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登闻鼓之事,在朝臣中引起的反响平平。毕竟比起了谷大祖被问罪、沈华善被撤职来说,登闻鼓和他们的关系真的不大。
御史台的官员,曾上书景兴帝,言景兴帝此举有失,道登闻鼓乃太祖所设,撤掉登闻鼓乃是对太祖不敬,乃是对祖宗不孝,不是贤德明君之为等等。
这个上书,措词严厉,对景兴帝的规劝讽谏,毫不留情。署名此折子的,不是某一个官员,而是御史台。可见,御史台的官员都不赞成撤登闻鼓之举。
然而这个折子,景兴帝留中不发,就算有朝臣在宣政殿上提及此事,在景兴帝沉肃的颜色下,此话题也没能再延续下去。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意不愿提及的事情,朝臣们自然就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了。并不是每一个官员都有吕务厚、沈华善这种勇气,与自身关系不大的话,谁愿意去逆龙鳞?
更何况,现在沈华善都被夺官撤职了,连这样的重臣都会被夺官撤职,其余的朝臣们都要掂量一下自己在景兴帝中的分量才是。
撤登闻鼓这个事情,和撤给事中之职一样,长远的意义大于实际的影响。只是,如今仍没有多少官员可以知道这个悲哀。
难预见到这个哀戚的官员,不是致仕就是被夺官了。在野之人,能够影响朝堂多少?
因为沈庆德等人离开京兆,沈家已经少很多热闹了,如今在沈华善被夺职,沈家就更冷清了。
沈家的门房,一日里也没有接到多少个拜访帖子,与沈华善刚任中书令时相比,门房清闲多了。
然而,这只是表面上。门房也不知道,天色暗下来之后。沈家的后面,仍有很多官员进进出出。
这当中,还有不少朝堂三品官,比如江成海、杨简锐、邱盛年等人。还有四五品官,比如成方圆、许慎行、楼盛怀等人。
如果留心,就会发现这些官员,是朝廷的中流砥柱,这些年他们不仅在朝堂显露头角,而且成为了一个官衙的主官。
这些官员,都与沈家关系密切。所以在沈华善被夺职之后,他们并没有拜访沈家,无谓为沈家加添几分艰难。
皇上既然已经对沈家生疑,如果沈华善退了。还有这么多重臣上门,不定皇上会怎么想呢?
此刻,沈华善书房内,有好几个朝臣在这里。他们没有穿着朝服,说的却都是朝堂的内容。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到。如今的沈华善书房,颇有些类似景兴帝的紫宸殿。不过现在没有人在意这一点,或者他们故意忽略了。
“北疆的事情,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全力在大永范围内缉拿谷大祖、郑闲、沈则思三人,下令让蒋博文暂时接管北疆。”
许慎行作为户部侍郎,对于兵部的事情是最清楚的。沈则思当年还是经他的手调去北疆的,他对沈则思的情况也很熟悉。他也绝对不相信沈则思会谋反。
当中必有隐情,就算兵部和金吾卫的急骑已经返回,仔细陈述了当时的情况,许慎行仍然觉得这一切是有问题的,可惜他并不能亲自前去北疆,以致如今只是存疑。
“兵部和金吾卫的官员不似说伪。如果他们不是在说谎。那么就是北疆的事情他们也看漏了眼。如今谷大祖冤案已定,北疆已经在蒋博文手中。谷大祖他们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江成海皱着眉头说道,心中忧虑不已。蒋博文接管北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向朝廷要钱要粮,说是战后抚恤。陇右卫的伤亡需要安抚。北疆的百姓需要稳定,而这一切都是需要钱财和粮食的!
景兴帝已经批准了蒋博文的请求,给兵部和户部下了旨意。江成海压着这些钱粮不放,已经让景兴帝震怒,如今也迫于无奈,划拨了粮钱出来。
“户部还有足够的粮钱?”对于这一点,叶正纯很好奇。如果户部有足够的粮钱,就不用千秋钱庄的银两了,不然哪会引起那么多事情?
如今,户部还有钱粮供给蒋博文和北疆?
