则敬听了雷致远的话,心中感到好笑。左良哲怎么会派了这么一个蠢人来西宁道?初来乍到,尚不知水深水浅,就要行事?
会不会太儿戏了些?
不管沈则敬是否觉得好笑,在雷致远下令后,他身后的金吾卫将领就动了起来。
那金吾卫将领双手成虎爪状,朝沈则敬冲过来,打算将沈则敬抓住。可是他尚未靠近沈则敬,就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冲力,一下子就将他扫了开去,“砰”的一声,那将领摔在了门边,口吐鲜血。
沈则敬身边站着的,是应南图。他一手别在身后,一手往前伸。刚才就是他的一挡一推,就化解了金吾卫的攻势。
“雷大人,西宁道人人都知道,左家专权,迫害忠贤。这七大罪状,恐怕不是皇上的旨意吧?沈家向来忠心耿耿,怎么会有这些罪?”
沈则敬抚了抚袖子,好声好气地说道,仿佛刚才的攻击阻挡没有发生。
他绝不会承认这个罪状和旨意,事实上,他周围的官员和下人,也都是同样的想法。他们认为这样的罪状、这样的圣旨,绝对是朝中奸佞陷害忠良之举!
不知道是沈家的宣传做得太成功,还是民心自有判断,此刻他们都仇视地看着雷致远,还有他身后的金吾卫士兵。
在雷致远和沈则敬说话之时,那名吐血的将领,张开嘴巴,急促地号了一声,给在门外守候的发指令。
两千余名金吾卫士兵,接到这个指令之后,却没有迅速动起来。因为,昆州府衙出现的一幕,直接让他们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