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此时看起来有些激动得克制不住情绪,只见她边微微的颤抖着身子、边一脸狠色的说道:“人都已经嫁过来了,又岂有接回去的理儿?你们杨家不要欺人太甚了!”
“我家七娘同你家二郎又还没正式拜堂,怎就算是嫁了呢?只要堂还没拜、洞房还没圆,这亲什么时候都可以退!这理儿放到哪儿去说也都有理,你这般强行要把我家七娘留下、才是欺人太甚!”
刘氏这话说得气势十足且句句在理,让蛮不讲理的柳氏一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儿来,但这柳氏似乎打定主意要把杨七娘留在王家,因此虽反驳不了刘氏那番话、但却马上寻了另外一个借口打压刘氏的气势……
“你要把杨七娘带回去也行,但只给我们王家这么点钱物可是远远不够!”柳氏说着一把抓过王大郎手中的钱物,看都没看一眼就扔还给刘氏。
刘氏被迫接了钱物、当下便不服气的反问了句:“这些钱物怎就不够了?当初你们王家就只送了这些钱物到我们杨家来,眼下我可是一分不差的送回来了!”
只见柳氏一脸不屑的说道:“这些只是彩礼钱,还有我们王家替你们杨家养女七年的钱、和替我家二郎下葬的钱还没给!”
刘氏狠狠的抽了口气、问道:“养女钱和下葬钱?”
“没错,我们王家不能白替你们养闺女吧?我们可是养了杨七娘七年,这七娘来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我们王家供的,这些钱难道你们敢厚着脸皮不给?”
柳氏那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态度,当下就让鱼儿对她留着的那分同情尽失,毫不客气的替刘氏驳了句:“那我阿姐这七年来还在你们王家做牛做马呢!照你这样算,你们王家不还得给我阿姐结算这七年的工钱?”
“哟!你个小孩子不懂事就别胡乱嚼舌根!谁说杨七娘在我家做牛做马了?你们谁瞧见她在我们家干活了?大家伙儿可是只看到我们王家把杨七娘养得白白胖胖的,谁也没看到她在家做牛做马!”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阿姐明明……”
“鱼儿!”
鱼儿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氏出声喝住,只见刘氏挺直了身边、一脸傲然说道:“鱼儿,咱家虽穷但却绝不会贪人便宜,不管你阿姐这些年来是不是在王家做牛做马,她被王家养得白白胖胖这一点我们都看到了,因此我们绝不占王家这点便宜……”
刘氏同鱼儿说完后转而看向柳氏,问道:“你开口说个数吧,给多少钱你才肯痛痛快快的退亲!你只管照实开口,我们杨家不占你们王家一分便宜!”
“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柳氏说着还不忘得意的瞪了刘氏一眼,瞪完才阴阳怪气的接着说道:“我家二郎乃是被杨七娘这个不祥的女人给克死的,因此我家二郎办丧事的一切费用、都必须由你们杨家一力承担!”
柳氏这话说得实在是欺人太甚,年纪小性子较冲动的杨四郎、当下就不客气的骂了句:“你在说笑话吧?你们家死了儿子凭什么让我们家出钱办丧事?莫非你家儿子什么时候改叫我们阿爹‘爹’了?”
柳氏说不过牙尖嘴利的杨四郎,于是她干脆对杨四郎的讽刺充耳不闻、只咬牙说了句:“废话少说,若是想要退亲、你们杨家就得拿出两百两纹银出来,否则就乖乖的把杨七娘给我送回来,你们杨家养不起闺女我们王家却能养得起媳妇儿!”
鱼儿等人一听柳氏这话脸色骤变,这柳氏摆明了是狮子大开口、故意说出一个对杨家来说是天文数字的数额!
在北宋,二十两银子已足以让小户人家过上一年了,这杨七娘就算一人一年用二十两银子、七年用了王家一百四十两银子,可给王二郎买副棺木也压根花不了八十两银子啊!
在小岞村这种乡下地方,二两银子就能买副上好的棺木了!更别提以小岞村的生活水平,杨七娘根本不可能一年用掉王家二十两银子!因此这柳氏摆明了是想狮子大开口让杨家人知难而退,以钱让刘氏失了底气和气势……
但杨家众人一向是人穷志不短,刘氏日子虽过的清贫但她一不偷、二不抢,所以在柳氏面前一点都不会因穷而气短,只见她当下就凶悍的啐了柳氏一句:“我呸!你让我们拿二百两纹银出来我们就拿啊?你以为我们都和你一样是傻子?大不了我们两家一块儿见官去!我就不信官老爷还真能判我们杨家给你们王家二百两纹银!”
“就是见官你们杨家也得先凑齐打官司的银子!”