江成海苦笑一声:“户部哪有足够的粮钱?这些钱财,乃是动用了储备国库,先前是为着应对十几万突厥大军而紧急调动的。如今蒋博文平定了北疆、击灭了突厥军队,为了奖赏蒋博文,也为了收拾北疆的乱局,这一笔钱就划拨给蒋博文了。”
没想到国库钱粮,最后竟然会落到了蒋博文那里,江成海心中总有不祥的感觉。
“没想到北疆的真相会是这样。大理寺已经出了缉拿公告。国子监生们都对此议论纷纷,他们和普通百姓一样,认为谷大祖不可难会叛国。他们甚至在私下传抄谷大祖的家谱。”
邱盛年说着国子监生的情况。国子监生是大永未来的栋梁,对事情的判别也有自己的标准。不管上意如何,他们都觉得谷大祖不会叛国,坚持认为他是无辜的,认为朝廷定谷大祖之罪,乃是千古奇冤。
当年俞谨之在国子监传道的影响,现在已经出现了。守正卫道之心,在这些国子监生体现得最明显。不然,他们怎会传抄谷大祖家谱?
沈华善静静听着朝中的动态,脸上端正严肃,仿佛他还居中书令上,仍是百官之首。
如流处已经派出很多人前去搜寻沈则思他们了,仍然不见踪影,而沈则思还是没有书信前来。
只要找到他,或者接到他的信,北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就一清二楚了,谷大祖之冤才有可能雪清。
至于他的官位,如今看来,恢复与否,似乎也没有多大差别了。朝中的中书令之位,仍然空缺。
这些朝中重车,会在入夜之后,和沈华善商量朝中的动态,听取他的意见。就算他不是中书令,仍然是这些人心目中的领头人。
无官无职的沈华善,是这些朝中重臣心目中的主官。就是如今京兆的事实,很奇怪,然而就是如此。
不管沈华善有意还是无意,沈家和他,在朝中就是这样一个位置。这些朝臣在沈华善的书房,说着朝中大事,预判着朝中动态,思考着应对的策略。
江成海和邱盛年等人走了之后,书房内还是只剩下沈华善和叶正纯等人。
“俞老兄来信了,他已经前往岭南道了。正道,则是去了西宁道。局势,就要变了。如今你被撤职,是要时候离开京兆了。”
叶正纯已经很久没有说过他的口头禅了。他的骨子里,还是个读书人,如今想着这天下大势,那句什么球的口头禅,他都懒得说了。
“是啊,的确要离开京兆了。紫宸殿中已经有消息了,皇上已经决定撤了敬儿的职位。则儒的位置,也会一并撤了。看来,皇上是打算把沈家的仕根都拔了。”
沈华善笑了笑,眼中深意却是难明。景兴帝夺了他中书令之职,紧接着就是夺敬儿的昆州刺史。照这样看来,皇上是一定要拿沈家开刀了。
也是,如今在北疆,蒋博文灭了十几万突厥大军,突厥再无一战之力;河内道的旱灾虽然还在持续,但是因为有千秋钱庄支持,范载常也能稳住河内道的局势;至于西燕,一点异动都没有。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上觉得再没有必要留着沈家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就连容太后,这一次也没有为沈华善撤职说过半句话,求过半点情。
这是因为,荣平郡主的死讯传到了寿宁宫。荣平郡主嫁给了陈州刺史柳审的儿子,自出嫁之后,就一直无所出。柳家因为荣平郡主的关系,倒没受到李斯年的牵累。
这些年来,柳家惧于容太后和景兴帝,对荣平郡主倒是很好,就差着没像菩萨一样供着她了。
荣平郡主只是个凡人,柳家的人像菩萨一样供着她,她的夫君,更是数年都没有踏入她的寝室。这样的日子,岂是人能过的?
时间一久,荣平郡主就落了病,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她的死讯传到寿宁宫的时候,容太后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这个年幼失散的胞妹,这几十年都没有享什么福,就这样去了。容太后心中悲痛的同时,便想起了当年的沈则熙,便起了恨意。虽然他已经被逐入思过处,可是她仍难消心头之恨。
这恨,也一并迁至了沈华善和沈家的身上。当年为了景兴帝的地位,她不得不吞下那一口气,如今景兴帝登基已经快一年了,她也就看着沈华善被夺职,而没有一句话了。
她与沈家,关系一直良好,然而这种关系,又怎么敌得过儿子胞妹?
自然,容太后就冷眼旁观者一切了。就连沈俞氏递上去的帖子,看都不看,就令疏枝扔在了一旁。
当年沈宁担忧的局面,已经出现了。容太后因为荣平郡主而迁怒于沈家,沈家在宫中的那一点点助力,也都没有了。
幸好,沈家虽然为皇上忌惮、为容太后迁怒,却在暗地里有了一批追随的人,也有了暗地里的势力。
柳暗花明,都是到了绝路之后才出现的。沈家到了这种地步,会怎么做?沈则敬的官职,还能保吗?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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