柳氏傲慢的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拉着王大郎飞快的躲进里屋、关紧了屋门不再理会刘氏几人,刘氏见这亲暂时退不了了、只能提着抱媳礼带着鱼儿几人先回去,打算回家把情况告知杨大柱后、一家人再想办法对应。
这刘氏带着鱼儿等人回到家后,杨大郎和杨四郎见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上王家去了,便提了书笼、和刘氏知会一声便赶去州学了。教杨大郎二人的先生最不待见逃课的学子,因此杨大郎二人才会一从王家回来就赶去州学。
哪知杨大郎和杨四郎前脚才刚走,柳氏就带着几个地痞流氓闯入杨家,二话不说就把躺在床上的杨七娘虏走,这船上眼下只有刘氏和鱼儿在,鱼儿和杨七娘刘氏只能护住一个、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氏几人把杨七娘虏走……
这突发状况自是让刘氏急得团团转、当下就想上王家去找柳氏理论,鱼儿见柳氏带了地痞流氓上门抢人、知道她自是已做了准备不怕刘氏上门,眼下刘氏已因担心杨七娘已失了理智,只能由保持理智的鱼儿来点醒她……
因此鱼儿连忙张开双手抱住一心想要追出去的刘氏,大声说道:“阿母,您眼下去不得王家!阿爹和哥哥们都不在、您去了只会白白吃亏!您就听鱼儿一句劝先冷静下来,等阿爹和哥哥们回来再去王家也不迟啊!”
“可你阿姐她被他们带走了,柳氏说不定还会再打她,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阿姐再被打得遍体鳞伤呢?”刘氏一边把鱼儿拉开、一边往外奔去,心里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杨七娘。
“阿母您放心,我看王家的大儿子不似糊涂之人,有他在柳氏应该打不了阿姐了。”鱼儿先前已偷偷的观察过王大郎一番、摸清了他的性子,因此眼下赶紧拿他来让刘氏宽心。
“他们王家人哪一个会真正安好心?我……”
就在刘氏一心想推开鱼儿下船时,先前同柳氏一起上杨家抢人的小痞子正好撑着竹筏来到杨家船下,阴阳怪气的带来柳氏的最后通牒:“柳氏让我给你们带句话儿———若是三天内你们杨家没把两百里纹银送到王家,那就别怪他们把杨七娘带离小岞村,让你们永世不得相见!”
那小痞子说完这话就转了个方向、撑着竹筏离去,刘氏听了他的话后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般、一脸颓然的瘫坐在船板上,一脸苦涩的说道:“两百两纹银,我们家能上哪儿凑这么多钱?”
“阿母,等阿爹回来我们就去告官吧!最多给王家个二十两就差不多了!”
鱼儿是为了宽慰刘氏才随口说了个小十倍的数儿,但刘氏听了后脸上依旧一片黯淡、道:“就是只给二十两,这笔钱我们家也拿不出来啊!”
鱼儿听了刘氏这话心里也跟着泛起一片酸楚、再也说不出别的安慰话儿来———先前那些抱媳礼儿都是刘氏千辛万苦才凑齐的,这笔钱物都还不知何时才能还上,哪还有可能再借到一笔、对小岞村大多数人家来说是巨资的银子啊?!
刘氏听了那小痞子捎来的话后慢慢的冷静下来、不再急着赶去王家,而是开始思忖该如何解决此事,借两百两纹银是不可能的事了、鱼儿说的告官一事倒是可以仔细考虑下,只是这告官就算真告赢了、该给王家钱物还是得给啊……
说到底,还是得筹钱!
这刘氏还没想到两全其美的解决法子,一早便去城里卖鱼的杨大柱已急急忙忙的上了船,一上船就焦急的问道:“素娘,我们家七娘可是让王家给强抢了去?”
“没错,那柳氏趁我们家里只有妇孺,便使了卑鄙的手段、带了几个地痞流氓把七娘给抢走了!”刘氏恨恨的答道。
杨大柱一听刘氏这话脸上的神色便越发着急起来,边放下扁担、鱼篓边说道:“怪不是我一回村就听到了一些流言,那些流言急得我匆匆忙忙的往家里赶,一到家发现果然出事儿了!”
刘氏听了心里一惊、问道:“什么流言?你听到了什么流言?”
“村里的人说王家已经放出消息了,说一年后待我们七娘满十三岁、便让她同王二郎成亲!”
刘氏一听这话当下就惊呼道:“一年后让七娘和王二郎成亲?柳氏她真是疯了吧?!”
一旁的鱼儿对这话也十分不解,也跟着不解的问了句:“这王二郎不是已经死了吗?阿姐如何同他成亲?”
这时刘氏已慢慢的回过神来、听明白了杨大柱的话,只见她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问道:“柳氏不会是打算让我们七娘同王二郎的牌位成亲,让她守一辈子的活寡吧?!”